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亲吉日
“你若不信，何故生气？”然空定定瞧着他，道：“只说那姑娘，凡是亲近者皆生祸患，你可知晓？”
“是么？”祁叶尘笑得不屑，“如你所言，我便试试这祸患又如何？”言罢转身离去。
然空瞧他离开的背影肆意决绝，轻叹道：“你可知，于你来说何为祸患……”
千绪在房顶坐了三日，等祁叶尘。
因那日护送她离宫的侍卫说祁叶尘三日内会来，她怕错过，便每日早出晚归守在房顶。
“等”是件熬人的事，对她来说更是如此，可她实在没勇气寻去安济王府。尤其在诸位提亲者相继出事后，她曾因愧疚闪过一丝不再成亲的念头，却又瞬间打消了。她怕她娘真的打死她，也怕转机到来被错过。
至于为何众提亲者未被坊间暗传她丧门星的名号劝退便是一件乐事了。言“坊间暗传”是因她爹的五品官阶在那摆着呢，不容百姓大肆议论——却也够“大肆”了。其一，她听闻自己的美貌还算出名——她觉得这其中不乏她娘的刻意宣传，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有好汉舍命一试也说得通；其二，便是来者大多不信邪，有道自个儿命硬的，有言自个儿煞气重的，更有说自个儿神仙转世的，真假不得而知，结果却无一例外。
以至后来邻里每见千府有媒婆上门，便激动地炸锅，而后便蹲点守着看退亲者上门，再后来甚至开始惋惜：“就差一日了，怎么就不坚持坚持！”很快又振奋起来，道：“下一个，看下一个！”
翌日，千绪仍早起爬房顶，想着祁叶尘许是有事耽搁了。
突闻墙角鸡笼传来声响，千绪侧头去看，只见一道身影在那翻来翻去，而后那人像是将什么东西揣进了怀里，随即转身离开。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千绪认出那是五哥，怀里抱的是一个花瓶，很眼熟。
她想起来，花瓶正是他爹前几日丢的那个，很宝贝、很值钱，找了两日未找到，气得大发雷霆，竟是被藏这儿了。
想到这儿，千绪不由轻笑。往日府中也常丢东西，每每寻找无果便怪罪在她身上，巧的是总能在她房间搜出赃物，加之众位兄弟姐妹清一色的指认她，而后便免不了一顿打，百口莫辩。究其根源，不过是她曾不时撞见有人偷拿宝贝出去卖，几番指认将众人得罪了个遍，便得了个群起攻之的后果。难得这次逃过一顿打，全仰仗于祁叶尘。
东方朝霞起，金光笼罩在她白皙的面容。
“众亲无着么？”
突然间一道灵光划过，千绪一怔，随即一个激灵跳下房顶，翻墙跑去。
河堤柳荫下，男子一席玄衣负手而立，柳色河光也掩不住周围在他映衬下的肃穆。
千绪瞧了他许久，未敢靠近，亦或说不舍得靠近。正出神间，发现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她赶紧跑过去。
“我、正在房顶坐着，刚好看到你。”她笑着解释。
对方点点头，“想好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垂眸复抬起，笑意盈盈道：“听爹说，我下个月便要成亲了，你能来吗？”意即：她不改主意。
她本就长得美，笑起来更是一片娇媚，明眸流转极为诱人。可在闻上看来，这个笑很是突兀。他看得出千绪命格有多惨，她上次这样笑大概要追溯到幼小无知时。
“你可想好了？”他还从未对谁这般耐心。
千绪坚定地点头，双眸晶亮望着他，道：“你会来吗？”
闻上发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仍是道一声：“好。”
闻上离开后，千绪才想起忘记告诉他婚期，其实她也不知婚期，甚至不知能否成亲。但她相信，只要成亲，闻上必会如期赶来。
可若成不了呢？这个几率太大。
抬头望天，她决定试一次，旁的一切她都不求，只求破一次所谓的宿命，哪怕这于如今的她来说太过无关紧要。
又等三日，千绪没等来祁叶尘，等来了他的侍卫。
彼时她正在房顶观望，远远瞧见那日护送自己的侍卫骑马赶来，她记得那侍卫名唤阿更。
此时，阿更正一路奔向府门，她瞬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回了房，回房又觉不安稳，正在院中打转时便见阿更来了。
阿更恭敬道：“千绪姑娘，我家主子有事耽搁没能如期赴约，惭愧之至，特派属下来向姑娘赔罪。”
千绪摇头，到：“没关系，我猜他也定然因事耽搁了。”深吸口气，道：“他、没事吧？”
“承蒙姑娘挂念，主子没事，只是府中事务繁忙脱不了身。”
她刚松口气，又听侍卫道：“主子此次派我来，是有一事告知姑娘。”
“何事？”
侍卫拱手作揖，道：“实是唐突，未同贵府商量便定了成亲吉日，方才属下已向令尊大人赔罪，令尊宽宏大量不计较，可主子说毕竟是姑娘的亲事，因此特来向姑娘赔罪。”
千绪懵了懵，“吉日？何时？”
“十日后便是吉日。”又道：“姑娘放心，此事虽有仓促，但应有事宜悉数完备，绝不会怠慢了姑娘。”
她好半晌才回神，道：“不会。”
侍卫临走时，千绪忍不住唤住他：“祁叶尘真的没事？”
“主子没事，姑娘放心。”顿了顿，道：“姑娘明白自己的处境，又对主子这般关怀实属难得。此事主子有考量，姑娘放心。”
千绪在院中站了许久，“有考量”三字一直萦绕心头，祁叶尘早知她在坊间的名声，竟还待她至此。
夜风呼啸。
御书房外值守的宫女正昏昏欲睡，突然被拔高的女声吓一个机灵。
“父皇，只要您下旨，祁叶尘绝不敢不从。他瞒着您向千府提亲本就是无视君威，这本就是他的错！”
“朕虽为天子，也不可无故干涉臣子娶亲。先前朕说为你探探他的心思，你还不愿，正巧人家推诿地毫无痕迹，朕想着你也心气高便没再说什么。倘若你那时要朕赐婚，怕是早已成了。如今他提亲之事不愿张扬，朕说不得什么。”
“父皇——”乐仪急了，一路跪着向前，道：“父皇您帮帮儿臣啊！您忘了，先前您封他为王便是为了儿臣日后嫁给他不失身份，您惜他这个人才也不愿他活在祁老侯爷的身份之下，如今他转身娶了一个五品官员之女，您甘心吗！”
“正因朕惜他是个人才，才不愿逼迫于他。他脾气倔，况且此事朕不占理，若他真的抗旨，你要朕如何治他的罪？”他的确惜这个人才，不仅因祁老侯爷当年陪他出生入死。
乐仪满是不可置信，强抑住哽咽，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
沉默半晌，乐仪神色决绝，道：“父皇，儿臣便也倔了，从小到大儿臣没求过您什么，只求您帮我这一次！我赌他不敢不从，倘若他真的抗旨，儿臣愿为他正名，绝不让您为难！”沉重的叩头声不断传来，“求父皇给儿臣一次机会！”乐仪伏身在地，“求父皇给儿臣一次机会！”
廊下，夜风呼啸，乐仪逆风缓缓前行，犹挂泪痕的面容掩不住笑意，半是得意半是嘲讽。
这日，千府迎来一位贵客，于千绪却是不速之客。
千绪娘自前院一路跑来，满脸堆笑地扯住她，道：“藏得深呐你，什么时候攀上公主了？”
“什么？”千绪不明所以。
“公主啊！乐仪公主派人来了，特意请你去宫中坐坐，还道要给你送些嫁妆。快去装扮装扮，别给你爹丢脸。”
千绪微皱了皱眉，道：“娘，我同乐仪公主并不相识，她是不是弄错了？再者，她为何无故送我嫁妆？”
“说什么呢！”她娘甩开她，“人家公主请你是多大的福分，什么相识不相识的，你还敢不去不成？人家说不定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爹哪来这么大面子？可她的确没能力拒绝。
“若是可以，请姑娘十日内莫要出府，便是有人相邀，也要拒了。”这是那日侍卫临走时的嘱咐，她当时还想此事简单，况且她从无什么友人，鬼才会邀自己，如今看来祁叶尘早已料到一切。她想起先前在宫中时乐仪公主的侍卫突然问起自己，她虽奇怪却未多想，祁叶尘则已帮她脱身，个中原由究竟如何，她至今不知，唯一可知的是来者不善。
三日，还有三日便是大喜之日，一定要如此么？
千绪出神间蓦然被她娘扯走，边扯边道：“我瞧你也别打扮了，省得出什么幺蛾子，公主的旨意岂能违抗？你莫不是想害死咱们全家？”
她不是没力气反抗，却是不能。罢了，是祸躲不过，千绪将心一横踏出后院门，却不料刚拐个弯便被突来的身影吓一跳。
祁叶尘一席白衣似雪，先是冲她笑了笑，极舒心的笑，竟晃了她的眼。随即祁叶尘朝她娘颔首示意。
千绪突然奇怪，祁叶尘方才是打哪过来的？
被揪得生疼地手臂蓦然得了自由，千绪回神见她娘一脸堆笑道：“安济王爷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夫人要带阿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