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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真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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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话了,继续吃起牛排来。我抢过她的刀叉,期待她的答案。

    “你还有什么事没说实话?”辛澜的笑容像是一朵花。

    “我保证今后句句都是实话。”我高高地举起双手,如释重负。

    说完这句话后我像喝了杯糖水似的,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畅快。自从出院后我觉得一切都出奇地顺利,先是找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然后和天使般的小护士组建了临时家庭,伤害我的恶人也得到了报应。我觉得像是在梦中一样。

    原本计划和辛澜去看场电影,但柳飞云来了电话,他让我马上去公司,有重要事情要当面谈。我自然不敢怠慢,把辛澜送回家后心急火燎地回到公司,途中我联系了一个家政公司,让他们明天派两个小时工把我原本的住所彻底打扫一遍,我准备举家回迁了。挂断电话,我咧着嘴笑起来。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公司了,大楼两侧正在施工,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在行车道上穿梭,我小心翼翼地驾车驶进地库,这个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乘电梯到了顶层,其他公司都关门紧闭,楼道里静悄悄的。我走到公司门口,推开门,听到里面隐隐的说话声。我拘谨地敲敲门,如同第一次登门的客户。

    “请进。”柳飞云在里面应了一声。

    我随手关上房门,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咳嗽了一声。门虚掩着,柳飞云来开门,让我进去,还没进屋,我就知道客人是谁了。

    老邵警官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邵警官,你好。”我尴尬地说。

    “请坐吧。”老邵警官指了指靠窗的那把躺椅,像主人似的对我说,“看样子恢复得不错呀。”

    “马马虎虎吧。”我笔直地坐在躺椅上,等待邵警官训话。他好像有些疲惫,眼睛肿胀,像得了红眼病似的。

    “老实说,我真羡慕你俩的工作,等我退休后也打算开家小公司。”邵警官态度认真,不像在客套寒暄。

    “那好哇,到时候我给您打工去。”

    “别介,我可用不起。”邵警官眼睛眯成一条缝,话锋一转,“报纸你应该看了吧。”

    “看了,看了,警方雷霆行动,为民除害,大快人心。”

    邵警官被我夸张的语调逗笑了,他说:“这件事多亏了柳飞云。”

    柳飞云摆摆手,说:“我只是尽公民的义务而已。”

    “你客气了。”邵警官满面春风,“端掉黑工厂却引出了一桩刑事案件,这种事可真不多见呦。”

    “邵警官,”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我在医院里说了假话,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失去记忆。”

    邵警官说:“哦,你为什么不愿意跟警方合作呢?”

    我说:“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惩罚凶手。”

    “可是我也没看到你有所行动呀。”邵警官不留情面地说。

    “因为我是个笨蛋。”我指出了核心关键点。

    “你有所不知,在你失踪之后柳飞云就与警方取得了联系。”邵警官说。

    “啊?”我意外地看看柳飞云。

    “是这样,”柳飞云说,“你那天晚上失去了联系,我预感到你出事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担心你会搅乱全局。”

    我的眼前金星闪烁,现在我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瞎话大王。

    “这两天我们抓捕了几个嫌疑犯,案情基本上清楚了,”老邵警官站起来,握了握我的手,说,“让柳飞云告诉你详情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另外,”临出办公室前邵警官客客气气地对我说,“明后天要请你过去一趟,希望你能配合。”

    “一定,一定。”我欠身说。

    我本想把他送到电梯口,但他却把我推了回来,并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别跟他客气了。”柳飞云一转身进了办公室。

    “柳飞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气哼哼地跟了进去,“你能不能说句实话。”

    他笑起来。

    “也就是说,”我挠挠头皮,说,“你把我们的前期调查都告诉警方了?”

    “对呀,有什么错误吗?”他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坐在躺椅上觉得天昏地暗。“怎么我一来,老邵就走了?”

    “他本来就不是等你的。”

    “那他来公司干什么?”

    “他来告诉我案子破了。”

    “案子破了?”

    “对呀,方炜是重点嫌疑人,已被警方抓捕。”

    我兴奋得跳起来拍手称快。“谋杀未遂和制造假酒扰乱市场经济,哪一项罪名都够这小子喝一壶的。”

    “那些只是次要的。”

    “哦?”我想到了那个冷血杀手。

    “这是一个买凶杀人的案子。”柳飞云说。

    “受害者是张平?”

    “没错,就是他。”柳飞云说,“他已经被杀了。”

    “他不是失踪了吗?”

    “他的尸体被我发现了。”他的语气像是刚刚发现了一家特色餐厅似的。

    我惊讶地看着柳飞云,愈发觉得这个人妖气十足。“你找到了他的尸体?”

    “尸体其实就在他的别墅院里,灯下黑嘛。”

    “我也去过别墅,尸体藏在哪里了?”我纳闷地问,“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凶手将其埋在院子里的花草下面。”

    “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事后才想到的。”柳飞云说,“在我印象中院里的花草很不整齐,有些鲜艳欲滴,有些已经枯死了。”

    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确实是这样的。“所以你觉得有问题。”

    “我也是猜测而已。”他说,“我觉得那片草地不应该如此的泾渭分明。”

    “于是你报警了?”

    “没有,公安局大概不会把我的猜想当回事。”

    “那么……”我忽然想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没错,我去挖了。”他说,“我们分手之后我又去了一趟。”

    我猛然想起第二天晚上在张家湾村看到他穿着一件脏外套,原来他去挖尸体了,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呀。

    “深更半夜的你在别墅里挖尸体?”我倒吸一口凉气,“保安竟然没把你乱棍打死。”

    “根本没有保安巡夜,那里的安保措施简直是形同虚设。”

    “你挖了多长时间?”

    “不到一个小时。”他说,“凶手将尸体埋得较浅,他可能认为不会有人发现吧。”

    “你当时为什么不叫上我?”

    “我怕吓着你。”柳飞云的脸色变了变,尽管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发现了,“老实说那是一个骇人的场景,我的铁锹碰到一个硬东西,我用手拨开四周的土,看到一个脑袋,鼻子、耳朵里全是黑色的虫子,钻来钻去……”

    “快别说了!”我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喉咙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拿起老邵用过的杯子,把剩下的茶水喝干净,勉强控制住体内涌动的那些东西。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他笑起来。

    “后来你怎么办了?”

    “我给老邵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几名警察……”

    “对了,”我猛然想起来,“我在便捷酒店的停车场打开了那辆车的行李厢,里面有一把铁锹,上面有血迹,量很少,已经干了,结成块状。”

    “警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血迹是张平的,杀手就是用那把铁锹把张平埋在别墅花园里。”

    “这么说杀手也被逮住了?”

    “是的。”

    “你先等一等。”我发现了一个不合理的事情,“我好像没告诉过你老邵的电话号码。”

    “你刚出院他就到公司来调查你了,我让何美丽暂时对你保密。”

    “好吧,你接着说,”我摆摆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你挖到尸体后老邵他们没把你当成嫌疑犯抓起来?”

    柳飞云说,“我差不多也成了头号嫌疑犯,他们把我送进公安局,足足审了我一夜。”

    “天亮他们就把你放出来了?”我有些幸灾乐祸。

    “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们为什么不放我,杀人凶手会主动报案吗?”

    “那可说不定,逆向思维嘛。”我开玩笑说,“灯下黑,你刚才说的。”

    “看来那天晚上我真应该叫上你一起挖尸体。”柳飞云说。

    “接着你就得到了假酒厂的消息。”我说。

    “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去了,如果你当时不来电话,我还会继续单干的。”

    “硬汉!”我佩服地说。

    “好了,都已经告诉你了。”柳飞云伸了一个懒腰,看样子要结束这个话题。

    “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案子是如何破的。”我盯着他说,“方炜为什么要杀张平呢?”

    “方炜没有动手,他只是搭了个桥,帮别人找了个亡命徒而已。”

    “替谁?”

    “你认识这个人。”

    “是王哲吗?”

    柳飞云摇摇头,说:“是张庆海。”

    我又想起了那张莫名其妙的照片,起因一定和照片上的女人有关。“情杀?”

    “原本张庆海的日子过得很美满,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柳飞云皱起眉头,“张平发迹之后,这个女人便重新投其怀抱,他们的关系隐瞒了许多年,不幸的是最终还是被张庆海发现了。”柳飞云叹了口气。

    “为这点事张庆海有必要买凶杀人吗?”我实在想不通,“干脆离婚算了,把绿帽子一扔,啥事没有。”

    “没那么简单,有一件事张庆海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莫非……”

    “问题出在他的儿子身上。”

    “张庆海的儿子并不是他的种?”我想起了张庆海家的那张合影,父子俩一点都不像。

    “是的,这件事要命了。”

    “那孩子是张平的?”

    “目前还不清楚,但张庆海是这样认为的。”

    我摇摇头说:“为这种烂事甘愿冒天大的危险?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柳飞云说:“辛辛苦苦抚养大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如果换作你我,或许也会发疯的。”

    “可是,方炜为什么要卷进去,他不是已经开始另一种生活了吗?”我纳闷道,“难道是为了钱?”

    “当然是为了钱。”

    “可是方炜和张平也算是有点交情呀?”

    柳飞云冷酷地说:“可能方炜认为张平已触及了道德底线,所以张平该死。”

    “张庆海的老婆也该死?”

    “张庆海只想教训他老婆一下。”

    我顿了顿,梳理一下思路说:“那天我们跟着方炜到了一家茶馆,他和张庆海就是在密谋着这件事。”

    “门外盯梢的是方炜介绍的人。”柳飞云点头说,“那个人不会与张庆海见面的,所以他躲在车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张庆海。”

    “显然张平已经被杀了。”我说。

    “是的,凶手用了张平的豪华轿车和身份证,当然,他不会故意冒充张平的身份,大概他只在酒店登记时使用了一次,却被你无意中看到了。”

    “他为什么要在便捷酒店里待上四个小时?”我自言自语道,“方炜不是为他租了间房吗?”

    “他只在晚间出入,和周边的邻居接触多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柳飞云说,“他住在张庆海家附近是有用意的,下个目标是张庆海的老婆,他需要提前熟悉环境。”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然了,凶手肯定另有住处,那间房可能只是他的落脚点之一。”柳飞云继续说,“既然他过去住,就说明他即将动手了。”

    “那么张庆海的老婆怎样了?”

    柳飞云忽然笑了,“你搅乱了他们的局。”

    “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

    “你先是跟踪他到酒店,然后又打开他的房门闯了进去。”柳飞云说,“估计你把他吓坏了,凶手也是人嘛。”

    “是我被吓坏了,当时菜刀就架在我脖子上,我差点尿裤子。”我纠正他说,“幸好他以为我是小偷,否则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当时你还算机敏,躲过一劫,但事后你却犯了大错。”

    “我继续跟踪他是错误的?”

    “他已经发现有人跟踪,所以他才会在空房里搞出许多声音,勾起你的好奇心。”柳飞云淡淡地说,“我猜那个时候他和方炜便布置好了陷阱,耐心地等待着你上钩。”

    “原来如此。”我觉得这个推测比较合情理,“我若不自作聪明偷偷钻进方炜的面包车,或许他们就没有机会害我了。”

    “他们会另想办法的,除非你报警,否则仍然在劫难逃。”柳飞云说,“当然,张庆海老婆的事被暂时放下了。”

    听了这话,我得意洋洋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她也没有好下场。”柳飞云说,“刚才老邵告诉我,上门抓捕的时候,张庆海趁乱将他老婆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现在她还躺在医院里。”

    “活该。”我觉得呼吸畅快多了。

    “好了,该说的我全说了。”

    “老邵在哪里逮住凶手的?”我忐忑地问。

    “凶手就躲在假酒厂里,想逃跑却没成功。”柳飞云说,“警方原以为他是普通工人,准备教育一下就放人,不过他的纹身引起了办事人员的注意,老邵亲自挂帅审了一夜才发现了问题,还没来得及比对dna他就全撂了,供出了方炜和张庆海,于是,老邵他们一网打尽顺利地破了案子。”

    “这功劳得有我一部分吧。”

    “那当然。”柳飞云点头同意,“如果不是你张贴广告,我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对了,”提起小广告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我还拿了王哲一千块钱呢,那具该死的行走尸体如何交代?”

    “你应该把钱还给他。”

    “为什么?”

    “因为王哲在跟我闲聊时提供了重要线索。”

    “咦?”

    “你想想,我们是怎么认识方炜的。”

    “当然是王哲引荐的,为了鉴别车辆损坏程度,从而辨认席丽丽是否撞到人了。”我想了想说。

    “所以我们该感谢他。”

    “可他的案子怎么办?”

    “他遇到的怪事多半都是他想象出来的。”柳飞云说。

    “咦?”

    “你记得我们去过车祸现场,还特意询问附近开餐馆的老板。”

    “对呀,那家餐馆曾经张贴过寻找目击者的启示。”

    “老板对我们说过什么?”

    我歪头想了想,说:“老板好像说没注意有女士站在街对面,倒是偶尔看到其他人站在那里。”

    “我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相当重要。”

    “莫非……”我忽然有了一个怪诞的想法。

    “是的,站在街边的人不是席丽丽,而是王哲本人!”

    “啊?”我也曾这样想过,但那只是毫无根据的推测,有些情绪化的因素。

    “我从你的电子邮箱里调出王哲的照片,然后打印出来,找那个餐厅老板辨认,结果是……”

    “他偶尔看到的其他人就是王哲。”

    “对,餐厅老板说那个人有时会在街边站上大半天。”柳飞云说,“换言之他把自己干出的事统统换成了席丽丽。”

    “如此说来第四医院的行走尸体、小区餐厅外贴窗而立的陌生人等等一系列怪事都是王哲臆想的,没有一个人可以证明。”

    “为此我特意找过席丽丽,她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柳飞云说,“王哲和席丽丽是在一家酒楼工作时认识的,王哲是职员中唯一懂英语的人,所以很受大家欢迎,席丽丽就是在那时喜欢上王哲的。”

    “这有趣吗?”我说,“电视剧的老套情节,我都腻味了。”

    “后面的事倒是比较新鲜。”柳飞云忽然说,“王哲被没有拔掉毒牙的眼镜王蛇咬了一口。”

    “啊!”我吃了一惊,猛然想起了《动物世界》里的毒蛇吞兔子的残忍片段,“这下死定了,王哲该不会是那具尸体吧。”

    “他非常幸运,被动物园蛇馆的馆长救了。”

    我长出一口气:“他倒是找对人了。”

    “席丽丽告诉我,他们深夜在动物园内等馆长的时候,王哲说他感觉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那个人高高的个头,魁梧的身材,脑袋似乎比正常人大许多,根本不像个人,应该是一只大猩猩。”

    “大猩猩没在笼子里关着?”我惊讶地说。

    “关门后的动物园可能是另一番情景。”

    “够瘆人的。”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席丽丽当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后来呢?”

    柳飞云说:“席丽丽解释说那是他急火攻心产生的幻觉。”

    “到底有没有大猩猩?”我越听越糊涂。

    “当然没有啦。”柳飞云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猩猩怎么能随便溜达呢,除非是人类灭亡了。”

    “这么说真是王哲的幻觉?”我对此半信半疑。

    “可以肯定的是他受了刺激。”柳飞云忽然话锋一转,“我记得你曾经在詹广才的家门口看到了他本人,而那时他已经被火化了。”

    “是呀,有个人特别像他。”

    “可我却没看见,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

    “是潜意识在作怪,王哲反反复复对你说詹广才没有死,之后你又去了他供职的学校,看了他的照片,尽管你对王哲的怪诞说法不以为然,但内心深处却认为这个人没有死,仍然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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