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无情种，登道阶
两世为人的经历，天生超凡的灵觉，让杜衡察觉到了白首的不寻常。
这个一生悲情的少年，身上的人味似乎在一点点地消散。
“老白，我劝你冷静！”
杜衡这样说着，悄无声息地挪到白首身后。
“我很冷静，放心吧，我不会再和百家硬拼了，最起码在我迈入归一境之前不会。”白首幽幽地道。
“我看不然，还是我来帮帮你吧！”
杜衡突然出手，迅疾而凌厉，五指向前一抓，一尊造化烘炉倒扣下来。
“当！”
白首本能地出剑，剑柄回旋，轻轻在炉体上一磕，若一只灵巧的飞燕，借力滑行出去。
“你不是白首，你究竟是谁？”
杜衡冷下脸，一个人的气息可以伪装，可习惯气质是伪装不了的。
尤其是白首这等剑修，天下间没有两种一模一样的剑意，最好辨别不过。
白首的剑是守护之剑，十分剑势向来只出八分，可眼前之人出剑比白首更加凌厉，一往无前，有死无生，是无情之剑。
“我就是白首！”
白首开口，语气坚定，仿佛在宣告一样。
“装神弄鬼！”
杜衡冷哼一声，五指向前抓来，指掌若五条天龙横空，打得虚空不住摇晃。
“待我擒下你，自有办法救回白首！”
“铮！”
青金长剑出鞘，铮铮发龙鸣，一朵青莲围绕着白首，剑气化作的莲叶锋锐无比，似能划破万古诸天。
杜衡浑然不惧，挺身上前，掌若擒龙般抓向白首。
作为道藏境体修，肉身坚硬似宝铁，剑气打在上面铿锵作响，如同打铁一般，却连油皮都没擦破。
白首长叹一声，道：“杜兄，得罪了！”
“嗤！”
长剑刺破虚空而来，剑芒内敛，剑气不显，却有一股剑意附在其上，绝情绝性，无死无生。
杜衡面色不改，直直地迎了上去，任长剑刺穿胸膛，大手捏碎滔天剑气，来到白首面前。
心衍秘术发动，演化出一口神钟持在他手中，钟体上铭刻花鸟鱼虫、草木精灵，世间万灵尽在其上。
“当！”
钟声一响，钟体上的刻痕开始变化，大道纹络弥漫，呈现一幅混沌初开的景象。
“让我看看你是何方牛鬼蛇神？”
杜衡口发天音道喝，麒麟吼振聋发聩，演化出帝兵东皇钟的神形，钟声响彻九天十地。
白首目光呆滞，持剑的手无力垂落，神魂动摇，额间显化一方淡青小湖，原本平静的识海黑雾弥漫，混乱而诡异。
三寸大小的神魂困在识海中央，蜷缩如婴孩，黑气似锁链般交织成一张天网，重重封锁，层层镇压。
“心魔？”
到了这般境地，杜衡如何还能不明白，这是心魔所扰，白首真正的内心早已沉沦。
“给我醒来！”
大道伦音响起，杜衡宝相庄严，默诵佛帝心经，一串串金色佛文涌入白首识海，驱散无处不在的黑气。
嗡！
似诸天神佛的吟唱声，若远古圣王的祭祀音，仿佛是无上的大帝在这里论道，阐述大道至理，令整片天地都在震动，与之共鸣。
远处，横陈在地平线上的堤坝散发淡淡的光芒，神光闪烁，似在随着诵经声律动。
堤坝上空，炫彩的虚空中，有模糊的轮廓显现，三千白玉阶梯如同登天之路，一层接着一曾显化。
“轰！”
有莫名的诵经声从三千白玉阶梯上空传来，仿佛有仙人在阶梯尽头诵经，与佛帝心经共鸣、论道。
“杜兄！”
白首神魂舒展，从沉睡中醒来，但奇怪的是，那一双眸子诡异非常。
一只淡青，眸光柔和，若谪仙般儒雅出尘；另一只纯白，平静淡漠，如一潭死水般骇人。
“屏息凝神，我以佛帝心经助你，定能斩除心魔！”
杜衡神情肃穆，伸手一指，将佛帝心经传至白首心海。
白首淡淡一笑，无奈地道：“杜兄何必自欺欺人？”
“这是我白首的命，我认了。”
他表现的十分淡然，好像看破红尘一般，轻语道：“若有下一世，我希望没有这些通天仙缘，做一个平凡人，快乐一生。”
杜衡无力的垂下手，神情颓然，白首现在的状态不仅仅是心魔，更是因为他体内那枚无情大帝的道种。
早在白首第一次进入这里时，便被无情道种感染，那种道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心神，最终在见到冥月谷众人时爆发。
他早该察觉的，寻常人面对被炼成怪物的师傅师姐时，无不心境失守，方寸大乱，怎么可能如白首那般，冷静挥剑，亲手斩下至亲至爱的头颅。
漫天金色文字散去，大道伦音沉寂，杜衡收手了，他不敢再继续，因为他知道，心魔是白首仅存的人性了。
若真将心魔化去，让无情道种占据白首心神，届时他就是不是他了，而是那个冰冷无情的无情大帝。
青金长剑从杜衡胸口拔出，白首收回剑意，转身向天尽头的堤坝走去。
杜衡欲言又止，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道种借心魔而发，心魔因道种而盛，二者已经不可分割，除非打死白首，否则决然无法阻止他接受传承。
“老子不信！什么狗屁的命？都他娘的是扯淡！”
杜衡面目狰狞，怒吼道：“即使命运长河的轨迹已经注定，我也要让他改道！”
“前辈，请将你的力量借与我，日后滔天的因果，惊世的人情债，只管来讨，晚辈绝无二话！”
他在与体内那位存在沟通，借来无上伟力，不说替白首改命，可也要尽上一份心力。
“轰！”
欠下因果债，一股强横的力量从杜衡体内爆发，即使道藏境的肉身都承受不住，裂开道道血痕，如同龙蛇攀附，又似闪电交织。
“吼！”
通臂猿猴的身影在杜衡背后浮现，佛帝的经文亦被他重新运转，眉心火焰印记腾腾跳动，人体宇宙中万道本源显化，共同发力，绚烂神光编织成一根纤细彩线，向白首头顶延伸过去。
借来王者力量的杜衡倾尽所有，以辨休咎的命运之道、佛帝的因果之道为主，诸天万道为辅，强行探寻白首的命运轨迹。
金色的沙滩上，一行淡淡的脚印行向远方，立身堤坝上的白首有感，青金长剑出鞘，自行斩断命运因果线。
在踏上白玉阶梯之前，白首转身，淡然一笑，道：“杜衡，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希望你这位唯一的朋友也因我而受到伤害，你听过经意后便离去吧。”
言罢，白首拾阶而上，每登上一层白玉阶梯，他身上的人味便弱一分，发丝中的白发便多一根。
“无情丝！”
诸多帝兵中，无情大帝的帝兵最为特殊，是以他的帝躯炼制而成，化作一头白发，名为无情丝。
杜衡眸光一凝，头发被叫做烦恼丝，向来被视为有情的象征，无情大帝将帝兵铸成这种形式，实在是耐人寻味。
“或许会有转机！”
杜衡心弦微松，借来的力量褪去，肉身千疮百孔，动一动小指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然而他却没有疗伤，径直来到堤坝上，盘膝入定，感悟自白玉阶梯上传出的无情经意。
此刻，那道被白首可以保留的入口处，柒宸赶在百家之前来到这里，他探出蒲扇样的大手，一缕缕流光自连岳山脉的废墟中飞来，落在他掌心之中。
摄取到杜衡二人的气息，柒宸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一群固步自封的老东西，上古道统的传承如何比得上大帝古经，与其去寻大界残骸，不如去找这两个小辈来的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