第13章 隐瞒
长乐宫里，宫人跪了一地，一声都不敢发出，太医正为苻乐把脉。
苻坚沉着脸坐在岸边，“怎么回事？”
赵嬷嬷跪在地下，带着哭腔的说：“陛下，今晚有一女子在宫门前哭闹，奴正欲驱赶此人，岂料到公主与女子交谈几句便突然跑起来，我们一直跟随身后可还是跟丢了，再找到公主的时候，公主，公主就已经如此了。”
“女子？”苻坚追问道：“什么女子？”见没人应声，苻坚怒道：“都去给朕查！今天查不出来，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正当气氛凝结的时候，王太医号了脉走了出来，跪下回道：“回禀陛下，公主去年就病过一次，已经于身体有损伤，此次再受凉，动其根本，此后要千万注意不能再受凉，否则，后患无穷。”
“细心侍候，若再有差池，”苻坚扫视一眼“你们，提头来见。”
见皇帝准备进去看望苻乐，王太医凑近两步，说道：“陛下容禀，臣号脉的时候发现除了寒气，公主最近似乎忧虑过多，忧神伤思，郁郁不得志，陛下或可开解一二，对公主的身体多有脾益。”
“忧神伤思？”苻坚似乎不敢相信地偏过头，“你说她忧神伤思？”
“是的，陛下。且公主肾精虚弱，臣猜测，公主已经好久没有安眠过了”王太医伏下头答道。
苻坚停了几息，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苻乐的寝殿。
穿过屏风，看到苻乐苍白着脸，躺在锦衾里，那双永远明亮的双眼紧紧闭着，眉毛皱成一团，仿佛在诉说受了天大的委屈。苻坚仿佛看到十几年前一张相似的脸庞也是同样灰白着脸，说出了此生最后的恳求。然后那双眼就再也没睁开过了。
苻坚好像又看到小时候那个扎着满头小辫子的小女孩在营地里爬来跑去，每天都是笑嘻嘻的，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会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笑着说出来，害怕的时候会飞快地跑到自己身后，紧紧地抓住披风的后摆
突然，感觉袖子被抓住了，苻坚抬头，与榻上的苻乐四目相对。
“怎么了？身体好些了吗？”苻坚连忙握住苻乐的手，见苻乐想要坐起来，拿了两个抱枕垫在她身后：“太医说你此次风寒入骨，定要好好保养。”
“父亲”苻乐坐在榻上，一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女儿错了，女儿”
“好了，好了。还生着病，不要哭了，哭多了伤身”苻坚擦掉苻乐的眼泪，“有什么话，都等你病好了再说，现在你只要把身体养好就够了。”
“父亲，那您今晚可以留下来陪陪女儿吗？女儿头疼，睡不着，想听您讲草原的故事。”苻乐擦干眼泪，扯出一个笑，故作俏皮的说道。
看着苻乐，虽然明知她此举的用意，苻坚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下来，“好的，今晚父亲就在这儿陪你。来人，让殿里的人都散了吧”苻坚招人进来吩咐道：“再准备羊肉汤和奶酒。”
苻乐知道，今晚这关是过去了，只要苻坚这气头过去了，后面总可以慢慢去疏导的。“父亲，今天您要讲什么故事呢？”
“今天，我给你讲一个草原的传说吧。”苻坚说道“传说在草原深处，有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行踪不定，据说是草原的守护者，草原的水源，黄金、矿产等他们都知道在哪儿却从来不贪图这些。他们坚信草原是有生命的，既然草原已经给他们生命，那么他们就应该保护草原，不能再索取更多了。”
“可是他们如果知道这些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想得到他们的信息的。”苻坚皱眉道：“他们被人抓到了吗？”
“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的。”苻坚说道：“因为与世隔绝，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这都只是一个传说。直到，有一年草原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加上雪崩，他们出山交换物资，世人才第一次认识他们。”
“他们都长什么样子啊？”苻乐好奇道。
“他们都长得很美，但身体都比较孱弱。”苻坚说道：“虽然只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关于他们的传说却越来越多，同时也引起了草原各部落的注意。他们联合起来，开始对这个古老的民族进行围堵。最近的一次他们已经找到了部落生活的营地，可最后拼尽全力，只留下了一个女孩。他们把这个女孩带回去，想尽办法让这个女孩开口说出草原的秘密。女孩死也不开口，她以为她的部落会来救她。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舍弃了。”
“那后来呢？”苻乐打了个哈欠，“最后她死了吗？”
“没有，后来发生了战争，她被一个人救了，和那个人相爱，生儿育女，从此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她一辈子都在寻找回家的路，可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说完苻坚沉默了一阵，回头一看，见苻乐已经睡着了，低声说道：“她的丈夫一辈子都没得到她的心，不知道是否会后悔跟她相遇。”
苻坚给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出寝殿，看了一会儿天上的孤月，独自回宫了。
梧桐居里，玉禾扶着慕容冲进入内堂，便听到慕容冲冷着脸说：“我要沐浴。”
玉禾二话没说，立马去厨房烧水，一边舀水到锅里，一边忍不住掉下泪来。
想起刚刚她跟着侍卫去接慕容冲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慕容冲穿着被拉走时的寝衣站在大殿中间，玉禾冲上去，想看看是否有受伤，没看到伤口，正高兴地一抬头，看到慕容冲的眼神，她从来没见过那张脸上出现如此冰冷、绝望的神情。后来被带回来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只说要沐浴，玉禾隐约知道，今晚的事，他一辈子也不想再提起了。
热好水，慕容冲泡进水里，忍不住用水不停地擦洗身体，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些肮脏的，不堪的视线洗去，可是他的脑海里却不停的回想起那个人坐在龙椅上，冰冷的眼神从头到尾地打量他，最后张嘴说出了一个字。他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便有人不停地来拉扯他的衣服，他反抗便被人按在地上，一双双或粗糙细腻长满茧子的手七手八脚地拖掉他的衣服，架着他跪在大殿的中央。大殿的地砖真的很冷，周围惊艳、猥亵、贪恋的目光却比地砖更让他感到寒冷。
上面的男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在他快麻木的时候，开口说道：“今天，拖得是你的衣服。如若再不安分守己，下一次，脱的就是你的皮。”
正当男人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来对他耳语了几句，他就出去了。慕容冲慢慢地把衣服穿上，登录好一会儿才来人把他放了回去。
“公子，奴婢给您加点热水吧。”玉禾站在屏风外说道。
“嗯。”慕容冲点头答道。待玉禾进来换水的时候，慕容冲问道:“我被抓走后，可有人来找我？”
玉禾低头把热水倒进木桶里，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说道：“没有。公子被带走后，奴婢一路跟着公子过去每走几步就被赶开，后来我远远跟着，等了一会儿，见您被带出来，我才找到机会冲上去扶您的。中途并未见其他人来寻过您。”浴房水汽弥漫，玉禾低着头不敢和慕容冲对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慕容冲闭上双眼，“今晚的事，你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奴婢知道的。”玉禾提着水桶出了门，站在门口不由想起了那个在黑夜中赤脚奔跑的女子，她那么急切地脚步似乎是要去救她最珍视的东西，她的背影那么孤单，就像在奔向一个无底的深洞，可她没有丝毫犹豫，还是奔去了。玉禾心知，今晚公子能被放回来，全靠女子那一跳，她用自己的命，保全了公子。
可是，她不能说也不想说。因为她更知道今晚公子的遭遇全部来自于苻乐。她有私心，因为心底无法向他人倾诉的隐秘的情感。可是她也真心希望公子和苻乐都能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有交集了。公子和苻乐都是好人，那么这个坏人就让她来做吧，如果有什么报应，就让她来承受，希望老天爷，放过这两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