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乱局04
时鸣站在一边听完这些叙述又问:“去医院检查了吗?身体的一些部位,器官有没有什么异样?”
秦诗枫放下水杯连忙说:“我正好要和你说这个。这种毒品似乎不只是让人成瘾,摧垮人的免疫系统。我们抓到的这个人,身上的皮肤从后背到腰下扩散着绿褐色的鳞片状,非常恐怖。至于器官似乎还没有检查出什么异样,医生给的结果也只能是他可能携带某些皮肤病。”
时鸣和程之逸对视一样,从这个眼神里都明白彼此联想到了什么。时鸣回忆起段昀一死前身上那些不正常的痕迹。程之逸叹了口气:“他应该吸食这种毒品时间不长,如果时间长,身体内脏器官也会开始腐烂的。”
秦诗枫诧异地看着程之逸:“老师,您……”
“是,我见过吸这种毒品的人。”程之逸回忆起段昀一,眼神里多了些与他的漠然不符的感伤。时鸣接话道,“陈启的口供里提到过这种毒品的吸食方式很多,口服,鼻吸,肌肉注射,甚至是□□注射,不同的方式会造成不同的身体反应。你说的这个,应该是鼻吸。”
秦诗枫摇摇头:“不知道,现在人虽然还在戒毒所关着,但我们的手续都不全,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提到这里,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纸来放在茶几上,“这是上次姚老口中砖红色液体的鉴定书,你看一下,你那次走的急,我们市局的鉴定技术有限,只能移交省厅,耽误了这么久,终于出来了。”
时鸣也坐在了沙发上,他接过报告,就是一大串的专业名词,看到他皱眉,程之逸伸手:“我来看看。”
时鸣的左手边两位都是比自己在行的专家,秦诗枫这时候也才反应过,她替时鸣解释:“这种液体应该是姚老自己研究的一种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这份报告也只是把其中的成分检测出来。”
姚文家已经是应用化学的先锋人物,很少有人能在这个领域超越他。时鸣眼神里有些气馁,他叹口气说:“我以为姚老口中的液体会是他之前帮助合成的那款加着赤黄素的少女体香的原液。这样我们就可以佐证,从郭婷婷四人体内取出的东西真的是被姚老合成了香水。”
程之逸并没有听身边两个人的对话,鉴定书里的许多成分,隐隐约约让他对这个液体的用途有了些许猜测。
时鸣也注意到了程之逸的凝重,他问了句:“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程之逸把报告放在茶几上,指着其中的成分名称说:“这个盐酸氢酮和二氢酮,都是一般毒品检测剂里会使用到的成分,如今在市面上流通的毒品,你们公安以及医院检测时的检测剂里都有这种成分。”
时鸣跟上他的思路问:“你的意思是,姚老研究的东西和毒品有关?”
秦诗枫接话:“这并不奇怪,姚老本身就是做这个的。”
时鸣也同意:“对,他的司法研究所虽然在深山老林里,但其实很多公安检测都会送到他那里,也是因为这个他的研究所出的鉴定才有法律资质。”
程之逸虽然没回答,可他心底却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姚文家在生死关头也要留下来的东西,不可能只是寻常的研究发现。
秦诗枫见程之逸感兴趣,索性就把鉴定书留下了。时鸣见她要走,也披了件衣服下楼送她,走出小区门口在站台等车的时候,秦诗枫看着时鸣认真地说:“温华我已经开展排查了,这种毒品已经流入了市面,未来一定会是一场恶战,你在风暴的中心,注意安全。需要我,我随时加入。”
秦诗枫严肃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眼神里会蒙上一层寒气,语气也没有了轻松。时鸣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也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沟通的及时互通。我今天还得去单位,没法送你去医院了。”
秦诗枫摇头:“我去看过他了,我现在也要马上回温华。”
“你看过了王骁了?”
“嗯,今天凌晨刚下飞机就去过了,隔着那么厚的玻璃,我说什么他也听不到,我看了看就往你这里赶。”秦诗枫的表情又变成了往日的样子。
时鸣苦笑着:“如果他醒了知道你来看他,还错过了,一定会遗憾。”
“别告诉他我来过。没这必要。”秦诗枫忽然伸出手朝远处驶来的计程车摆手。
上车前,秦诗枫说:“时鸣,如果他醒了,告诉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说秦诗枫最愿意看到他平安和幸福。这是比爱和喜欢更盛大的情感。”
这句话散在了摇摇晃晃的软风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清醒之后又在有一秒钟的心痛,替王骁痛。不是因为作为兄弟之间的同情,而是情感破碎的遗憾,这种心理,他完全感同身受。
回到家里,程之逸已经换好了衣服,晨晨也醒了拉着他的衣襟,非要演示之前程之逸卖给他的玩具赛车和飞机。对方就站在玄关处,双手插着风衣口袋,歪着头看着可爱的小家伙在他面前展示的喜悦。
时鸣一进来就看到他穿戴整齐,程之逸倒是看出他的闷闷不乐:“怎么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洗个脸,然后把晨晨送去兴趣班,马上去单位。”时鸣就是这样,进门前一秒还在回想大学时三个人的美好时光,进门后又立马跳回到现实。
程之逸时隔两个月算又回到了天河分局,那晚来接时鸣不算,他是以私人身份来,而今天他又成了那位只要露面都会给邢汇深带来希望的专家。
一进刑警队,温沁彤正坐在邵允琛椅子的扶手上,两个人盯着电脑正在看监控。温沁彤余光看到了进门的人,她顺势拿起邵允琛放在一旁的眼镜,戴好之后认真打量程之逸。
“专家!程专家!”她的声音带着惊喜。
程之逸笑了笑:“是我!你好,温警官!”
温沁彤是一直都很喜欢程之逸这个长相的,俊秀的脸庞轮廓分明,笑的时候带着清冷和疏离,尤其是那双眼睛,像琉璃色的琥珀带着灵韵的微光,又令人沉溺又令人退缩。
她把手放在身上擦了擦,才朝程之逸伸过去:“专家好!”还没说完,时鸣一把握了上来,令温沁彤“讨厌”的声音出现了。
“监控看的怎么样了?”时鸣打断了她的寒暄,“哈喇子都滴鼠标上了。”
温沁彤白了他一眼抽回了手又在身上擦了擦,小声嘀咕:“真小气!”
邵允琛站起来和时鸣说:“时队,专家!监控我们都看得差不多了,有发现,就等你来了。”
时鸣回头看着程之逸:“文玥姐在二楼,是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去就行。”程之逸朝邵允琛和温沁彤点了点头,随后把口袋里的感冒冲剂递到时鸣手里,“记得喝。”
昨晚程之逸半夜又因为冷得发抖,时鸣把被子都给他盖了过来,两个人折腾了半夜,早上起来的时候,时鸣的声音就有些不对。
其实对这种小病小痛他都习以为常了,只是现在这样第一次得到回应的关心,时鸣有些喜出望外地诧异。
温沁彤在身后:“哟哟哟!可不得了喽!”
程之逸和她礼貌地微笑着,转身离开。
时鸣把冲剂握在手里,唇角挂着笑容,可一转身又换上严肃的神情:“工作!”
温沁彤撇撇嘴,把眼镜还给邵允琛后,绕到了椅子后,把监控投屏到幕布,邵允琛站在幕布下,开始给时鸣梳理看守所调取的监控。这些人的工作风格都随时鸣,雷厉风行。
温沁彤坐在刚刚的位置:“邱浩霖入所前的体检报告,七大项内容都没有任何问题,诊断证明上也交代了他有哮喘病史,需要注意诱因。但奇怪的是,他入所第二天就哮喘发作。”说完,移动着鼠标,快进到邱浩霖入所的时间节点。
邵允琛接话:“入所的流程也没有任何问题,全程都有执法记录仪,包括换衣服的时候特地看过,这几个警察的背景我们也做了了解,和邱浩霖以及他的父亲都没什么关系。”
“问题是出在安排监室的时候,邱浩霖住的这个11号监室是看守所最后一间,监室的活动区域外是一颗桂花树,这个时节桂花正开得茂盛,而看守所是在明知他有哮喘病史的情况下还把人安排在11号监室。第二天邱浩霖的哮喘病犯了。”
时鸣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靠着办公桌问:“这算失误,看守所那边怎么解释?”
温沁彤立刻接话:“问过了,昨晚下午我们去调监控的第一时间发现之后就问过了,乔所给出的解释是,这几天看守所前10个监室都满了,只剩下11号,而且11号关着得人少,他说邱浩霖毕竟算是领导的儿子,该有的照顾不能少,所以才把他安排到11号监室,没想到会是这样。”
时鸣单臂环抱胸前,另一手支撑着下巴冷笑了一声:“这算马屁拍马腿上吗?”
邵允琛说:“队长,乔所还需要……”
“不用了,我知道他,给别人搭桥铺路的事他不敢做,只会溜须拍马耍嘴皮子,不然你以为他这个所长怎么当的。你继续。”时鸣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
程之逸也找到了耿文玥,对方还在解剖室,等出来之后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一看是程之逸,耿文玥看他坐在走廊看书的姿势,就知道等了很久,和身后的助医说:“怎么不告我?”
“是我说别打扰您的,耿主任,可以借一步说话吗?”程之逸起身问。
耿文玥年龄上也算程之逸的长辈,她和他交际不多,但毕竟也知道程之逸的“事迹”和时鸣的关系,耿文玥没有避嫌,直接把人领进了办公室。
两个人在办公桌两侧坐罢之后,程之逸把昨天收来的月季花瓣递给耿文玥,直接开门见山道:“耿主任,这上面的白色物质,应该残留了段时间,我想看看还能不能检测出来。”
这样直接到是对方愣了愣,随后戴着眼镜拿起程之逸递来的花瓣仔细端详,对方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耿文玥才说:“哪里采的样?”
“公园里,昨天刚摘。”
“样本被污染地挺严重的,我尽量试试,不过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检测出来。有结果,我让时鸣通知你。”耿文玥把这些花瓣放进透明的封口袋里。
程之逸听着这句话,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耿文玥摘下眼镜问:“还有其他事?”
“算一些公事里的私事。”
耿文玥有些愕然,随后和他笑了笑:“刚刚那么直接,我还以为程专家就是个直接的人,没想到也会有局促的时候。你说吧,只要不涉及保密原则,我都可以告知。”
程之逸其实不是局促,只是直接问有些突兀,他说:“之前段昀一吸食的毒品送检公安部之后,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还没有结果吗?”
耿文玥其实也猜到了,毕竟程之逸参与的案子也只有这一起。她回答:“没有,前天我还问了一下部里,还是没有结果,看起来很棘手。不过这样也基本可以做一个推断,段昀一被注射的是一种新型毒品,是之前还没有在市面流通过的毒品。”
程之逸表示同意,随后指着透明袋里那些花瓣,温声说:“那这上面的东西,希望可以带给我们全新的发现。”这个暗示很明显,耿文玥愣了,随后震惊地看着袋子里的东西,“这是?”
程之逸站了起来:“这件事,我连时鸣都没告诉,这应该是一个对方都忽略掉的意外,希望能有好的结果。”耿文玥也起身,郑重其事地道,“我明白了。”
聪明人之间是交流,不失隐晦而又一针见血。
程之逸下楼之后,本想和时鸣打个招呼,他要去接时晨下课,可从门的缝隙里看到三个人还在看监控,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也就离开了。
时鸣此刻倒坐着椅子,手臂撑着椅背,幽深的眼睛里是一幕一幕的监控画面。太过投入并没有听到手机消息提示。
“停!”时鸣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