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乱局14
时鸣晚上回到家,只有时晨在,他好奇地问:“你程爸爸呢?不是他去接你放学的吗?”
“又走了,有事情。”时晨低头写着拼音,头都没抬地回答时鸣。因为有了程之逸,时鸣这个严父在他心底的形象直线下降,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吃过了吗?”
“没,程爸爸走得急。”
时鸣拿出手机,打开和程之逸的对话框,没有留言。他直接打了过去,果然又无人接听。
程之逸现在在天河八中高三艺术班的办公室,傍晚丁暖的班主任打电话告知,丁暖惊慌失措跑回教室的那一晚,是和其他班的女生一起去的厕所。程之逸没迟疑,直接赶到了学校打算一问究竟,那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是鬼。”女生坐着,手指不停地□□着衣角,眼神里带着惊恐。
程之逸眼神柔和了些:“你别怕,我们都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子吗?”
女生的手难以抑制地发着抖,丁暖的死对于她而言就像是一种末日的审判,像是一点火星激起了恐惧的烈焰。
艺术班的班主任许文慧站在一旁,有些着急,她刚要开口,程之逸站起身来阻止:“许老师,您要有事可以先忙,我问完就走。”
“不是我急,警官,是李莹的父母一直打电话,要接李莹回家,我不敢说有警察问话,他们很排斥丁暖的事。”
“我知道了,很快。”程之逸起身走到办公室一旁的钢琴前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起落在黑白键上,悠扬的声音飘出了窗户,音符就像是盛开在夜色里的繁花,李莹发抖的手指开始跟着音乐的节拍有规律地轻动。
像清溪一样荡漾在这样的静谧里。许文慧低头问李莹:“要不要过去一起试试?”
李莹这才抬眼看到了坐在钢琴旁的程之逸,轮廓带着微光浸润在柔美的音符里,她不自觉地站在钢琴旁边,想看清这个人的正脸。
程之逸抬头,语气比音乐还轻柔地说:“这个世界黑白,美丑都能在这88个键盘里找到对应,你像这个c调的连音,柔和而动听,但有人就是在低音区阶也能谱奏乐曲,他只是长得怪异而已,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李莹看着程之逸跃动的指尖,犹豫着,纠结着,但不得不说音乐于她的确有治愈的能力,她开始回忆着那个夜晚,心底的恐惧和耳畔的弦乐斗争着,最终她还是选择在这样的音乐声里卸下心防,开始回答,
“那天晚上,我和暖暖下了晚一自习去厕所,但教学楼的厕所人很多,我和她只能抓紧时间跑到图书馆。那时候图书馆已经熄灯了,就在我俩从图书馆厕所出来,准备回教室的时候,电梯口突然走出来一个人,丁暖看着背影像她的同班同学,所以她试着喊了一声,谁知,谁知对方一回头,那张脸,那张脸像鬼一样扭曲,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不对,他好像没有眼睛,脸上有个大窟窿,整张脸淌着黏腻的东西,我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有些黑,我只能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着他,他的脸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李莹浑身抖着,都快站不稳了,许文慧在身后抱着她,抚摸着后背安慰,“没事,没事。”
李莹继续说:“当时,我和暖暖都吓到了,直接跑回了教室。我觉得,一定是他杀了暖暖,他本来就不是人,是怪兽所以才可以咬死别人。哦对,”她眼钱一亮,“他的脖子上不是正常的皮肤,是黑色的,也可能是绿色的,我记不清了,但很恐怖,很恶心。对不起,真的很恶心。”她说着,已经开始干呕起来。
程之逸停下了指间的动作,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块糖来递给李莹:“谢谢。”
李莹撑着钢琴的边缘努力地调整着呼吸,程之逸又问:“丁暖之后有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像她们班的谁?”
“没有,我们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不过我知道是谁。”
“谁?”
“桑瑞。”
许文慧扶着李莹离开的时候,程之逸心底隐隐有种不安,尤其是当她提到像黑色又像绿色的皮肤……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句话打断了程之逸的思绪,他一抬头,办公室的门框上又倚靠着熟悉的江为,就像粘在衣服上的苍耳,程之逸无奈地想着。
他起身去旁边的办公桌上拿手机,这才看到时鸣的未接电话,怕对方着急立马回了过去:“我在八中,有些新的情况,你别急,我丢不了。”
时鸣提出要来接他,他刚想拒绝,想到江为还在门口,便同意了。
不到两天时间,江为已经可以自动屏蔽程之逸男朋友相关的一切。
程之逸走出办公室,江为跟在身后说:“一个酒店,一起回呗!”
“我不住酒店,我回家。”程之逸回答的很干脆,“倒是这么晚了,你早些回去吧!”
“你这是,在关心我?”江为瞬间走到程之逸前面,转过身直视着对方。
程之逸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刚摇头正欲解释,江为立刻打断,“好了,我知道了,你就是关心我。嗯,谢谢程哥。”他笑着,露出那个标志性的虎牙。
说完,背着书包就朝走廊尽头跑去,程之逸还没反应,对方又折了回来,手里攥着一把柠檬糖递给程之逸。
他有些头疼,刚刚给李莹的糖就是傍晚来学校碰到江为时,对方塞给自己的。
“你身上全是薄荷味儿,我想你应该喜欢这个味道。”
“我不喜欢薄荷味儿。”他是真的不喜欢,比任何人都讨厌这个味道。每次和时鸣做过之后,他身上都会染上对方的香味,那才是他喜欢的味道,像春风杂糅着阳光的清爽,浸在情事后的湿润里,他会恍惚自己身上的永生香彻底消失了,可等他从余韵里回神,那种令他熟悉又厌恶的香味又会直冲大脑。
江为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直接,等他来了艺术班调查,江为又跑去买了别的味道。
现在,俩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下,程之逸直言:“我不喜欢糖。”
江为也没气馁:“没事,不喜欢就扔了,别不喜欢我就行。”他说得很快,生怕程之逸听清,对方摇摇头继续往校门口走着,江为跟在身后,“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男朋友来接,不劳费心。”程之逸没有生气,没有烦躁,他对别人都是一个情绪,不管对方怎么对他。
“哦,那正好送我回酒店呗!”
程之逸微微皱了皱眉,对方立刻说:“程哥和男朋友都是警察,送送我也应该吧!”
“我帮你打车。”程之逸想,真让他上了时鸣的车,今晚自己一定不会好过。
“别啊……”见这条路不通,江为只好转换策略,“我也有情况交代,你要听吗?”
“什么情况?”
“送我回酒店。”
“……”程之逸直接拿出手机叫车,“你可能想错我了,我从不受人威胁。”
威胁是他最讨厌的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厌恶和反感。任何威胁,哪怕是言语上的玩笑,他都会想起自己父亲死的那一天。
江为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声道歉,一把抢过程之逸的手机,随后飞快地说:“我掌握的情况是,董承华可能在贩毒。”
程之逸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人:“董承华?”
“对,这次我真不骗你,我发誓我和他没有任何个人恩怨,我只是偶然发现的。”江为把程之逸拨出去的叫车电话已经挂了,他刚要补充,手里的手机震动着,他低头一看写着一个“鸣”。他翻着白眼还给了程之逸。
江为终于如愿坐上了时鸣的车,他一上车就闻到了车里有淡淡的薄荷香,知道程之逸一定经常坐。时鸣短暂地震惊之后,便看到程之逸手足无措地站着,不肯上车。
他瞬间笑了。
很少见程之逸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平日里就算是他的错,时鸣也会护着他的骄傲,主动要求和解,现在对方就站在车门前,像个犯错的孩子等着挨批,很滑稽但足够令人感动。
时鸣知道这个人是真得在用心在和自己相爱,赤诚,疯狂,偏执,专一。工作合作时,带着老师对认真和严肃,温存时又像需要时刻黏在时鸣身边的猫,需要拥抱,需要亲吻,做爱时狂放不羁在一次次地窒息里拾起灵魂的残片。
无论哪一种相处,都是对方把爱蜿蜒至血脉里,激荡着须臾心动。
时鸣逗他:“上车啊,不然要我抱你上来吗?”
程之逸见他没有生气,这才坐了上来。时鸣心情舒畅,他凑过去替他系安全带,温热的气息就扑在程之逸的脖颈里,对方发痒地战栗了一下,俩人近在咫尺地距离都被江为看在眼里。
这些亲密的举动很日常又很熟练,江为撇着嘴抗议:“欸欸欸,我还未成年呢!”
程之逸低声说:“他有情况反映,送他回千岛酒店。”
时鸣发动着车:“好,听程老师的。”
江为瞬间脸黑着,觉得自己今晚真的昏过头了,明明能靠着这个秘密主动约程之逸出来,结果变成了这样。
到了车上,发言权自然成了时鸣的,他打量着后视镜里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那枚胸针:“江为是吧?”时鸣语气平和,“有情况,如何不想在这里说,明天可以去公安局说。”
时鸣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他也毫不客气的剥夺了江为的主动权。
江为笑了笑:“对,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今天程哥刚认了我这个弟弟,我是叫您嫂子啊还是哥夫呢?”
时鸣也明白了温沁彤那“那个小孩儿很有趣”,他回:“时鸣,全名称呼就行。公事公办,和阿逸认你当什么没关系,他把你当儿子,今晚你也得老实交代。”
程之逸觉得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幼稚,他开口问:“你说你偶然发现董承华贩毒,具体经过说一下,另外,这种指证关乎着你自己,最好想清楚再说。”
江为赖皮地说:“还是程哥关心我。当然,我为我说得每一个字都负责。”
他也不是“恶作剧”,是真的有这个发现。一开始他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知道今晚话赶话就说了出来。
“大概一个月前的,我和几个混社会上的朋友一起聚会。我们吃完饭就约着去唱k,中途郝盛玩了会儿手机就离开了包间,大家都喝多了,也没人注意,我也没留意,后来我着急解手去上厕所,裤子还没脱,就听到了隔间好像是郝盛的声音。我也不是故意偷听,但他们的内容,我听到的正好是什么,你卖的太贵了,另一个人说这些都是最纯的,市面上买不到,你去打听打听一克海洛因卖多少钱,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时鸣问:“你进去的时候,他们没发现吗?”
“警官,到处都是唱歌嘶吼的声音,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对郝盛的声音熟悉,我也不会去偷听这些对话,男厕所里干什么的都有,谁没事听墙角啊!”江为觉得时鸣这个问题太多余了。
“后来呢?”
“后来,”江为故意抓着副驾驶的椅背,往前凑了凑,“后来我大气也不敢出,蹲在厕所里一直等着声音消失,我……”江为觉得有些丢人。
“你怎么?”时鸣觉得他有些惺惺作态,皱眉问。
“我趴在厕所地上,在门缝里观察,郝盛先走了一会儿,我听到隔间冲马桶的声音,然后对方一出来,我吓一跳,那不就是董承华吗?我一开始听不真切,对方压着嗓子,还以为就郝盛一熟人,没想到卖毒的家伙也是熟人。”江为疑惑地说,“很难想象,董承华懦夫一个,居然敢去沾毒。”
时鸣和程之逸对视了一眼,这个眼神里都带着些案情逐渐明朗的宽慰,董家父子表面和暗地里都带着太多的秘密了。
等两个人回到家,重新躺在一张床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程之逸靠坐着床头翻阅着欧洲发来的资料,还是关于姚文家留下来的液体。时鸣枕着他的腿问:“什么新发现?”
程之逸翻到最后一页摇头:“实验失败了,根本还原不成砖红色。可成份没有问题,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时鸣想着:“有没有可能是和人口中的一些酶发生反应才变色?”
“想到了,还是没有变色。这种液体什么情况下都依然保持着本来的颜色,这太奇怪了。”
“是部里的鉴定出了错?”
“这种几率也很小。”程之逸把报告放在一边,又拿起了《啡陀经》……
刚看了几页,脚踝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条件反射地收回,却被时鸣一把握住,他都不敢太用力。
程之逸的脚踝窝两侧深陷,瘦的只剩下笔直的根骨,时鸣轻噬着这处,带着挑逗的意味不停地用舌尖在上面打转。
“宝贝儿,都一点多了还不睡吗?”
程之逸被他逗弄得心底发痒,他难受地想抽回来,却被时鸣箍着小腿,直接拉过来抱坐在身上,双腿被跨架在对方的腰间。
程之逸轻溢一声,尾骨被硌在那处,一阵酥麻灭顶而来。
“别看了,我不比那几张发黄的书页好看啊?姚老在温华还有个传人,你实在苦恼这个问题,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一下,但是现在你别再饿着我了。”时鸣蹭蹭他的侧颈,“晚上看到你和那小子在一起,我挺不开心的。”
程之逸推着他:“你要是因为这个才做,我会拒绝。”他不希望这种事,还有第三个人的牵扯。
“当然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是刚刚枕着你的腿,看着你睡袍的下摆,愣是给我看反应了。程老师,你怎么哪儿哪儿都勾人啊!”时鸣贴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解释。
程之逸的心头像无数只蚂蚁爬窜,他痒得有些失神,腰背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时鸣笑着问:“那现在程老师还拒绝吗?”
程之逸双臂紧搂着时鸣,像痴缠在水面的春风,旖旎动人:“我拒绝,你就不做了?”
“还是你懂我,我只会动的更狠!”
时鸣压在对方身上的瞬间,屋内也归于黑暗,只有缝隙里透过的微光扫洒在交叠的人影之上,春光一室慢慢升腾着蒙雾,彻底笼罩了夜色嗔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