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丝袜杀手 10
他继续说:
接着,就是案发当日。
你在吃饭的时候,给陈艳珍下了安眠药,当然,身为药罐子的你,安眠药在家里太常见了。
陈艳珍睡着后,你用绳子把她捆住,放在地上。
你在沙发的茶几上摆了一瓶冰镇可乐——就是有赵悦指纹、唾沫的可乐。
然后你戴着手套、掏出布,塞在陈艳珍口里。
陈艳珍醒了,药力完全褪去,她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绑架了她。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想说话,可塞着布,一句也说不出。
你,原本是想要用另一块布捂死陈艳珍的。
但是可能是你实在太恨母亲了,这十九年的恨,借由你的口统统讲出、宣泄出。
“妈妈,你为什么要一直给我吃药。”“你是想杀死我吧!”“我没病!有病的是你。”
你一字一句地说着,足足十几分钟。
你万万没想到,你的母亲看着养了十九年的你会这般对她,听着你内心真实的独白、憎恨的话语,她心里崩溃了,心脏病突发,死去。
她死了,真的死了。
在那一刻,你一定以为你会快慰,但其实是又悔恨,又害怕。
可错已经铸成,这件事必须按照你之前编排的那样演完。
你将你母亲口中的布拿出,剪碎了,和另一块布、手套,丢进马桶里冲走。
这时的你,穿着“丝袜杀手”赵悦寄来的鞋,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留下鞋印。
之后你脱了鞋,走出屋,将鞋埋在附近的一片菜地。
你再次回到屋内,来到墙边,拿出一把水果刀。
用水果刀的刀柄顶着墙,刀口对着你自己的后背,咬着牙,用力刺下。
刀深深插进你的后背。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为了演出你被“丝袜杀手”刺杀的过程,你必须在屋子里、在地上爬。
你趴在地上,来回爬着,爬到母亲的尸体边,再爬回轮椅边,反复了好几次。
确定整个案发现场足够惨烈,流下了你的大量鲜血,就像真的有个变态谋害你那样。
之后,你用最后一口气,打电话报警。
“陈蒙,真相是这样的吗?”许文山再次看着陈蒙。
陈蒙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在喘气,她面部扭曲,眼泪顺着眼眶流下。
此时,许文山将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放在病床,他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双满是泥的黑色皮靴。
“这双鞋上一定有你的指纹,陈蒙。”
证据确凿。
陈蒙崩溃了,她说,“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哽咽,“我再这样吃药吃下去,会死的,我逃不掉的,我能去哪,我没有钱,没有朋友,我的人生一直都被她(陈艳珍)控制着。”
每一句话,伴随着刀伤,钻心的疼痛,可与她内心十九年来的痛相比,哪个轻,哪个重?
她绝望地说,“只有只有她死了,才能停。我真的很想去学画画,我很想离开。”
许文山取了纸巾,递给陈蒙:
“陈蒙,我是一个警察,四十岁多了,我见过很多凶手,错,都是在一念之间。极端了。真的错了,就要面对,我今天来说这些话,你听后,就当我没说过,然后你打个电话,去自首,把所有的事情再交代一遍,这是我能帮你的,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望着年轻的、面部苍白的陈蒙,“无论是写字还是学画,想要在艺术世界里表达什么情感、想法,首先,要先学会做人,有勇气的去承认错误。”
许文山将那个装皮靴的黑色塑料袋拿走,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陈蒙一阵又一阵的哭声。
推开病房的门,许文山走出,见到了圆富贵。
“她怎么样了?”
“让她平静一下,我相信她会自首的。”许文山说。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审问陈蒙?”
许文山眯着眼笑了笑,脸上的那道刀疤挤成一条缝,“下次你来。”
这宗案件,虽然他和圆富贵在最后都猜出了真凶,但许文山抢先一步,由他审问陈蒙,揭开真相。
他很了解圆富贵,圆富贵说话直接,圆富贵去问,就等于是直接抓捕陈蒙了。
而许文山去问,实际上是在给陈蒙一个自首的机会。
这个女孩还年轻,只有十九岁。
至此,这宗逆天奇案宣告破获——是由赵悦和陈蒙共同犯下的,他们共同商议每一个细节。
赵悦只是挂名,他肯背这个锅,只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变态杀手的身份更加有名。
而在案发现场行凶、完成整个案件全过程的,只有陈蒙。
圆富贵是推理出赵悦的身份,但真正幕后真凶——陈蒙,是许文山先想到的。
圆富贵问许文山,“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陈蒙有可疑的?”
“那瓶可乐。”
“可乐?”
“对。”许文山说,“我一直觉得可乐不应该会出现在这对母女家的冰箱里,你想,陈艳珍这个年纪,不会喝这种饮料,而陈蒙是一个病患,陈艳珍又怎么会给陈蒙买可乐呢?既然冰箱里没有可乐,那么根据陈蒙的口供,她怎么可能看到丝袜杀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呢?”
这宗案件的手法,陈蒙和丝袜杀手虽然在网上聊天中策划了多次。
密谋研究每一个细节,确定无误,然后陈蒙这套说辞背得滚瓜烂熟。
许文山在最开始,只是觉得可乐出现在案发现场很可疑,还没想到怎么回事。
圆富贵在后来,听了陈蒙的口供,这是觉得“丝袜杀手”做所有的事太过迂回。
后来,许文山听了录音——圆富贵找陈蒙录口供的录音。
那个时候,他隐隐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陈蒙把整个案发经过讲得实在是太仔细了,她若是作为一名受害者,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一幕,肯定会被吓到、脑子是懵的,不可能将整个案发过程讲述得如此仔细。
除非,这些案发过程是在她脑中一次一次被编排,牢牢记下的。
案件结束。他们在等待陈蒙的自首。
许文山买了两罐咖啡,和圆富贵坐在医院外头的长椅上,喝着咖啡。
圆富贵问,“你说陈蒙她后悔了吗?”
“肯定会后悔的。”
“那她还有机会出来吗?”
“这宗案件会很轰动的,一堆律师会帮陈蒙打官司。”
许文山判断,这宗案件一定能够登上新闻热搜,而随着事件背后原因的深入挖掘,案件会出现两极争论,那就是——陈蒙究竟是属于谋杀、还是自卫过当,或者误杀?
母亲逼着没病的女儿吃药,是母亲有病?
女儿孤立无援,崩溃之中产生了杀念。
以正常人的思维,会觉得陈蒙可以反抗,但对于被“囚禁”在病中十九年的陈蒙来说,她就像是一只等死的羔羊,无法接触外界,最终用错误的方式实行残忍的报复。
案件,一定是充满争议。
争议,会让许多渴望一战成名的律师们抢着接这宗案子。
但对于法律,陈蒙一定是有罪,一定会坐牢。
但是否会在综合考虑之后,给她一个刑期,她还有能出狱的那天?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许文山看着天,刚刚还是阴天,突然就下雨了。
下一秒的人生与天意。永远是未知。
这时,一名重案组的警察走了过来,他接到了陈蒙打电话的自首报案。
由圆富贵继续跟进、收尾这宗案件。
“谢谢你的咖啡。”圆富贵起身,和那名警察一同走回病房去见陈蒙。
许文山坐在雨中,看着圆富贵离去的背影。
他心想,这个圆富贵是很厉害的,她能够从井盖推理出丝袜杀手,她还能够从不同侧面想象丝袜杀手若是在现场,是如何通过井盖、爬树逃走的。
虽然推理的方向最终是错的,但这些,许文山可想不出来。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许文山有意与圆富贵共同侦办一些案件,有意将自己多年的刑侦经验和圆富贵交流分享。
她,一定会成为一名超越自己、独当一面的神探。
许文山心中想着。
他拿起手机,雨水滴在手机上,他开始用手机打字,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离职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