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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忆江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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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宴回到书房,身体酥软,摇摇晃晃坐下去,右手重重拍在雕椅把手上,闭目凝神。

    静默中,覃粟把给她准备的安神汤盛给她。

    慕容宴沉默接过,即便汤味偏苦,慕容宴痛苦地喝下去,却不是因为汤苦而痛苦。

    “主子……”

    覃粟伸手想去安慰她,可还是克制住自己缩回了手,站在她身旁,等她喝完收回碗。

    拿起手帕擦了一下嘴角,然后长舒一口气,回过神之后慕容宴执笔在砚台里蘸了一滴墨水,断断续续临摹出一幅人像交给覃粟。

    韩缺师弟的面貌她再熟悉不过,可今日见到的韩缺早已没有当年那样的少年气息,更多了黑暗阴郁,就连出手的那些招式都是毫不留情,步步紧逼,狠厉到位。

    短短两点差距,慕容宴还是能分辨出两人的不同,可是她坚信自己不会认错。

    那就是韩缺,师父曾经最疼爱小弟子,也是门中众人宠爱的小师弟。

    “吩咐手下的人,包括在北梁和其他地方的暗线,到处清找画上的人,任何地方,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另外发现任何与他来往过的人也不能放过……”

    慕容纸上宴画的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韩缺,她来南朝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到她师父和八十一门的消息,还有萧夙。

    如今有了眉目她定刻不容缓,想尽快得出他们的下落来。

    “这人是……”覃粟接过画纸,适才认出了画像上的男子。

    “是韩缺……”慕容宴告诉覃粟。

    “韩统领……”

    覃粟念出这个称呼,可转念一想现在叫出这个称呼显然不合适,所以“统领”两个字就故意降低了音调。

    最后看着主子的脸色,覃粟适可而止,不再多过问些什么,想必是这些事情有了眉目,不然主子也不会这么反常。

    走两步覃粟又转身回来捡起地上不知何时散落的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慕容宴可以正视到的桌案前方,挪过一青铜麒麟压好,生怕再被风吹跑了。

    “主子,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慕容宴双手扶着额头,烦躁不安地“嗯”了一声。

    “覃粟告退。”

    即使知道她不会抬头看她一眼,覃粟还是拱手行礼,静默告退。

    慕容宴听后也只是轻轻一摆手,示意她退下。

    ——

    是夜,明月当窗,夜色如漆。如水的银辉倾洒大地,满庭花木,宛若被披上一层梦幻般的轻纱,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一切似乎都笼罩在黑夜的荧幕中。

    夜风轻拂,竹影摇曳。

    一派清浅的虫声中,蝉声,蟋蟀声混杂在一起聒噪无比,停芳园中只栽种了几棵矮松柏,一切看上去有些肃杀恐怖。

    王府大牢内时不时传来凌厉的鞭打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说,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

    容楚艰难地受着重刑,忍住皮肉上的痛苦沉默地低着头且一言不发。

    良久,呻吟渐渐淡去,只留下皮鞭在空中鞭打声和落在血肉上的鞭笞声。

    “呸!”

    牢房管无聊地事抽了几下鼻子,抹了把脸,抬起脚尖踢了几下那具已经血肉模糊的肉体,但半天不见反应,想必是昏死过去了。

    也是,各种酷刑吃了个遍,拖着个接近半死的身躯能撑到现在着实不易。

    牢房管事叫薛同,本来还在外面偷懒吃酒,却传来这档子破事,殿下要他严加看管,重刑逼供。

    可人都快折腾死了,也不见他吐出半个字来,可 这木桩上绑着的人薛同可再熟悉不过了。

    此人名叫容楚,殿下的最得力下属,也是从小就跟着殿下的侍卫,以前在这里拿刑具替殿下逼供的可少不了他。

    可如今物是人非,自己也成了那个被绑在这里挨刑吃痛的囚犯。

    仔细想来,这也不怪谁,要怪就怪他为侍不忠,吃里扒外碰了殿下的逆鳞。

    ……

    在牢中的一种肃杀沉寂中薛同听到了狱门被打开的声音,随之的一串脚步声朝这里逼近。

    薛同不顾眼前似的,随即往后一瞅,却感觉到一股寒意在向他逼近,周围冰冷压抑地更加吓人。

    “殿……殿下……”

    恭敬地弯腰行礼,赵郄从薛同身旁而过,没有理会他。

    赵郄盯着木桩上奄奄一息的容楚,眼眸一寒,转向薛同:“人死了?”

    平常里的三殿下不是这样的,就最近几天性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变得冷酷无情,怒意平生。

    薛同被这压抑般的气息所震慑,一通跪在地上,双手发抖道:“按照殿下的话,属下不停不漏地在这严刑逼供,可……可容侍卫骨子坚硬地很,半天吐不出字来……

    “如今到了这种地步,怕是撑不住就……就晕了过去……”

    赵郄怒意瞬生,撩开披风,抬起脚狠狠朝薛同踹去:“把人交给你是让你撬开他的嘴得出点儿东西来……”

    “混账!”

    “他是本殿的死士,难道还怕你来硬的,严刑逼供不成?现在人被你这个蠢货搞得要去见了阎王,你让本殿如何?”

    薛同被吓了个踉跄,身体瑟瑟发抖瘫坐在地上,抬起双手狠狠磕头:“是是……是……属下知错,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身后的林枫明白赵郄的意思,命人把他拖到一旁的角落里去。

    赵郄见不得这蠢货,迈步上前,抖着手捏起容楚的下巴,脸部臃肿地已经让他认不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疤痕,见不到一块完整白皙的皮肉。

    容楚自赵郄母妃死后起就跟着他,他从未怀疑过他,也不相信他会背叛他。

    从侍从到死士,赵郄对他是万分的信任,可到了如今,这种事情就算是不信又能怎样。

    生在皇家,就算是最亲最近的人都会是威胁,都充满着危险。

    赵郄本来没想要他的命,想来念着多年的主仆情分就把他废了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便罢。

    可即使给了他机会,他也至死不愿吐露半句真言。

    赵郄深深叹了口气,夹杂着些许怨恨。他闭目养神,其实是见不得容楚这般:“林枫……”

    林枫舀来一瓢水,浇到吴乾身上,冰冷的水浸进血肉里,容楚吃痛后手指抖动一番后,臃肿眼皮下的充满白翳和脓水的眼睛渐渐睁开。

    “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撑到现在?”赵郄用极具埋怨与质疑的眼神望着他,手里不甘地捏起两个拳头。

    容楚仍然咬住嘴唇低下头不说话,他不敢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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