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杀戮与毁灭

    “军人杀人到底对不对？”我的脑中不知为什么忽然跳出来这个问题，这恐怕是很多人都无法真正回答的问题。有人认为，战争是以正义之名将杀人行为合法化，但并不能完全消除人在战争中的心理创伤和犯罪心理。

    我记得看过一个老兵写的战争回忆录，他的书中曾有一段这样写：“一直以来，我在内心排斥、拒绝思考这个问题，作为一名军人，我一方面恪尽职守，以期获得上司的赏识和部下的支持，另一方面，灵魂又被内心的痛苦沉重地压迫着，我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多久，然而却只能忍受……为了获得，必须承受；为了自己的生，必须选择他人的死！我感觉自己颤栗的心灵，仿佛被困在一张网里，挣不开……”

    我知道在现实世界中，某国驻外的士兵曾多次出现犯罪、自杀或自相残杀的极端现象，有心理学家分析，当战争的破坏性、长期性、不义性日渐突出，战争的正义性及合法性就会受到质疑，这种质疑会将人的心理创伤和犯罪心理推向极端。

    罗休面上的肌肉忽然抽动了几下，大声道：“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杀人也像抽烟、喝酒、赌钱一样能上瘾，而且是一种最要命的瘾，它能让你产生了一种屠戮的快感，能让你知道什么叫征服者，什么是生杀大权的实质。”

    我听得为之气结，瞪视了罗休好一会儿。这是谁设计的人物语言，估计是有点变态。

    罗休渐渐现出不可遏制的兴奋神态，而且越来越甚，提高声音继续道：“这是最刺激的人间游戏，你可以由于杀人而感到自己存在的伟大和自豪……”

    我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拳，急促地喘息着，我忽然觉得游戏中人物台词的设计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远处又有枪声传来，我感觉一阵莫名的心痛，眼睁睁地看着净土正在变成屠场。我忍不住捧住头，狂吼了一声，吼声中蕴涵着悲愤和无奈。我实在不想再继续这场游戏了，我忽然想马上退出。

    倏忽，四方八面响起了奇怪的尖啸，罗休等人面上现出疑惑的神色，抬头追查着啸声的来源，黑幽幽的枪嘴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队长，请到控制中心来。”我头盔中的通讯器，传来洪白博士低沉的声音。

    我找到洪白博士时，发现他正愣愣地坐在一部量子电脑的控制台前。

    “有人启动了毁灭装置！”洪白博士的脸色惨白，“30分钟后，所有的飞弹都会落到我们的头上！”

    我先是愕然，跟着向后一连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问：“还有其他挽救的办法吗？”

    “战争和血腥使人发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洪白博士脸上的皱纹陡然多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喃喃自语着，“这座地下城动力系统的能量，原本使用的是太阳能，不过当初在设计的时候，一定是没想到他日会入住这么多的人，所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后来，我们将太阳能改换成了核反应堆，核燃料取自几颗经过改装、拆解的核弹，这里一旦要是发生爆炸，那么……”

    我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很想告诉洪白博士，其实我就是“上帝”，我或许有办法阻止即将发生的灾难。但随即我又犹豫了，因为游戏进展到这里，可以说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非常想知道接下来这个游戏会怎么发展，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洪白博士按下一个掣钮，墙上显现出整个地下城的平面图，原来那是一幅超大投影屏幕。

    洪白博士指着东北角，神情木然地说：“这里有一条通往谷外的捷径，活着才有希望，祝你好运。”

    我匆匆告别了洪白博士，在他指给我的逃生通道位置，我看到了几个男女，可惜他们不知道应急门的开启密码，正在不知所措。他们看到我的出现，不由得露出了惊恐和戒备的目光。我径直走过去，输入密码，打开了通道的出口。

    “想要逃命的话，就跟着我跑！”我说完，一步跨进了通道。那些男女犹豫了一下，终于在后面跟了上来。

    我们出了地下城。天上看不见月亮和星星，夜色浑浊，昏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尽可能地带着那些男女往地势低的地方跑，因为我知道，山体能有效阻挡核爆的能量，能吸收其危险的核辐射线。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尖啸声，“单兵数字头盔”分析显示，那是几颗红外感应或智能追踪型飞弹。

    “你们赶快找地方躲藏，我去把飞弹引开！”我根据撕裂空气的声音，判断出飞弹的方向后，转身朝一片开阔地奔去。

    “轰！轰！轰！”我的脸上烟火斑驳，我以疯狂的动作在漫天的炮火中穿梭，虽然身上的防护服已变得褴褛不堪，但我竟然没有受到丁点的伤。

    “轰──”我感觉自己摆脱了大地的束缚，腾地升上了半空。我知道我只不过是被爆炸的气浪掀起来的，我连忙切换到上帝视角模式，我估计只要我落地时小心一点，姿势正确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突然，我看见天空中出现了几个小小的火球，接着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爆响，耀眼的核闪光猛然照彻了黑夜。植物的绿色在这种白光的照射下，看上去就像枯叶的颜色。突然发生的核爆，仿佛来自天上、地下、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就像死神撒下的天罗地网，把游戏中的一切生灵都罩进其中。

    同一时间，我又看到一堵火墙正从身体下方掀起，向无限远的地方延伸着，片刻就充斥了整个视野。爆炸产生了巨大的热浪，我看到几只被惊起的飞鸟，就在半空中被点燃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上帝视角竟然挡不住核爆的冲击，只见我的身体发出彩虹一般绚丽的光芒，瞬间后就化为了满天耀眼的碎片。

    我的下方变成了一片火海，我看到了那几个随我一起逃跑的男女，都因为灼伤，皮肤变成了黑色，而且都没有了头发。那些人的五官被烧起了水泡，肿胀得像气球一样，不过肿胀只是暂时的，那些人的面部的皮肤很快就挂了下来，被爆炸产生的热浪一冲，五官就被完全抹掉了，剩下的是一张怪物的面孔。

    我看到了一个赤脚的女孩，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她没有了下颌，舌头从口腔里露了出来，她嘴里似乎在喃喃地祷告着什么，她身上不断地淌着血，她用双手压在伤口上，用蹒跚的步子，在难以闯过的火海中奔跑着……还有一个人，双目被烧剩了两个窟窿，就在跌跌撞撞的跑动中，被烧成了一块炭……

    那些人凄惨的叫声，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可惜我已不能够帮他们。下面的地下城瞬间显现，又瞬间消失。裂开的火团在逐渐扩散着，扩散着，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瞬间，我感觉周围变得那么宁静，那么空灵，我不知道自己飘向何方。

    我终于退出了游戏，我觉得很累，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真实的战争。但让我感到纳闷的是，这个没有名字的游戏任务，竟然并没出现我熟悉的“game over”画面，似乎它还没有结束，我只是存档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