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觊觎者
祁叶尘的确不可置信，明王竟非人，于他而言却算好消息，“是什么？”
“看不清，但无非是幻化而来，只是……”只是明王背后的那位太过高深莫测，看来并非凡人术士，是妖物吗？不然怎会如此搅扰凡间。
“只是什么？”
“其虽修为高深，但我既见了便会全力一试，可到底在于那女子，无论她对此事知晓多少，执迷外物终是歧途。无论是何缘由，人间自有其道，不该被插手。”
可然空并不知自己亦不甚懂，到底何为人间道？因果循环是为道，可因果循环依凭为何？
可祁叶尘懂得，虽然他不同于然空定要道出个子午卯酉，但他知自己要做什么，却不限定旁人旁道不该做什么，这六道向来不是各自独立。正如三年前是他唯一放不下之事，但后悔无用，世事莫测且无力回天，发生了便是发生了。这便是‘道’，非仅人间之道。
想来，他若知晓然空在想什么，怕是会将其辩得哑口无言，但他不知。
祁叶尘想，阿绪知晓多少呢？终究是不信他罢，可他分明又见阿绪待自己不同，绝非她所言二人无甚交情，这便是他唯一欣慰之处，也是支撑他的全部，毕竟他二人的确毫无交情，他从不敢想这个问题，只因他见识过阿绪的冷漠。
“你待如何？”然空问。
“你知道我的目的。”
“即便她与妖魔为伍？”
祁叶尘扯了扯嘴角，道：“你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言罢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道：“于我，她只是阿绪。至于明王，你待如何？”
自那日听到侍卫的惊人之语，千绪便觉不妙，一路闲逛着思绪纷飞，回过神来才发现到了一处僻静处，仔细瞧了瞧周围，才发现这是池塘的一角，树木繁杂很是隐秘。
她的眼力和耳力本就较常人好许多，因此在听到些交谈的言语声并无在意，及至听清了谈话内容，不由愣在原地。
“这可是明王应允的，你我侍卫又如何，我瞧王妃可不在意这些！”言语颇为自信。
另一人道：“与此无关，我瞧王妃不是这种人，更不喜你这样的。”
“怎么？喜你这样的？”
“你！总之你不该在背后妄谈王妃！”
千绪探头去看，出言维护者确是经常护她出行之人。
对方啐一口，道：“你若不说这话倒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府里就数你围着王妃最多，你胆敢说自己对她无意？”
“你！”那人涨红了脸，“你休要心思龌龊！”随即欲拔剑。
对方一惊，略有忌惮，道：“得了得了，这是明王应允的，我说说怎么了？况且府里许多人都知晓，你拦得住吗？要我说，既然我等都有意，不若各自去向王妃明言，结果如何便与你无关了，她若有意岂非极好？”
“若无意呢？”
“若无意，我自是不再妄想。”但千绪分明瞧见他阴恻的笑。
直到几人离去，黑暗中千绪长舒了口气。她早知不会安宁，虽不似先前惊诧，却忍不住愤怒，看家护院的倒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翌日早，千绪一路直奔府门，又驻足犹豫。她不去寻明王，明王便是安全的。可她自己呢？出去总要回来的，明王还在，她要带明王一起，但不能被侍卫知晓。
思索片刻，她尚未发现此计的弊端，决定先行一试，再作打算。
说行动便行动，她摸摸腰间的银钱，想来需得另买辆不起眼的马车，晚间只需拿些银钱便可离开。
回过神来，才发现守门侍卫不在。她走上前正待打开府门时，身后传来惊讶声，“王妃？”
千绪转身看着来人。
“参见王妃！您、一大早要外出吗？”是那名不怀好意的侍卫，千绪记得。
“守卫去了何处？”
侍卫环顾四周，道：“属下去找找，王妃别担心。”言罢作势要走，又停下步子，道：“王妃一早要去何处？可要属下护送？可需乘车？”
“不必，你自去做你该做的事。”言罢便要开门，无奈门太重，一把没拉开。
“属下为您打开。”侍卫急着一个箭步飞奔来。
随便一个侍卫的身手都比她强，真是作孽，千绪紧握了握拳，却在逐渐拉开的门缝中看到那道身影时一怔，“祁叶尘！”她唤道。悬着的心突然放下，很是踏实，分明忘了上次两人是如何的不欢而散。
祁叶尘转头看到她，似乎也未料到，只一瞬怔愣便放大笑意，“阿绪！”抬步朝她走来，道：“怎么这时出来了？”
千绪对一旁侍卫道：“去忙你的事吧。”
“是。”
千绪踏出门槛，顺势掩上府门，朝祁叶尘走去，微讶异道：“这么早，你在此做什么？”她方才似乎见祁叶尘无聊地来回踱步。
祁叶尘一直笑看着她，直至她走至跟前，道：“闲来无事。”其实几日里，他日日来此。
千绪也不在意他这话的纰漏，道：“先不能请你进去了，我要……”顿了顿，“我最近吃中了一家点心，要去买些来。”
他笑了笑，“这么好吃吗？竟令你起个大早。”
千绪一愣，“是啊，好吃！”
祁叶尘瞧出她似乎忘了上次的不欢而散，一时满腔安心，笑道：“一起去吧，我也想尝尝。”
“……好啊。”她扯了扯嘴角。她很少出门，更不常吃什么点心，哪里知道何处的点心好吃，看来待会要眼尖些，看到哪有卖点心的便赶紧冲上去。
“阿绪。”
千绪一顿，回头看着祁叶尘表示疑惑。
“慢点。”他笑得温柔，两步赶上她，道：“不用急。”
她打哈哈道：“我、还没用饭呢，有些饿了。”
“我也还未用饭，一起吧。”又道：“点心不急，晚些再买。”
“也……好。”
精致小巧的竹舍内，清香萦绕。
窗边躲进一段花藤，旁侧梨木桌上陆续上着佳肴，小小的白玉碟上各类吃食晶莹剔透，精致可人。
千绪本是举箸待发，却见小厮鱼贯而来上菜，索性支着下巴等待。
祁叶尘只是看着千绪，这仿佛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样近，没有外物的打扰，只有他们二人，平凡且亲密。
直到二十一道玉碟罗列完毕，小厮关门离开，千绪无奈道：“太多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
“不过是为了充饥嘛，我并无喜好。”
祁叶尘只是含笑，面上笑意自见她那一刻便没有消失，道：“多吃些，挑些喜欢的，下次就不必试菜了。”
千绪懒得反驳，只得点点头。
中途两人的筷子偶然触到一起，两人均是一愣，她赶紧拿开，祁叶尘却为她夹进碗中，道：“多吃点。”
如此亲昵的动作，不知怎的，千绪心下涌出一股酸涩，仿佛错觉一般，她笑了笑，甚至连笑也是没来由的。
那笑有些熟悉，似有说不出的苦涩，祁叶尘怔在原地。
翌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明王府后门不远处，随即千绪自后门走出。直至千绪入了府，远处马车的车夫却将马车喜好，独自离开。
晚间，湖边，数十位侍卫神色不安，随即见一侍卫跑来，道：“看来她果然与安济王有约。”
头领模样的男子，始终挂着阴恻的笑意。他早先听闻王妃与安济王的事，昨日一早又分明看到安济王在府门外刻意等候的模样，而后他一路尾随，竟见到二人进了一处酒楼，颇为奢雅隐秘。今早，他更是见千绪独自离去，随后便见后门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这一切令他他笃定王妃与安济王关系不寻常，如此当口，他可得防范。
打定主意，道：“这两日王妃必定会偷偷出去，盯紧那辆马车……”
同时，高墙之上，一道身影悄声离去。
翌日，未时，千绪回房携明王外出，门外华丽的马车已在等候，车角的四名侍卫严整以待。随着车檐下四角铜铃响起，宝车远去。
暗处，三道目光紧紧盯着这一切。
申时，千绪随意寻了辆马车打道回府，径直去了后门。
其实她原打算深夜带明王离开，这才将马车停在后门，可晚间又想了想，决定多绕一层，这才带侍卫去了戏园，届时她只需告知侍卫轮流守候莫来打扰，暗下则带明王金蝉脱壳，便绝了府中侍卫起疑。
正常来讲，千绪此举无可挑剔，甚至颇为严谨了。可她低估了侍卫的异常，她甚至完全不知侍卫竟密谋至此，更不知暗处还有别的觊觎者。
事后想想，她其实完全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但人总是在犯错之后才知错在何处，又或许那并非错，毕竟‘当局者迷’，而非技巧不够火候。
千绪下了马车，径直走至后门，不远处马儿正在吃草。
这厢，华丽的马车自宫门驶出，中途拐进一处巷口，再次出现时已成了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随行而来的数十位随从步履矫健，一路奔赴向前。
马车内端坐的分别是乐仪和石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