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将计就计
营地中的人已经几乎被驱散干净了，只剩下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
朝晖带了一队黑甲军去驱散了那群野兽，并且将以黑羽箭插在树干之上的那片破碎的布料取了下来。
白昭昭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秦邵昀站在一侧，并不扶她。
她从肩膀到后背都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样子，逼得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本人却浑然不在意似的，直接在那虎皮椅子上坐下。
她的眼神落在慵懒地靠在一边的陶如约身上，那人抬眸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眼底全是挑衅的意思。
白昭昭微笑着，冲她扬了扬下巴。
“趁着今日大伙儿都在，我来说说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白昭昭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地转了转，发出咔哒的响声，她加重了“前因后果”四个字，“今日我带着沈医女与林公子在林中打猎…”
白昭昭还没讲完，忽然地被一阵抽抽搭搭的男声打断：“白将军！我来说吧！”
这声音的源头是林风竹，他眼睛通红，显然一副哭过的样子，要不是旁边的人拦着，他几乎要扑上来抱着白昭昭的大腿哭。
他听白昭昭没有拒绝，便抽抽搭搭地讲起来了：“我们三人在树林中打猎，说时迟那时快，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黑熊！他的嘴里淌着哈喇子，眼睛冒着精光，然后直接朝我们扑来。”
“白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人，她将我和沈医女送走，自己与这些野兽周旋！为了我们才落了这一身的伤…呜呜呜。”
林风竹越说越伤心，甚至哇哇大哭起来，他抽抽搭搭地继续讲，“我骑着马回头的时候，还看见了好多只忽然窜出来的黑熊和野狼。”
他讲话抑扬顿挫，将在场的人都带入了那样的情景之中，忍不住毛骨悚然。
白昭昭再如何声名在外，也是肉体凡胎，以凡人之躯力战这样多的野兽，实在是令人佩服。
白昭昭自己并没有说话。
秦邵昀听了许久，踏上一步来，说道：“我也从未见过成群的野兽只围着一个人的景象，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的声音带着寒冬的冷意，眼神犹如霜剑似的刺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陶如约身上。他的眼神里藏着的不屑太多。
“我怀疑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他冷淡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冰凉的目光像在看着死人。
朝晖适时地递上那块破布，原本只是寡淡的甜腻味道已经盖不住了，便是离他们有四五个身位的人也能够闻得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味道？”
“甜腻腻的，像是花香又像是蜂蜜。我不曾闻过这样的味道。”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叽叽喳喳的。
“白将军，这是怀疑我们吗？”陶如约声音淡淡，目光锐利，“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如何能害得了您呢？当然，这清水是白将军的天下，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一句话将白昭昭放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对立面，又一句话点出白昭昭特殊的身份——她是飘摇乱世之中清水一呼百应的守城将领。
她手握重兵，只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在场的这些蝼蚁被碾得稀碎。
白昭昭并不气恼，她不善这些宅院之间的弯弯绕绕，更不通她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言艺术，她开口讥讽道：“原来如约是这么想我的。”
她眸光凛冽，说话斩钉截铁，“我是将，守城是我的使命。你这么说倒显得我像要抢走清水的昏君、压迫老百姓的狗官。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讲话夹枪带棒，将矛头转向在场所有人。
“白将军说话何必那么难听。知道的觉得您是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山匪呢。”
陶如约加重了山匪二字，她料定了白昭昭还是从前那个一根筋执拗的白昭昭，她已经将证据悉数毁了，白昭昭又如何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陶如约，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些。我是清水的守城将领，攻击我无异于攻击清水。今日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同样也是将清水置于危险的境地，也是不把在场的你们的每一条命放在眼里。”
语罢，她并不给陶如约什么反驳的机会，附在朝晖耳边说了些什么。
现场一片死寂，直到一道清风明月的身影走来了。
那是裴怀瑾。
他身侧好几个身着黑甲的士兵压着一个双丫髻的婢女，那婢女一抬头，赫然是陶如约的贴身婢女。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挣脱开两个士兵的束缚就跪在地上不停地给陶如约磕头。
“小姐，我错了！小姐，我错了！”
她的额头都磕出了血，沾满了地上的泥土。她的手指抠在地里，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陶如约肉眼可见地有些慌张，她微微张着嘴，用脚将这婢女踢得远了些。
“你自己交代吧。”
裴怀瑾仍旧是手执一把折扇，轻轻地扇了几下，从容不迫地站定在白昭昭身侧。
他站姿笔挺，颇有些芝兰玉树的味道，往那儿一站，跟浑身是血的白昭昭站在一块儿，看着竟然出乎意料地合适。
“我家小姐让我将那盒香料毁了，我本想着倒在郡守府饲养家禽的猪圈中，没想到猪圈里头的猪忽然全都发了疯…好险裴公子及时带了黑甲军救下了我。”
她讲话带着浓浓的哭腔，抽抽搭搭的，讲一句停一会儿，偷偷抬头看面无表情的白昭昭一眼。
裴怀瑾掏出怀里一个拇指盖大的小盒子，将盖子一打开，难以掩盖住的香味直接冲进了在场所有人的鼻子里。
“陶如约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刚刚还对着白将军阴阳怪气呢，没想到背地里做这种烂事。”
“陶郡守的脸都被这个赔钱女儿丢光了。”
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了陶如约的耳朵。陶如约紧紧地捏着拳头，嘴上却是略有些惊讶地说道：“是这婢女撒了谎吧，我从来不曾让她做这些事。”
她抬头，对上白昭昭凉薄的目光，感到心里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