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刻意疏远
“早知道不这么早来了。”今天特意早起，还弄了点小噪音，把许家嫂子也吵起来了。
我是故意的，常顺跟我说了要来的时间，如果我在许家嫂子没醒的时候就出了门，晚上肯定会跟我说些我不爱听的，我可不想给自己找心烦。
我脑袋顶着门转了个身，后脑靠在门上，肩背贴着门。
“那可不成！”常顺整个下移，弯腿站地，屁股下像坐了凳子。“老板撒时候来都成，门面是人家的，人家说了算。你就是个劳力，有晚来的理？”
“常顺哥。”我侧目看他。
“嗯？”常顺看着天上的太阳。
“你真是个称职的打工人。”
“人家买当然买好用劳力，若是连活计都干不好，哪个能白给钱使，又不是戏里唱的大善人。”
“常顺哥说的对。”我认同点头。
虽然常顺话语间都像是在物化自己，但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常顺又不是现代的合同工，自己的命都在人家手里，哪有不上心的道理。
“我撒时候说错过？”常顺笑道。
“常顺哥，卖身契你签了多久啊？”中指弹出，石子落地。
“二十年。”
“那么久？”我惊讶道。
“这还久？”常顺竖起十根手指，“翻一番，我儿子娶媳妇都不用愁了。”
我对这里的钱币计算方式还没有特别深的了解，不过从常顺的买身费来看，老板给我给多了，不止多了一点。
“你儿子多大了呀？”
“多大？”常顺丧着脸看向路边刚刚支起的摊子，苦笑道：“没苗呢。”
我没有憋住，笑了起来：“哈哈，常听你说孩子这孩子那，以为你孩子多大了呢。你想得够远啊！”
常顺踢起脚边的石子，石子顺势朝我滚来。
“你个毛丫头笑我，我不信你娘没给你兄弟备上娶媳妇的银子。”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穷得连第二张床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钱，再说也不清楚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定是个小子。”常顺像是安慰。
我笑了笑，转头看向右边的街道，看到远处走来熟悉的身影，我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常顺也有了几分正形，站到我身侧不远处。
“老板早！”我笑容满满对近在咫尺的老板说道。
“老板。”常顺站在一侧，腹部以上低下，颔首道。
“嗯。”
老板轻声回应，她从我身侧走过，我回身看老板拿出长扁的钥匙插进锁孔，稍拧动，门锁打开。
老板双手推开两扇门，进了饭馆，我跟着老板进了饭馆。
最后进来的常顺关上左边那扇门，而后走到酒柜，拿起鸡毛掸子，进入工作状态。
老板挽起袖子，迈进厨房。
看来现在不是请假的时候，中午再说吧。
从饭馆现在的卫生情况来看，昨晚关门之前应该有轻微打扫。也只是轻微打扫，地上的菜叶像是被反复踩踏，已经彻底黏住，看来得改一下工作步骤。
正要往外走，想起刚刚在门外没看到扫把什么的，我走到桌前，对常顺的背影问道：“常顺……哥，外面的扫把怎么没了？”
常顺头侧向后厨，“在里头。”转回，仔细扫过。
“哦好。”
看到老板正在洗菜，我没有打扰，拿了扫把和簸箕。
“许又。”滴答滴答的水声停下，菜被老板放回盆里。
“啊？”刚要跨出后厨的腿停在门槛上，我收回腿，转身面向老板。“怎么了？”
“洗菜。”老板擦干了手，从我身后绕过，跨过我刚刚没有跨出的门槛。
我的视线随着老板的步伐移动，放下手里的打扫工具，出了后厨。
看到老板站在酒柜前，常顺在我之后到后厨拿出一个凳子，后放到了酒柜前，长桌后。
我站在桌前，双手举在胸前，手掌朝外，软声道:“老板，我手受了伤不能碰水，等过两天我再洗，行吗？”
双手伸到桌上，手掌对外左右晃了晃，系在手上的手绢两角也晃了晃。
老板的视线是在看我的手掌，可我手上缠着手绢，老板应该看不明显，我干脆解下手绢，重新伸出双手。
“咋伤的？”老板抬眼问道。
被七八岁的小孩推倒擦伤”，我怎么说得出口？
“哈哈，老板您还是莫问了，看小丫头这模样，应是撒丢脸的事。您瞧”常顺走近了几步，伸手虚指我的左脸，“肿得老高。”他收回手，笑道：“准是遭了她娘的打。”
常顺说话时，老板的神情看不出是怒是气，她屁股离开凳子，转身，弯下腰，拿出柜下最右的木盒，回坐到凳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木盖，盒里多是各色小瓶，深黄纸包有的在瓶上，有的在瓶下，还有一些靠倒在纸盒内侧。
老板拿出一个米白色的小瓶子，拿下瓶口红色软布塞，放在鼻前吸了吸，后递给了我。
“撒在伤口上，每日早晚各一次，莫要多撒，药贵。”
如果要给老板加上特效，我想把如来佛脑后的大光盘加给老板。这是老板吗？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谢谢亲姐姐！”我怀着激动的心接过小药瓶。
老板柔和的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了下来。
常顺提着水桶走出后厨，经过我身旁时调笑道：“还认上姐了你。”正经模样看着老板，“老板，我去打水。”说罢，快步走出饭馆。
“那我去扫地了。”板着脸的老板不要多看，影响美好心情。
“慢着。”
“？”我停下脚步，疑惑地看老板。
老板走到我面前，手里还拿着红色软布塞，她伸手要拿我手里的药瓶，我把药瓶交给了她。
她拉着我的手走到桌前，布塞放置桌上，一手拿住药瓶，一手握住我的五指，把我的手掌朝上，药粉撒在正要结痂的伤上。
“谢……”
我起初觉得老板是想给我上药，但撒在伤上的药越来越多，伤也越来越疼。我发觉不对，想将手抽回，可老板死死握住我的四指，硬是收不回来。
“我自己来就呃……”疼得我说话都有些急促，最后更是被疼的说不出。
老板眼睫眨动，握住我四指的手轻了点力道，可在我要抽回手时她又拽得死死。
总算没再撒药，老板把药瓶放在桌上，拿起我解下的手绢，在我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一圈更比一圈紧，随着药粉的渗入，被缠紧的伤痛感加倍。
“日后莫要乱叫。我不管你是出于撒目的，你只需记住我是你老板，不存其他干系。”老板将药瓶放桌上，后缠紧的手绢边缘扯松，再将手绢两角在手背打结。老板放开了我的手，平视我的双眼：“晓得？”
我看不出她的情绪，唯一明了的就是她只想和我保持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晓得。”我应声道。
“去跟常顺打水”老板拿起药瓶和软布塞，将软布塞塞入瓶口，把药瓶递了过来。“从今往后，不论你俩谁去打谁水，都得互陪同，活你多担一半。”
要接过药瓶的动作打住，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为啥？”
老板把药瓶放进我停在她面前的手里，手掌撑在桌上，斜倚站在桌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状态比较放松，此时的她多了一股慵懒感。
自带清冷气质的她，并没有因此时的随意放松而让人想去亲近，却也不想远离。
“你一年三银，他一年一银，你这便宜占得，不臊的慌？”老板将手绢随意落在桌上，手肘离桌，走了过来，步子也没有平时那种大开大合。“我都替你躁。”白了我一眼，走进后厨。
我看着手里的米白药瓶，听到后厨传来的水声，心里莫名有些过意不去。
我看了眼还放在桌上的手绢，把药瓶放在手绢旁，转身走向饭馆门口。
终于看到了常顺，我越跑离他越近，才意识到他是在往回走。
“你咋出来了？”常顺的脸上渗出一层薄汗，显得整张脸泛着油光。
“老板让我出来的。”我走到常顺身旁，转了个身，和他一道往回走。
“你惹着她了？”常顺笑道。
我摇了摇头：“老板说以后要同心协力，一起干活。”
“噢—等会得问问老板要咋“同心协力”了。”
“哎！好吧，是惹了老板，老板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就让我出来跟你一起打水。”
“哈哈，你骗得过我！”
“常顺哥，你和老板关系咋样？”
“撒关系咋样？”
“嗯……她会刻意疏远你吗？”
常顺不再走了，但水桶里的水依旧有着起伏。
“老板也是为你好。你一个没嫁人的姑娘，还没有婆家，她那样的过去，免不他人嚼舌头。”常顺语重心长道：“你若不想你和你妹子你老娘被吐沫星子淹死，就好好干活，莫想有的没的。”
我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们，他们都忙着自己的生活，摆摊的叫卖，行乞的要饭，都不像是会八卦别人生活的人，他们真的会有闲情逸致去掺和别人的家事吗？
“我觉得他们不会那么无聊。”
脚步声重起重落，常顺走到了我前面，“到底是小丫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常顺侧头看我：“等吃到苦头的，瞧你咋哭。”
我跟上常顺，“苦谁爱吃谁吃，反正我是不吃。”
“那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当个大少奶奶撒的。”常顺玩笑道。
“婚姻是坟墓，我要搞钱！”
“呵呵，你还想学老板娘咋地？”
“yes！”
“撒？谁死？”
“我是说～没错！”
“我瞧你是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