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
云舟落到地上变成核桃大小。四人落地,正心仙君就去买了根糖葫芦,反正他小孩子模样,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吃一点仙君的包袱都没有,遇到有人夸他可爱就露出虎牙笑,很是讨喜。问符晏和重休微,他们都不要,便给徒弟买了根,何芷拿着吃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走了几步就遇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小姑娘斜了一眼他们,很是高傲,尤其是看到符晏的时候,狠狠剜了她一眼,符晏觉得自己很无辜,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这个小姑娘转头满脸天真烂漫凑到重休微面前:“哥哥,买花吗?你看我的花儿多好看啊!”
重休微一脸冷漠:“我是瞎子,看不见,不买。”
符晏没忍住笑出了声,先生可是前玄天剑宗戒律堂长老,玄天剑宗和和尚尼姑差不多了。他又是只爱剑,不爱人的钢铁直男,这小姑娘表现得再伶俐可爱,先生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感觉。
听到她笑,重休微转头对着她:“怎么了?”
符晏摇摇头,正要说话,被那卖花的小姑娘抢先,她跺跺脚,脸上一点天真可爱都没有了:“敢笑话我!你们等着!”
一溜烟跑掉了。
“师兄真是的,人家小姑娘才十二三,你怎么这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啧啧啧。”
十二三岁?怜香惜玉?符晏用看禽兽的目光看着他。
红衣小正太咬着糖葫芦眨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她转过身,“就是突然觉得先生最好了。”
“咳。”重休微猝不及防被她表白,却知道她这喜欢和喜欢一本书、一支珠钗的没什么区别。
正心仙君抬起头戏谑的看着他师兄。
“街上卖的花转瞬就要凋谢,你……你们要是喜欢不如买几株种下,年年开花。你和阿芷这样的小姑娘应当是喜欢的。”重休微说,收敛了神情,又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向何芷:“难得带你出来,自你长大后,师伯都没怎么给你买些什么玩意了。”
听他这么说,符晏顺着意思附和着随口聊:“你要是喜欢,不如咱们定居下来多种些,种在屋前,微风袭来便能闻到花香岂不更好?”
“是很好。”
他们聊天气氛和谐,何芷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师伯从前威严冷峻,也没见对自己多上心。这么想着,又见他和符晏聊天正好,干脆没有搭话。
不想正心仙君开口了:“是应该带带孩子了。”他把何芷推过去,“阿芷小时候你还知道给侄女买点小玩意,带着玩一下,越长大越疏远了。师兄总是冷着脸,阿芷又怕你,大师兄的侄女就是咱们自己的亲侄女,哪有对侄女这么不关心的。”
重休微:“我哪里不关心了?”
“你就会送几把剑,给点剑谱,见一次让她多修练,见一次说她懈怠,一点劳逸结合都不懂。”正心仙君挨个数落他。
“你是她师尊,我就是师伯,你觉得玩玩闹闹能有出息就玩闹吧。”重休微最看不惯懒懒散散不成样子的人,语气凉凉的。
何芷再旁边有些纳闷,师尊说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什么时候师伯还带过自己?有记忆起,师伯对自己就是一张冷脸了。这些都不是重点,现在不敢让他们吵起来,当街吵起来,被人认出来是玄天剑宗的人,多丢脸。
符晏:“打起来打起来,我最爱看打架了。”见他俩都看向自己,仍旧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说:“看我做什么,你们继续啊。”
正心仙君扔掉糖葫芦的签子,叹口气:“你和师兄一样,你是个坏姑娘!”
符晏淡定拂开路边垂下的柳枝:“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你坏心思多着呢。”正心仙君翻了个白眼,“师兄,这里有你的别院嘛,船上这么久,变成小孩子好累。”
“就你一个人累。”重休微走在前面带路,“快走吧。”
谁知道前面突然冲出来了几个壮汉,为首的刀疤脸,身边站着的就是刚刚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开口,声音又尖又急:“大哥,就是那个瞎子!他竟然不买我的花!还有那两个女人,尤其是那个。”她指向符晏:“帮我划烂她的脸!卖到……”
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就被正心仙君用柳叶擦过嘴角,流下鲜血,那卖花女看起来惊恐了一阵子,大声喘着粗气,重休微收了手。
“小妹!”刀疤脸壮汉关心的看向卖花女,见她只是嘴角划破,放下心来:“你去一边,让哥哥把这群不知好歹的人抓起来给你出气!”
“瞎子,女人,小孩。”卖花女乖乖退向一边,刀疤脸打量着着他们,刚刚只看了残影,应该是这个小孩子发出来的,果然什么时候都得警惕小孩子。
“阿芷,你去。”
“是,师尊。”
何芷听话的去迎战,对付这几个小混混,剑都不用拔,三两下就打倒在地。
“你们还敢不敢再犯了?”她踩着为首的刀疤脸。刀疤脸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咬牙说:“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何芷这才抬起脚,等她放开这人,转身回去一直提防着他们。这几个人倒是识时务,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一个个互相搀扶着起来,就要离去。
重休微:“慢着。”
正心仙君:“师兄!他们只是普通人。”
重休微:“何芷,将他们送去司监府。报我的名字,还请他们秉公执法。”仙界没有人间的衙门,倒是有差不多的地方,司监府。
何芷看了一眼正心仙君,正心仙君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让她照办。
何芷离开,他们三个又慢慢走,她总是修仙之人,不至于找不到人。
见他们之间气氛有点奇怪,符晏也不好说话,重休微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符晏以为是要配合他们的关系,乖乖的过来。
“师弟,你也看得出来,他们身上都沾着人命,可不无辜。”
正心仙君反问:“难道我们就没有杀过?”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重休微神情冷峻,自有一番不可动摇的坚定:“我我杀的是魔界生灵,是为我们而战。“
正心仙君摇摇头:“会死的都是造物生灵,战争没有正邪,也没有输赢之分。受伤的永远是无辜人和不会听从命令,不知因何而战的士兵,获利的是高高在上,掌权的那几位。”
说到这份上了,符晏不得不帮重休微说话了:“战争哪里没有正邪之分,魔界侵略仙界,侵略凡间,我们奋起反抗,将他们驱逐,我们是正。赶走了妖魔,保卫了仙界人间,那就赢了,纵然这都是无妄之灾,不该有的,可这错的难道不是妖魔,仙界人间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对抗一切邪恶的勇气难道不值得称颂?”
她说:“先生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正心仙君看着他们,两个平时看似对一切不怎么在意的人脸上都是坚持。
他摇摇头,只觉得师兄真是被顾妄和这个女人影响了。即使死过一次和前世在不相干,顾妄毕竟是魔尊转世,师兄当年能如此慈悲不计前嫌收他为徒,可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这也好战,和顾妄难逃干系。可怜他的阿芷,对顾师弟这么好,却不知道那是她杀父仇人的转世。
还有这个女人。
正心仙君看向她,师兄是看不见她的脸,却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还能抱住她。符晏又是这也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真是祸患。
这么想着,他脸上却带上了无可奈何的笑意:“真拿你们没办法。”
符晏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激动了,很不好意思,想着他好赌,便开口另起话题,打了圆场:“仙君既然也是来看热闹的,不妨我们赌上一赌。”
正心仙君也做出好奇的样子:“哦?赌什么?”
“赌谁能成为下一任光明宫之主。”
这下他倒真的有些好奇了,上一次还能说是有人提前告诉她,这一次难道还能知道?正阳仙君马上想到一个可能:“你赌师兄可不行,师兄要是听你的参加甄选,那别人铁定没戏!”
“我不猜先生。”
“我不喜欢被人挑挑拣拣。”
符晏和重休微同时说。
正心仙君笑眯眯,这倒有点意思了,“那你赌谁?”
“我赌先生的弟子,顾妄。”
这话一说正心仙君连连摇头:“这你就是外行了,虽然顾妄算是年轻弟子里面优秀的,可离光明宫之主还远着呢。师尊厉害,不一的徒弟也行,真要不客气的说,顾妄他还不如我徒弟何芷呢。”
符晏不改答案:“我就觉得他可以。”
正心仙君料想,符晏可能太敏感客气,觉得先前赢了自己一次不好意思,她大可不必这样想,自己愿赌服输,可没有那么小气。
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附和一下:“那我就赌我的徒弟。”这样一来,互相让一步,“不必真的成为,谁的徒弟先走到最后有资格让光明宫使者甄选,谁就赢。”
“好。”
他想多了,符晏压根没有那个想法。上次赢了,彩头一个给他师兄,一个给他徒弟,符晏赢得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只是他竟然猜的这么准,虽然这一次是顾妄赢了,但日后顾妄又以光明宫为聘,送给了何芷,奉她为主,要真的不计期限和先后,自己和她都输不了赢不了。
正心仙君声音微扬:“师兄,符姑娘,你们且看着,我定要让阿芷当选!”他越想越觉得可以,自己助力,阿芷未必不行,只是本来参选的应该是和自己一辈的,这么走有点埋汰他们。罢了,又不至于真的当选,只是闯到最后一步,也不算什么。
三人走进了长春馆,符晏没想到,先生竟然还真的有别院。
正心仙君放了符鸟传讯给何芷,朝他们摆摆手,换了衣服不知去哪里玩了。
符晏看着天边晚霞,心中生出无限感慨。暮色逐渐侵袭,天边还有余晖,月亮试探着出来,花园更显现出朦胧的美。
重休微与她并排而行,眼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稍冷了些,但对仙人来说并无影响。
“符晏,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的弟子会是光明宫之主呢?”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