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陷入绝境
漆黑的手术楼层内，一盏简陋的酒精正微微的亮着，豆粒大小的火苗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熄灭，而几个穿着手术服和白大褂的男女此时正围坐在那唯一的光源前。
一名年轻女子摸索着脚下的路，从黑暗中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
“肖医生，我们……只剩下这最后一瓶葡萄糖了，氨基酸在前天就喝完了……”
说罢，从护士服里掏出一瓶注射液，放在几人面前。
火苗旁坐着的一位年轻男性闻言，用手扶着额头，轻轻揉了揉，紧接着问道：
“生理盐水还有吗？”
“有！生理盐水还有七瓶，但……我们所有的物资也就只剩这七瓶盐水了。”
年轻男子闻言，顿时愁眉不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肖医生，您说……真的还会有人来救我们么？”
肖枫闻言抬起了头，借着微弱的灯火，看到黑暗中探出十余张疲惫虚弱的面孔，全都向自己投来期望的目光。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再坚持几天，一定会得救的！”
于是那一张张面孔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似的，各自又重新隐没在黑暗中。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怕是要饿死在这里了，之所以询问肖枫，只是想籍此寻求一丝慰藉而已。
手术室中再度陷入死寂，只有他们虚弱无力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微微响起。
那盏看似随时都将熄灭的酒精灯，也燃尽了最后一点燃料，渐渐熄灭。
肖枫在这死寂的黑暗中伸出手，抚摸着腿上架着的一柄断裂木刀，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获救，怎么获救啊？楼下的那个东西谁能打得过啊？”
灾难爆发时，他带着几个护士到处逃命，一路上用手中的木质武士刀不知道敲翻了多少感染者，终于逃到了相对封闭的手术楼层，和在这里的幸存同事们汇合。
本来他们以为官方会很快采取行动，没想到却从手机上看到灾变的新闻，世界各地只是在几个小时内便相继宣告沦陷，而他们也被困死在这里。
两天前，肖枫带着几个人从应急通道下楼，原本是想去搜集一些葡萄糖干粉等维持生存的物资，却没想到一头巨大的怪物就趴在楼下。
在他们从楼梯间露面的一瞬间，那怪物就将走在最前面的男护工压死在身下，他们只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推开的门口闪过，地上就只剩下了那护工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剩下的人转身就逃，而肖枫在楼梯转角隐约看到一个庞大的怪物堵在门口却进不来，一下接一下下狠狠撞击着墙壁。
一群人就这样被困死在了手术楼层中，断电后没有窗户的楼层彻底陷入黑暗，从那天开始，他们连阳光都没有再见到过一缕。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他们却听到锁上的应急通道门被撞开的声音，以及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在黑暗中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是尽可能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惊恐的猜测着是不是感染者冲入了楼层，它们怎么会知道这里藏着人？
但随即，几道光柱从手术间的推拉门玻璃窗外闪过，两个看不清打扮的人随即拉开门。
明亮的头灯驱散了房间中的黑暗，那两人站在门口审视着眼前蜷缩一地的幸存者们。
“队长，队长！四组发现大量幸存医护人员！有十数人幸存！请求支援！”
一个好听的女声从灯光下的面罩中传出，同时自她的身后涌入数个手持盾牌长矛的人影。
借着他们头灯的光线，肖枫看到他们的装备上，印着大大的“特警”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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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前，武警医院数百米外的一处幼儿园里，正停放着两辆黑色涂装的剑齿虎突击车，另一辆车头处沾染着碎肉的庞大装甲运兵车则用自己的车身，将不大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几名身着黑色防刺服、全身都被工程塑料制成的坚实护甲覆盖着的战士，正手持长刀和小型臂盾将院内最后几头感染者劈倒在地。
另一侧还有几名同样装扮的战士，手持长矛和防爆盾，隔着栅栏将外界游荡而来的几头感染者击杀。
“呜~啪！”
一支弩箭突然自身后飞来，贯穿了从车底爬进院内的变异泰迪，它原本是想从背后偷袭那群刀盾手的。
其中一名刀盾手掀开头盔上的透明面罩，走过去踹了那只被一箭毙命的泰迪一脚，而后回头看向身后。
那栋喷涂着各种卡通喷绘的四层小楼上，正有一人端着只漆黑涂装的弩具，向他打招呼。
“多贝，小心点！”
刀盾手的耳麦中传来一句叮嘱，而他也是向着那弩手挥了挥手，以示感谢。
“谢了老高！”
高见宇将手中的弩具重新挂到背包侧面，指挥其余两名弩手各自寻找射击点掩护楼下，自己则带着梁可楠爬上天台，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武警医院。
高见宇通过望远镜看到武警医院门口一片狼藉，各式车辆撞作一团，车辆残骸中有许多感染者在游荡着。
“胖子，胖子，我这边看到医院门口有近四十余头感染者，靠近正门一侧的马路已经完全堵死，你那边什么情况？”
没多久，他的耳麦中传来胖子的汇报：
“老高，后门畅通，这里应该是救护车通道，只有少量感染者，但奇怪的是地上有不明痕迹，像是……我形容不出来，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哦对了，还有个情况，赵哥带着几个人想引走几只感染者，但它们在追出一两百米后就会原路返回！哪怕目标离它们只有几米距离，也会毫不犹豫的返回！”
听到这里，高见宇眉头微皱，事情有点不妙了。
随即再次在频道中询问道：
“文兄，文兄，你那边什么情况？爆炸引走的尸潮有没有回来的迹象？”
而张子文的回应随即也通过无线电传来：
“没有！这里的尸潮还在原地游荡，最中间有大量感染者在不断扑向燃烧倒塌的大楼！我就说为什么两天了这里的火还没灭反而更大了！
老高，我估计最中间起码烧死了上千头感染者了！那燃烧着的尸堆已经快和大楼原来的高度一样高了！但它们还在尖叫着往火堆里走！”
高见宇顾不得去想象张子文描述的是一幅怎样震撼的场景，他现在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别的地方大多数感染者都随着爆炸声离开了，而医院周边的感染者却还留在原地？
联想到曾经在小区里击杀的那只变异体，高见宇得出一个结论。
医院里有个东西！它在用他们未曾观察到的方式约束普通感染者的行为，可能是信息素，可能是次声波。
而胖子观察到的那处说不清的痕迹，搞不好就是它留下的。
“全体向胖子所在处靠拢，文兄，你留下两个人和一辆剑齿虎，在高架桥上时刻关注尸潮的动静，装甲车撤回来！”
“收到！”
随着高见宇的命令，所有人向着医院后门集结而去。
几分钟后，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医院后门，在用弩箭狙杀了附近的几只感染者后，高见宇独自抵近门口，查看起医院内的状况。
胖子说的那道痕迹确实很诡异，自医院门口一直延伸向门诊大楼，它所经过的地方，路线上的所有东西不是被压扁就是被撞歪撞倒，就连浇筑在地面上的电线杆都被硬生生撞歪，连带着几十公分厚的混凝土地面都裂开条巴掌宽的口子。
而门诊大楼的双层塑钢大门已经被撞倒，用膨胀螺丝牢牢固定在墙上的塑钢门框被自内而外的撞出个大洞，遍地都散落着破碎的钢化玻璃渣。
以那个破口为出发点，十数条同样的轨迹延伸向医院内各个方向。
高见宇从旁边花园里还没有发芽的丁香树上折下一根枝条，小心的翻越门口断电罢工的升降杆，轻手轻脚来到那条轨迹旁，用树枝碰了碰，再拿起树枝时，就拉扯出一条粘稠的丝线。
那玩意经过的地方，都会覆盖上这么一层粘液。
拎着树枝，仔细观察着上面附着的不明液体，高见宇这会儿脑袋里已经展开了一场头脑风暴了。
正所谓存在即合理，自然界中的生物不会无缘无故进化出一些没用的特性，哪怕是许多现在看来极其不合理的构造，大多数也只是生物在进化过程中曾经起到过巨大作用的性状的残留，它们只是还没来得及彻底退化消失而已。
但眼前这黏液是起个什么作用？和蜗牛一样起个寻路的作用？还是湿润皮肤？里面那东西到底啥玩意儿？
而且这轨迹……怎么那么像蛇类爬行过的轨迹？但什么蛇身上会有黏液？总不能是个什么放大版扁虫、蛞蝓啥的吧？
正四处搜寻着其他蛛丝马迹，一股臭味却吸引了高见宇的注意力。
那是大量排泄物堆积产生的臭味。
他顺着臭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搜索过去，发现有一条轨迹也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延伸，最后没入地下停车场消失不见。
“胖子，我去前面探查一下，你们做好撤离的准备，随时接应我！”
“收到，老高你小心点！”
听到胖子在频道中的回复，高见宇摘下背包侧面的弩具上好弦，警戒着周遭的环境，小心翼翼的进入地下停车场。
刚进入停车场入口，高见宇就被浓郁的排泄物臭味熏得一阵反胃，而那条轨迹在头灯的照射下，依旧向前蔓延着，直到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高见宇继续一边顺着那条轨迹追踪，一边观察蛛丝马迹。这时，他发现头顶的一些指示牌也被撞落，但指示牌上方的框架却完好无损。
那些指示牌高约两米七八，也就是说，这道轨迹的主人大概有三米的高度，但不会超过三米五左右。
紧接着，高见宇又在一处立柱上发现了剐蹭痕迹，被剐蹭的地方也沾有些许黏液，但轨迹对面停靠着的车辆却完好无损。
这家伙有三米高，但却也只有三米多宽？这啥玩意？横截面是个球？
在疑惑中，高见宇来到了轨迹尽头。
那里本来是一排空着的停车位，此时却堆满了大量奇怪的排泄物，地下稍高于外界的温度使这些东西免于被冻结，于是内层已经开始发酵，散发出的恶臭让高见宇不住的干呕。
但为了获取那东西的信息，高见宇不得不用树枝稍稍挑开粪堆表面干燥发黑的结块，观察内部的组份。
“半消化的毛发、衣服碎片、垃圾、嗯？眼镜腿？人类牙齿、等等！”
随着高见宇用木棍扒拉开旁边附着的黏着物，一根人类指骨出现在灯光下。
严格来说，是根感染者的指骨，上面附着着淡淡的黑色菌丝，被消化过后只残留下极细微的痕迹，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
但就在此时，高见宇的耳麦中突然传来胖子断断续续的惊呼：
“老……球！……去了！老高！……大……冲你……”
地下停车场阻隔了无线耳麦的信号，让高见宇听不清胖子在喊什么。
但此时，他听到奇怪的响声传来，远处的停车场入口也突然一暗，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堵住了入口，阻挡了光线的射入。
高见宇连忙关掉头灯，凭借着记忆向一个方向猛冲几步，随后摸索着躲到数米外靠墙停放着的面包车后面，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那东西也缓缓进入地下停车场，向他所在的方向移动过来。
高见宇陷入了自灾变爆发以来，最致命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