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争执
“姐！你头发没了！”
小秀的声音当场吓醒了我，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表情似乎有点惊恐的小秀。
“哪有没，我就是剪了个刘海。”我背过身，合上双眼。
饭桌上，许家母女二人时不时看我，两人似乎很不习惯我的刘海。
我没有跟她们掰扯，说要去洗衣服，就出了门。
我顺了顺我的刘海，从饭馆半开的门进了饭馆。
“来了，我还想你是不是不……”
常顺像是静止了一样，看我的表情也愣了几秒。他快步走过来，目光在我的脸上打转。
“你头是被狗啃了？”常顺带着笑音边看边问道。
我拽走常顺手上的鸡毛掸子，撞开他，走到柜前，掸着酒坛表面可能存在的灰尘。
“狗啃的哪有这么齐？！我这是自己剪的！”幸亏这年头是包办婚姻，不然他的嘴都能送走一大批异性。
“哈哈！”脚步声越来越近，常顺停站在身后不远处。“你要剪头应当早说，老板是有一把剪的。”
我转身将鸡毛掸子丢给常顺，常顺眼疾手快稳稳接住。
“我就是突然想剪了，没想那么多。你继续，我去跟老板打招呼。”
后厨靠墙桌边的地上湿了几处，面积还在不断扩大，水还在滴撒。
“老板好！”
“嗯。”
我提着空水桶出了后厨，问常顺：“老板怎么洗这么多菜？平时也没看她洗这么多。”
“今儿个老板来晚了，按往常这菜早洗完了，八成老板家里有事。”
我将水桶放在地上，趴在长桌前，手肘抵在桌上支撑上身，小声问常顺：“老板的丈夫不是死吗，家里又没有别的亲人，有什么可忙的？”
常顺用鸡毛掸子无毛那头戳了一下我的手肘，我一时失衡左胸贴在桌边。
“老板的事莫要瞎打听，赶紧干活。”
“哦。”我提起水桶，走出了饭馆，“我去打水了。”
“我同你一起。”常顺将鸡毛掸子随意放在桌上。
一个人在家不至于有那么多事可以忙，如果自己想，早饭完全可以到饭馆解决，为什么老板的行为完全不像孤身一人？
“想撒呢？”
我回过神看常顺，他离我大概有两人宽的距离。
“你怎么离我这么远？”我不顾拿桶的手偏重，双手跟常顺比划他和我的距离
“哼，还不是因那些长舌妇。”
“啊？什么玩意？”我走近了他几步。
“有人瞧见我日日同你去打水，便与我媳妇嚼了舌。”
“嫂子生气了？”
“你嫂子知晓我为撒同你去打水，只同我说你尚未出嫁，为你名声，让我陪你打水时与你远些。”
“嫂子机智～”我说得欢快。
“妇人之见！老板命我同你打水是为救水，否则你费了两成功夫才可带回，若是摔了弄湿了身子，你的名声更是废了。”
我笑出了声：“那你不还是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肯定特别开心，你知道嫂子是更在乎你的，虽然其中有为了我名声的原因，但更多肯定是为了你。”
常顺的神情稍有缓和，眉眼间有了一抹喜色。
“尽瞎说。她……她怎会想这多？”常顺耳垂泛起了粉红，言语尽是柔和。
“你不信啊～你不信可以晚上回去问问嫂子，如果我赢了——”我将水桶举到常顺眼前，“以后满了的水桶都你提。”
小溪旁长出了花骨朵，前几天过来打水都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有野花苗，看来是有机会看到开花了。
在我正要提起水桶时，常顺握住了水桶的一半把手，没有触碰到我的手，迅速将水桶提起。
“怎么，你都没问过嫂子，就提前认输了？”我单手叉腰笑着说道。
“屁！”常顺回身抬腿，“我这是积阴德。”
“那为了常顺哥可以多多积德行善，不如等会活儿都帮我干了？”我跟在常顺身后，保持了一点距离。
常顺转身，面带笑容，将水桶重重放到了我脚边。
“想得美！”
看着眼前常顺走远的身影，我笑了一声，一鼓作气地双手提起水桶，跟在常顺身后。
到了饭馆后开始擦桌，扫地，倒水，打扫后厨……虽然下午后厨还是会一团糟，但也不能不收拾，用餐环境事关的客人满意度。
我收拾完后厨，并没有离开后厨，我老板在切可能是下午要用的食材，刀起刀落都有属于自己的节奏。
“老板……”我犹豫着要不要说。
难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吗？
“嗯？”
老板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缓缓开口道：“卖身契给我吧，我想好了。”
其实我没有想好，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有钱并且可以让我自由出门的选择，目前这是唯一。
老板放下菜刀，用腰间的围布擦了擦手，从衣袖内拿出一张折叠了的纸。
“谢谢。”
我拿着纸走出了后厨，坐到了就近的椅子上，展开纸，放到桌上。
常顺走到桌前，将一个类似脂粉盒的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我打开盒子，看到里边是红色的物体。
“印泥。”常顺转身走开。
古代卖身都是终身制的，这一年其实并不算长，更谈不上什么吃亏。
老板也不是什么封建主义大家长，不可能对我实施棍棒对待。
而且她认识的应该算是真正的我，不是许又，我在这里可以做自己，不用顾虑什么。
我犹豫地将拇指压在印泥上，手指拿开，看到得是拇指被染成红色，我大呼一口气，伸出手指，摁在“卖家”下的名字上。
手指离开名字，字上覆盖明显的指纹，我细细看着名字，名字被印泥盖上薄薄一层，许又二字清晰可见。
看了不少古装剧，里边也不乏买卖人口的情节，很少看到卖方和被卖人是同一个的。
就算有，也是因穷得揭不开锅，为了一时温饱，为的是求生。
以前如果有人跟我说，有一天我会为了自由而卖身，我可能会觉得对方是在骗我钱，并且反手给对方一个举报。
常顺走了过来，着急地问道：“忘了同你说摁哪，你可莫要摁错了。”
“我知道摁在哪。自己的名字总还认识，再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那便好。”常顺双手拿起卖身契，检查似得看了几秒，吹了吹我按过指印的地方，而后叠好纸，递给了我。“去交老板。”
“嗯嗯。”
我双手伸出，递出卖身契。
“老板，给。”
“恩。”
老板擦干被蔬菜溢出的汁水弄脏的手，然后接过卖身契，看都没看就直接放进了衣袖。
“老板，我想一次结清。”我观察着老板的表情，没看出什么情绪。
老板解下腰间的围布，拿起系在腰间的灰色布袋，从里头拿出来三个刻有文字的圆形银币，她单手将银板放到我手上。
“谢谢老板。”
一路上我都把三个银币紧紧攥在手里，我知道会后许家嫂子知道银币的来源，会有怎样的波折。
到屋里我先对小秀使了眼色，告诉小秀成功的消息，小秀神情愉悦，但还在克制不让自己表现的过分明显。
我先是和小秀她们一起吃了午饭，在许家嫂子正要起身时，面色平静地将银币放到桌上。
许家嫂子最初面无表情地看着银币，而后隐隐看出一些喜色，最后皱起了眉，问道：“哪来的？”
我起身收拾碗筷，语气如常：“我签了食来客的卖身契，这是卖……”
“哐啷——”
桌子被许家嫂子掀翻在地，桌上的一切都翻倒在地，包括那三枚银币。
“退回去！许家不要脏钱！”许家嫂子一手指我，一手扶腰，上身后倾，吃力地说着。
看着许家嫂子威怒的面容，我捡起了三个银币，声音略大：“脏？饭馆生意清白，赚得坦坦荡荡，怎么脏了？”
“那女人是撒货色你没听他人言？”
许家嫂子似想起了什么，她缓慢地走向我，慢慢地蹲下，抠出我手里的银币，甩扔到远处。
“娘忘了你不记着以前的事了，娘同你说。”许家嫂子面色有些缓和，她握住了我的手，轻语道：“那女人打小做皮肉生意，不晓得被多少男人碰过，被人买回也不安生，还给自家丈夫戴帽子，还克死了自己丈夫。”
许家嫂子看上去有些站不住了，索性坐在了地上，坐姿很是温顺。
“你说得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有撒不同？有人说自是有人瞧见，那女人就是不干净！”
“呵！你说她自幼卖身，你是女人你难道不知道这根本由不得她做主吗？你说她克死丈夫，如果她真能克死别人，那些用钱逼迫她同床共枕的贱男人为什么还不死？”我说话语气渐渐暴躁。
许家嫂子微怒：“…你竟还敢顶嘴？！速速去退了钱，身契撕了，日后好好洗衣，莫要与那些给男人灌迷魂汤的骚浪蹄子鬼混。”
“我不去。”
许家嫂子艰难起身，躲在角落的小秀满脸泪痕地跑过来扶起许家嫂子。
“去！”许家嫂子推我出门。
我定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不去看许家嫂子狰狞的脸。
“你是许家女儿就去！”许家嫂子扯住我的衣袖，“否则许家没你这不孝女！”
我本能甩开她的手，说：“我本来就不是！”
“你——！”
我以为许家嫂子只是被气的说不出话，就没有回头去看。
“姐！”
听到小秀的哭喊声，我回了头，没有看到许家嫂子，低头却看到许家嫂子已经昏倒在地。
我蹲下急忙检查许家嫂子有没有出血，还好没有出血，只不过脸白得厉害，快要看不出血色。
“姐！娘咋了？？！娘……”
小秀地哭泣声影响着我的思绪，我越发慌乱起来，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该怎么……怎……”我看着小秀手足无措样子，恐惧的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感到嘴唇发凉，我的心在慌，我担心她因为这次争吵流产或者死亡。
“姐！！！！”小秀哭喊地声音更加激烈，她拉住我的手，是向我求救。
，
我吞咽着分泌出的唾液，四肢并用爬到许家嫂子一侧，抱住许家嫂子的手臂。
“先、先把人扶扶……扶上床，我我我去找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