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罪恶之手
我见过庄支书穿过解放鞋的。不止一次两次。
希望他别扔了。千万不要换成新的。
我接近庄支书也是很难的。因为我们的关系,互相很敌视,谁都不想靠得太近。我是不可能与他套近乎的。
我怎么可能将他的脚托起,看看他的鞋?
这样反而坏事。
虽然很反感,但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接近的机会还是有的。比如夹路相逢,迎面而遇。
大白天,我只想看看他脚下的鞋,又不是看他的脸色,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真有这么巧。他居然找上门来了。
庄支书已经有半年没到我们家了。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到我们家。
这次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别看我父亲平时对我,有多严厉,也极少言语,但是对庄支书,却像换了个人。和颜悦色,点头哈腰,亦步亦趋。我母亲和我,最看不惯我父亲这点。鄙视他。
庄支书穿着一件旧军大衣进了我们家。
我父亲上前,满脸堆笑,接着引他坐到炭火边。又是拿烟,又是泡茶。
先前庄支书到我们家的时候,我父亲喜欢吩咐我母亲泡茶。我母亲不理他。他现在都开始自己泡了。
庄支书悠闲自得地坐下,脚翘到火桶的沿上,眼睛却在扫描我母亲。
我真想弄两块膏药贴在他双眼上,再给他一巴掌。不过我忍了。
给你几天悠闲地快乐一下,很快就有你好看的了!
我开始靠近,注意起他的脚。那双解放鞋干干净净。我换个不同的角度。
一览无余。
很快,我骇然发现,这家伙的鞋帮一侧,确实掉了一块皮,留下深陷的一条沟。其立体的形状,应该与我在林招娣的窗户上拾到的橡胶皮一模一样。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巧,就是有事。
好你个庄重,原来,你就是伤害林招娣的凶手。你就等着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庄支书却突然对我父亲异常的好起来。他对我父亲说:“林海,最近我们协商,想吸收你进村委会当委员。”
他说的这么直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那么恨我,却要任命我父亲为村委员,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父亲快要感激涕零了!
他就这出息。所以我说他是山货呢。
庄支书搓搓手,站了起来,冲我走出来的母亲微微一笑,然后对我父亲说:“以后你协助我,好好干。”
我父亲表决心似的说,一定好好干。
接着,我父亲又从桌边的抽屉里拿出两包春秋,塞到庄支书黄大衣的衣兜里。庄支书一点也不含糊,欣然笑纳。他就这德性。然后走了。
庄支书这一走,我就开始了对他的追剿。
但是怎么办?我不能去质问他,逼他承认。他要是不承认怎么办?
过早的暴露问题,只会让他有所防范。
他如果知道哪双鞋留下破绽,将鞋扔了怎么办?
我去报警,告诉公安叔叔林招娣是庄支书谋害的?
但我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公安叔叔能相信吗?
我向庄支书的上级举报他?
还是那句话,谁会相信我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将我与村支书摆在一起,他们定是相信村支书的。不说我无理取闹才怪呢。
我又突然想起,说庄支书谋害林招娣,怎么谋害的?
庄支书偷偷从窗户溜进林招娣的房间,图谋不轨,林招娣反抗,他捂死了她,然后将她从窗户背出,扔到河里?
这似乎不合逻辑。
这种高强度显眼的动作,他不怕别人看见?
既如此,为什么要扔到河边呢?
我无解。只好去请教胡石。
外面又下雪了。胡石正在家里生炭火。见我来了,示意我坐到火边来。
我一坐下,就对胡石说起林招娣死得离奇一事。
胡石耐心地听我陈述,并不感到惊讶。
之后,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对这事感兴趣,这事就交给我了,你把那橡胶皮交给我就行了。”
我随即从兜里拿出橡胶皮,递给了他。
胡石是个有主见、也是说一不二的人。我相信他。
接着,胡石拿出一本小人书给我,是《智取威虎山》。他指着封面对我说:“智,智取,我们切不可打草惊蛇。”
胡石喜欢一语双关。但小人书我喜欢。
坐了一会,胡石突然想起什么,对我说:“走!”
说着,他站起身来,穿上二五式大衣。
我愣了一下,只好跟着他出门。
外面风雪更大了,好在我们都穿了厚厚的棉衣,戴着帽子。
胡石带我直接来到林怀安屋后的那条巷子,但没有进去,他只是从外围查看了一下。
接着,他又领我去了河边。
在河边,他模拟林招娣下水的位置做了个扑水的动作。然后对我说:“回去!”
我们就回来了。
我问胡石:“确定是庄支书吗?”
胡石回答我:“是他,但我们说不算。”
我问:“那要谁说了算?”
胡石说:“当然是公安啊。”
跟我想的一样。
胡石却凝神自忖,自言自语地说:“林招娣为什么要自杀呢?”
自杀?
这太出乎我预料了!
她怎么会自杀呢?
就是庄支书欺负她,她也可以反抗,反抗不成,告诉父母,或者向上级部门告发啊。为什么要自杀呢?
既然自杀,那与庄支书还有关系么?
胡石说:“只有一种可能,庄支书欺辱了她,她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原来如此。胡石这样一分析,就更符合逻辑了。我所疑虑的问题,也迎刃而解。我不能不佩服胡石了!
我沉浸于庄支书被绳之以法越来越近的快乐中。胡石却对我说:“你可以回去了!”
他说这话,一点也不是开玩笑。我愣了一下。
他从来都没有直接劝我回来的。今天怎么了?
我本来是在这里过夜的。这下我好生失望!
但既然胡石这样说,定是有他的理由。我尊重他的想法,
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