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吃完早餐，苏鹿骑上小三轮带着一车物资出发前往荒野。
住处距离最近的边界地带大约二十公里，小三轮开一趟差不多得一小时。苏鹿握着把手慢悠悠往大路上开，经过分叉路口时，她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调转车头上了另一条路。
窝在车厢顶上晒太阳的小灰抬头看了眼前方，蓝色鹰眼眨了眨，发现方向好像不对，瞌睡立即跑光了，警觉地站起来，默默盯住前方地平线。
废墟渐渐从地平线上冒头，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苏鹿微微伸长脖子往废墟里头张望。小三轮从城镇边上的崎岖小路开过去，慢悠悠经过一座座废墟，她左顾右盼，终于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好像趴在原地没动过，昨天看到的是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
啧，肯定是个死人。
苏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骑着小三轮从前面拐角平稳地开出去，小三轮连停都没有停一下，骨碌碌滚着轮子在崎岖小路上继续前进。仿佛她绕这么一大段远路只是为了锻炼一下车技。
小灰警惕地盯着那具趴在废墟里的“尸体”，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又眼看着那人渐渐远去，整只鸟从紧张、担忧到疑惑、茫然，心情跌宕起伏。
因为走了另一条路，他们比原先预计的晚了四十多分钟才抵达边界地带。
隔着两百多米远，一个机器人向他们靠近。
“啾！”小灰立刻展翅冲了出去，先用爪子抓破机器人脑壳，然后伸头往脑壳里叨了几下，动作娴熟而勇猛。
碰面不到十秒钟，一个机器人就这么报废了。
苏鹿把车开到边界附近的建筑楼里停放好，带上挎包往荒野方向走去。
辐射区的边界特别荒凉，处处都透着一股野蛮生长的原始气息。半人高的野草地枯黄一片，草地里鸟类尸体落得到处都是，死相还很凄惨——几乎都是吐血而亡。
“小灰，好多你的同类！”苏鹿捡起一只小麻雀的尸体看了看，身体冰凉僵硬，喙上沾了血迹。
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没有呀，这都哪来的？荒野上的人类不是很缺粮食吗，麻雀虽小，好歹也是肉。放着这么多鸟不来捡，也挺奇怪的。
小灰正在不远处蹦跶着玩刨坑游戏，它要把“死”掉的机器人埋起来！
听见苏鹿的呼唤，它立刻丢下刨到一半的土坑跑过来，看到她手上的死麻雀，吓得差点飞起来，“啾！”
“别怕，它已经死了。”苏鹿安抚道。
就是死的才可怕鸭！小灰小心翼翼挪到她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死麻雀，结实雄壮的身体比她还宽，配上柔弱可怜的小动作特别滑稽，有种反差的萌感。
这时，不远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下一秒，杂草被扒开，一只脏兮兮的脑袋从草堆里探出来。
是个人类，蓬头垢面，看不出是男是女。
那人身上穿着脏兮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袄，棉袄很不合身，腰部用一根绳子扎着以防漏风。
那人跑到苏鹿面前，他比苏鹿高半个头，近看五官还挺清秀，是个男孩子。年龄应该不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她，“你是卖面包的禁区人吗？”
苏鹿一愣，“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
男孩知道自己猜对了，高兴极了，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嘴，一脸渴望：“我奶奶在你这里买过面包，她告诉我的！今天还有面包吗？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跟你交换！”
原来是那位老奶奶的孙子，苏鹿拿了个面包给他，指了指地上的鸟问：“这些死鸟是怎么回事？”
男孩激动地接过面包，大口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这些都是南迁的候鸟。每年寒潮都有很多动物往南走，运气好可以避过禁区成功南迁，运气不好误入禁区就会死在半路。”
这些鸟方向感不行，瞎飞飞进了辐射区，察觉不对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男孩说着说着又咬了一口面包，“很多人会趁机跑来附近捡小鸟，带回去烤了吃。”
死于高浓度辐射的小鸟们其实是不能吃的，但荒野上没人在乎。相比起辐射带来的痛苦，饥饿更难以忍受。
苏鹿闻言把麻雀递给他：“你也是来捡漏的吧，给你，这里还有很多。你奶奶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男孩掏出皮兜子把鸟捡起来丢进去，应道：“奶奶的衣服坏了，外面太冷，我怕她出门会被冻死，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只要他提前带足了需要的物资回去，奶奶就不会再出来捡啦。
“我这有卖棉花哦，可以做新棉衣穿。”苏鹿掏出两只棉团，在男孩眼前晃了晃，“想要吗？”
男孩的目光被棉团牢牢吸引住，他家一共只有两件厚衣服，他现在穿着一件，另一件昨天奶奶出门捡柴时划破了，缺口很大，几乎不能再穿。
如果能做一件新棉服，奶奶出门就不会受冻了。晚上也可以多一层保暖防护。
“还可以做棉被靠枕哟。”苏鹿努力思考推销话术，“嗯……做床垫也行，弹性很好的。”
小孩两眼散发着渴望的光芒，“你想跟我交换什么呢？”
苏鹿想了想，问：“荒野上有治病的草药吗？”
小孩点头：“有啊，你要治什么病？我知道一种草药，奶奶常煮给我喝，可以防止皮肤溃烂。夏天荒野上有很多虫子，喝了那个药就不怕虫了！”
这个不错，虽然辐射区没有蚊虫，但难保以后她不会去别的地方，认识一下以防万一。
苏鹿把棉团递给男孩，“可以，你带我去拿草药吧。”
“我家还有很多草药，你可以顺便看一看我奶奶，她一直念叨你呢。对了，我叫小多。”男孩爱不释手把玩着棉团，主动报上名字，“怎么称呼你，和你的……”
他看了眼身材惊人的巨鸟小灰，不太确定：“这是鸟吧？”
想到最近荒野上流传的很多关于猛禽食人的传闻，小多有点紧张，这只胖鸟看上去营养很好的样子，会不会吃人？话说回来，禁区根本不能活人，这个女孩和胖鸟到底是怎么在里面生存下去的，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苏鹿和小灰浑然不觉小多已经把他们脑补成可怕的怪兽，开心地自我介绍：“啊，我叫苏鹿，这是小灰。”
“啾！”
第一次跟人互换名字呢，这算是交朋友么？
苏鹿突然感觉到了名字的重要性，幸好她的名字还不错，比小多小灰都要好听！
小多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羡慕道：“你的名字真好听。像城里人。”
他认识的小孩儿大多没有连名带姓的正经名字，大家都快饿死了，谁还有心情想个特别的名字，随便起个小x阿x就对付过去了。
小灰没有得到夸赞，不太高兴地“啾”了一声，想改名。
小多看到它就怕，见它盯着自己，腿有点发软，突然福至心灵，夸了句：“小灰的名字也很可爱。”
小灰愉快地扇了扇翅膀，“啾！”
交换了名字，两人一鸟结伴向荒野走去。小多家距离边界地带有一段距离，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走路，平时觉得很漫长的距离也变得有趣起来。
基地大门内，莱恩录入了个人信息，带上防辐射用具离开。
“莱恩。”雅慧师姐从登记处出来，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老师说你今天请假了，原来你要出城？”
莱恩站在原地看着她，干净俊秀的少年目光澄澈，提着袋子的手往身后躲，“我想去给好朋友送点食物和衣服，请师姐不要和别人提起。”
x博士有规定，实验室的人不许私自离开基地，否则做开除处理。
雅慧注视着莱恩，少年沉默回视，基地大门处十分冷清，寒潮时期极少有人会主动出城。
“今晚实验室有聚餐。”雅慧开口说道，“八点开始。”
莱恩露出如释重负的浅笑，轻声道谢后转身离去。
雅慧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喃喃自语道：“谈了那么多帅哥，怎么还会抵抗不住一个小男生？真没出息……”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莱恩冷着脸走出基地大门，冷漠的神情与刚才青涩紧张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