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河口阻击
在黄色哈达标记的区域内,暗中钉着好几排铁钉,那些铁钉之间缠绕着牧人们用光纤捻成的绳索。
草原上时不时就有一排高耸的铁塔横跨而过,它们拖曳着粗大的电线与民用光缆,用互联网将全国紧紧链接在一起。
如今它们都失去了效用,却成了牧人们继承的为数不多的文明遗物。
那些光纤对求生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大的帮助,但被捻成细线后,用来做绊索却是再合适不过,扛拉扛拽不知道比皮绳强到哪里去。
兽群冲进陷阱区时,首当其冲遭遇的便是这些被牧草掩盖的绊索。
跑在最前面的猞猁首当其冲,它虽然很幸运的跨过了前几排绊索,但仍旧被第四条绊索挂住了前肢,因为惯性而失衡的它当即便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猞猁还期冀用自己强大的平衡能力调整身体姿态。
它舒展骨骼扭动腰胯,在半空中如飞舞旋转的丝绸彩带似的,划出两个圈,便恢复了四肢朝下的姿态。
就在它拱起背部伸长四肢,做好落地前的缓冲姿态时,草丛中却突兀的竖起一排捆扎整齐的木桩。
木桩尖端被削的尖锐,为了确保杀伤力,牧人们不仅用火把木桩尖端烧出一层焦炭,还在上面包了用铁皮卷成的锥形圆筒。
猞猁绝望的看着自己直直砸在那排木桩之上。木桩的末端深深的陷入土壤中,但却一点也没有松动,铁皮尖头轻易的撕开了猞猁的皮肉,没入它的胸腹之中。
“呕呜!!!!”
猞猁被挂在木桩上面,数条坚韧的木桩贯穿了它的胸腹与大腿,而它却被腊肉似的串在上面,丝毫动弹不得。
它身后的变异兽群也迎头撞进了陷阱区,大量动物被绊索挂倒。
被拉扯的绊索触发了下一层机关,卡扣松脱后,草丛中弯折的木条回弹,通过绳索拉起被掩埋的木桩排。
数十只变异兽当场就被穿成了串串,挂在木桩上嘶吼着。
腥臭的血液当即从空心的木桩中喷涌而出,黑绿色的污浊洒满了河岸,变异兽凄惨的吼叫响彻四周的原野。
后面侥幸躲过一劫的变异兽们被同伴的惨状震慑,探头探脑再不敢前进一步,只是在周围试探着,最终绕过了陷阱区,一股脑冲入乱石滩继续追击敖日格勒。
但山坡上的骑手们明显是不会给它们这个机会的,在它们刚冲进干枯的河道中时,一名骑手就挥舞着条红色破布,向着远方示意。
而其余人则摘下马鞍袋中的弓弩,向着河湾中的变异兽射击。
数十道寒光绽开,在撕破空气的同时也呜呜嘶鸣着,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狠狠贯穿了变异兽的身躯。
牧人手工打制的片箭箭头宽大,就像是专门针对血肉的铁铲一般,一箭下去就铲断了它们的筋腱与骨骼,与高见宇珍视的狩猎箭头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打头的一排变异岩羊与山豹当即丧失了部分身体机能,咕噜噜滚作一团,在自己摔翻的同时也带倒了一大群同伴。
变异兽们便在河滩中滚成一团,那些软烂的淤泥看似被毒辣的太阳烤的皲裂开口,但也只是表面浅浅的一层泥壳还算坚硬。
于是变异兽们在滚落的同时,身体也砸破了淤泥表面的泥壳,整个身体有大半截都陷了进去。
前面的变异兽惊恐的尖叫怒吼。后面的变异兽却对此一无所知,木桩上弥散的血腥味引得它们有些焦灼。
于是兽潮前赴后继的栽进了乱石堆中的淤泥滩中,被粘稠的淤泥死死困在了原地。
敖日格勒顺着同伴的提示小心翼翼穿行在提前设置的木板上,这才保住性命。
山坡上掩护他们撤离的骑手连忙策马顺着小径奔下来,将伤痕累累的两人搀扶起来,准备带回去休息。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再看那些感染动物一眼,只是匆匆转头就往高处跑。
被困住的变异生物绝望的嘶吼着,但愈是挣扎就陷的愈深,随着水分逐渐蒸发,淤泥也愈发粘稠,个别倒霉蛋的脑袋都被淤泥吞噬,活活憋死在烂泥潭中没了动静。
就当这些倒霉的变异兽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晒死在这片河滩中时,远处传来滚雷般轰隆隆的低沉巨响。
河道中诡异的刮起了大风,那扑面而来的强劲气流甚至让变异兽们直不起身,只能匍匐在淤泥中一动不动。
雷声逐渐靠近,变异动物也愈发焦躁不安起来,直觉告诉它们即将大祸临头,它们却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在它们惊惧的眼神中,不远处的河道拐弯处,一股汹涌的河水裹挟着大量断木、垃圾与巨石,狠狠撞在河岸上,在冲垮半截河岸后又顺着河道直扑它们而来。
变异兽当即便被这些携带着巨大动能的浪潮吞噬,许多变异生物瞬间便被断木与巨石砸的肠穿肚烂,剩下的残肢断臂也被怒气滔滔的洪水冲走。
数百头变异生物就连惊呼都没一声,便被浑浊的河水淹没。
下一刻,巨大的浪潮中就到处翻涌出碎肉与血花,肮脏的污血染红了半条河面。
站在高处的牧人们愣在原地,看着那半截满是碎肉的河水继续顺着河道冲向下游,拐几个弯后没了踪影。
这河道是他们提前堵上的,此时却万万没想到一次开闸放水,便击溃了如此规模的兽群。
想想这几天被提前翻过山隘的小规模兽群袭扰的样子,那惨痛的损失让他们觉得有些不真切。
而疲惫的敖日格勒则瘫坐在汹涌的河道边,失神的注视着那些变异兽消失的位置。
那群变异兽被淹没的样子,像极了为掩护他们逃生而牺牲的兄弟们,十几条蒙藏汉哈的汉子啊,为了将这群畜生引到这里,一言不发的调头冲进兽群中。
潮水般的兽群也是如此轻易的就将他们吞噬殆尽,那么多好汉子只在潮水般的兽群中爆起几团血花,就再没了动静。
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河水,却被白音微弱的呻吟声拉回思绪。
胡子拉碴的肖石挎着只医疗箱,满脸疲惫的指挥着牧人将昏厥的白音放在地上,一点点挑开他的衣服,帮他清理伤口。
白音的断臂已经黑紫一片,骨头断茬刺破皮肉,白生生的骨刺暴露在空气中,就连淡黄色的骨髓都清晰可见。
肖石愣在原地,很久之后才满脸苦涩的抬头,指着那条扭曲的断臂向众人摇头。
牧人们炸锅了,白音是所有人里最强壮的搏克手,如果他失去一条胳膊,无异于杀了这条可敬的汉子。
大伙七嘴八舌的劝肖石,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但肖石只是沉默不语,打开只有寥寥几捆绷带与酒精的医疗箱,向着众人展示一圈。
人群沉默了,他们看着昏厥的白音,一时间不知所措。
只有敖日格勒推开众人,抽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马刀。
“点堆火,我来吧,白音醒了就是怪我我也认了,谁叫他这条胳膊是为了救我们才摔断的。”
人群闹哄哄的四散开来,满地收集牛粪等可燃物,没多久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就在河岸旁被搭起。
敖日格勒一言不发,摘下其中一名牧人腰间的酒嚢,用牙拔掉塞子,拿到鼻子前面轻轻一嗅,却皱起了眉头。
“水?”
牧人们垂头丧气,围在敖日格勒身旁不住地叹息。
“哪还有酒么,前天做燃烧弹早用掉了,剩下的一两瓶也用来给伤员消毒了么。”
敖日格勒闻言也是一愣,许久之后才一言不发的倾倒酒嚢中的清水,冲洗自己马刀上残留的血污。
在将其上的变异兽血污擦洗干净后,他将长刀插入火堆中,灼烧掉上面可能携带的微生物。
原本的雪花钢纹很快便被烧得一片漆黑,而敖日格勒便拿起这柄乌黑滚烫的长刀,走到了白音旁边。
肖石已经用止血带捆扎在了白音断臂的根部,他与敖日格勒对视一眼,在白音大臂中部比划一下,侧身让开空间。
下一刻,随着一道乌黑的刀光闪过,皮肉烧焦的呛人烟气便升腾而起。
昏厥过去的白音猛地瞪大眼睛,惨叫着挣扎起来,被已经准备好的几名壮汉死死摁在地上。
他挣扎了没几下,又突兀的没了动静,硬生生又被疼昏过去。
肖石连忙扑上去给他清洗创口,消毒包扎。
而敖日格勒只是从脱下自己蒙古袍内的衬衫,小心翼翼将那条扭曲的断臂包起来。
“走!继续往东!”
牧人们再次翻身上马,向着东边策马而去。
他们已经成功在这里阻击了零散的兽潮数天,虽然死伤惨重,但老弱妇孺应该已经跑出去百来公里了。
现在他们必须追上去,继续保护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