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火力全开
咽喉中溢出沉闷的低笑，似嘲似讽，林建国将手中的旱烟放到嘴里，直直的盯着林红军的双眼。
“嗯，你嫂子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小晗，结果……。”
伸出手掌遮盖双眼，林建国清晰的感觉到胸腔处传来一阵又一阵汹涌的疼痛。
他终究没有保护好她。
猛地吸了一口叼着的旱烟，林建国目光狠戾的开口：“小晗就是我的命，谁让小晗有一点儿不开心，我就算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他不痛快。”
心脏重重的瑟缩一下，对上林建国夜色也无法遮掩的充血眼眶，林红军一个仰倒滑落在地。
垂头凉凉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红军，林建国好半晌才幽幽的开口。
“红军这是怎么了？怎么连个凳子都坐不稳了？还是说你对老哥的话有什么意见？”
努力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林红军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
“哈哈，哪里会，建国哥宠小晗这几个公社都是出了名的，谁敢有意见啊？我就是没坐稳，没坐稳。”
借着月色紧紧盯着林红军的脸，直看的他面色僵硬，不自然的开始抽动，林建国才收回视线。
“那是，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我不护着点被不长眼的欺负了怎么办？”
将手中早已燃尽的旱烟扔掉，拍了拍手上的烟尘，林建国戏谑的开口：“地上比坐凳子舒服吗？你这一屁股下去怎么还不起来了呢？”
林红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地上坐着，撑在地上的右手被细小的沙砾碾磨，不疼，却痒的直入心肺。
“哈哈，地上比较凉快。”
不自然的打着哈哈，林红军想坐起来，可长久在地上支撑的右手手腕酸麻酸麻的，甫一动作，就是一阵酸爽。
努力忽略那压迫感十足的眸子，将右手背在身后偷偷活动了两下，林红军这才用另一只手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林建国看他一眼，笑骂道：“都五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净做蠢事？”
“哈哈，哈哈……。”
这话林红军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尴尬的笑笑。
屁股下面的石凳微凉，林红军刚一坐上，就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腰部直冲脑海，由内而外散发的冷让他坐立难安。
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不停的绞来绞去，他不记得他多久没这么坐立难安过了。
大概只有当年他偷跑到私塾听课被夫子抓到训斥的时候了。
“傻笑什么，这些年吃的好了堵了脑子，难不成嘴巴也被糊住了？？”
林建国看着只会傻笑的林红军，心头一阵闷痛，说话也愈发不客气。
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可以说对他是相当了解，看这态度哪里还不明白这人是在背地里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严格来说，这家人没在背后说小晗一点儿不好，至于关起门来的话只要不传出去他都管不着。
可他就是生气，或者说是迁怒！
他们家林熙也马上就是三十岁的人了，搁平常人家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尤其那孩子还在部队磨练了这么多年。
可就是他看好的后辈，做事不顾后果，直接将自家闺女顶到了风口浪尖。
事后，他们作为长辈也不出来解释，只是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就轻松揭过。
林熙那混蛋更好，出了事拍拍屁股就回了部队，让他们家小晗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流言蜚语。
这话说的已经算很重了，林红军的笑当即就僵在嘴角，心虚又难堪。
“建国哥，你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林建国冷哼一声，也不再绕弯子了：“哼，我过分！”
“林红军，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这些年老子对你咋样？”
“小时候你被欺负老子带你打回去，长大了你吃不饱老子给你送粮食，儿子养不活我替你养，怎么？是不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你就觉得可以将老子一脚踢开了？”
林红军仓惶的低下头，避开林建国的视线。
他是感激她的，很感激，可这份感激早就在时光的洪流中悄悄变了质。
大概是长期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更容易自卑，逐渐在压抑中扭曲。
慢慢的他觉得林建国做这一切只是在可怜他，将他当做一条狗，只能自己欺负，兴致来了就逗逗。
所以他忍不住心生怨怼，这次的事情便是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不动声色的让事情一点点爆发出来。
儿子喜欢小晗他一直都知道，最早是儿子还未去当兵的时候整天念叨着小晗的名字。
当兵以后拒绝了林母给他介绍的所有对象，却会在每次探亲回来的时候去后山待很久。
这次更是直接将猎物分给了小晗，哪怕他换了东西回来，这举动也不正常。
所以他撺掇妻子和儿子说家里不会干涉他的亲事，只要他答应结婚，他们都不在乎对方的条件。
他也将儿子去帮小晗的事看在眼里，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年头一个未婚男子主动帮寡妇干活是多惹人非议的一件事，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他甚至会在背地里帮小晗说话，分散妻子的注意力。
这些都只是为了看林建国一点一点崩溃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告诉他，只有他这么做，他就可以看到林建国再次崩溃，他们之间的地位会调过来，他可以高高在上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着他一直仰望的人。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浑身沸腾，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冲向脑海，一点点侵蚀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事后，他虽然感到愧疚，但心底更是有一丝隐秘的兴奋，多巴胺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既快乐又陶醉。
后悔吗？
其实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呢？
他梦寐以求的画面终于实现了啊！
而且不会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老实人形象，没有人会想到他的。
林建国也不会知道，他只会觉得自己没教好孩子而已。
月色掩映下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轻微的弧度，林红军慌乱的开口为自己辩解。
“建国哥，怪我，都怪我，我没能教好儿子，让小晗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怪我啊！”
老实人垂下头声泪俱下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林建国的内心却丝毫没有波动。
在他妻子去世后他的心差不多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丝维持着他的生命，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烂好心去考虑别人的喜怒哀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