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童女
1960年，夏季。
紫色闪电割破长空，将夜幕劈成两半，接着是一声震天撼地的雷声。
不一会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上，如注似得大雨很快形成一片水洼。
如今的农村没什么娱乐项目可言，再者在地里劳作一天，大家都累的不行，通常天刚黑便歇下了。
按理说地里庄稼旱的不成样子，这又是今年第一次下雨。
村里人或多或少都会起来看看情况，凑个热闹，上工的时候多少也是个打发时间的话题。
老曲家却和以往不同。
在这吃不饱肚子容易半夜饿醒的年代里，大人小孩们个个睡得香甜。
哪怕是惊天动地的雷声都没能吵醒他们。
——
是夜，原本睡的迷迷糊糊的曲老太和曲老头两人突然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随后两只手又胡乱的摸了摸，抱起对方的胳膊就啃了一口。
“呸呸呸！”察觉到嘴里味道咸滋滋的，曲老太猛然惊醒，“这都腌入味了？”
曲老头被她这一说，忍不住老脸一红，试图为自己辩解。
“你也知道，这年头不仅粮食紧俏，这水也同样的紧俏啊。”
再说，自己刚才也啃了她胳膊一口，自己都还没嫌弃她呢？
想到这，曲老头又舒展了一张老脸，语气中满是遗憾。
“我都没怪你刚才惊了我的美梦呢。”
曲老太不信邪，这年头就连做梦都搞批发了？
纵使知道眼下黑灯瞎火的对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止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
曲老头哪里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叹了一口气后，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梦到下了一场两天两夜的大雨，大队里早就旱了的河都涨水了，我就在那河旁边做工，没想到一条接一条的鱼蹦到了我怀里……”
话落，他又瞅了曲老太一眼，不然能被她嫌弃？
当然他还隐去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段。
虽说现在对这些管的不怎么严，但跟自家老妻讨论这个到底是不太好。
闻言，曲老太也是一惊，这不就巧了吗？
她激动的拍了下大腿，“是不是还梦到了观音娘娘？”
果然，曲老头点了点头，“你咋知道？”
做美梦不稀奇，稀奇的是身边的人能接上他的梦。
“废话，还不是因为我也跟你做了一样的梦，梦到观音娘娘身边跟着一个可漂亮的小童女。”
“娘娘还嘱咐我说这是她座下童女曲烬衣最后一世历劫，且让咱们帮她照看好小童女……”
天知道，当时观音娘娘生怕他们记不住名字咋写，硬是挥手让看了好几遍才罢休。
这下曲老头也知道眼前事不简单了。
该说不说，他们老曲家确实是有一个怀了的，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
下一瞬，两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脸震惊的看向窗外，喃喃道。
“还真的下雨了……”
原本以为老四媳妇肚子尖，会是个小子。
她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却是个丫头。
曲老太激动的搓了搓手。
这…这可真是太好了，他们盼了这么多年的大孙女可把她给盼来了！
管她是不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小童女呢，她只知道那是她未来的大胖孙女。
两人又摸着黑，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的话，才堪堪睡去。
翌日，这场雨还在下。
天边雾气渐升，阴云密布，看着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停的。
因着每日上工早的缘故，曲家老少们不敢有赖床的习惯，一大早就起来了。
见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孩子们都稀奇的很，一个个的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出去好好的玩一玩。
也是之前大人们耳提面命淋雨的孩子容易长不高，这才放弃了。
他们可是要像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怎么能长得太矮呢？
堂屋里，曲老头手掌上下翻飞着，指尖灵活的穿过一个又一个篾丝。
旁边坐着闲聊的男人们一看，这可了不得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要知道，这两年几乎家家户户都不景气，吃不饱穿不暖的，哪有闲工夫编这么个小玩意儿。
老爷子这是吃错药了？
作为家里的老大，村里的大队长，曲正振很有发言权。
“爹，你怎么编个兔子？”
这小东西虽然只编完了一半，却能根据轮廓依稀看的出来编完以后的模样。
一看就不是给家里那帮混小子耍的，倒是有些像给小姑娘玩的。
“这是给我大胖孙女准备的。”
曲老头扫了大儿子一眼，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浑身充满了干劲。
“……”
老曲家的几个儿子懵了，他们知道自家爹娘一直想要个孙女。
几人也都在努力，奈何实在是生不出来啊。
眼下，也就老四家的媳妇要生了，但娘不说了吗，肚子尖一看就是小子……
谁能想到，就因为他们几个没生出来个姑娘，硬生生逼疯了自家老爹。
造孽呦！
堂屋里，几个大男人各怀心事，个个忧愁的不行。
另一边，跟曲老太一起做饭的儿媳妇们也快要愁死了。
刚才老四家的媳妇江言蜜过来厨房帮忙，差点把娘吓坏了。
连说带劝的才把四弟妹劝回了屋子。
就是吧，这劝人的内容让她们有些茫然。
之前娘还信誓旦旦的说弟妹肚子里的肯定是小子，怎么睡一觉起来后就变成了姑娘呢？
愁人啊。
也是怪她们肚子不争气，没能给娘生出个小孙女来。
曲老太叫了几个儿媳妇半天，都没听见有人搭腔。
看着她们杵在一旁发愣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个碍眼色的，来厨房也不知道帮忙，就会跟个小尾巴似得围在她身后乱转。
甩了甩手上的水，指着灶上的盆说。
“想造反不成？还不赶紧端进去。”
几个儿媳妇听后，忙不迭的应了声。
早上的饭简单，曲老太不偏不倚，每个人都是半碗红薯稀粥配上半张玉米饼子。
今天下雨不出工，也用不着啥力气，少吃点还能省下些粮食来。
别看每个人分到的吃食不多，比起别的大队，他们家生活都已经算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