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秒之争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常钰睡到中午还没醒来,这对一个将军的作息而言实在是说不过去,严婴几次探试他的鼻息,生怕他一个酒精中毒再丢了老命。
“常钰…该醒了,老爷子还等你回去过年呢…”严婴不停地拍打他的脸,见他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便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终于,常钰眼皮子终于动了动,只见一个放大的俊脸正欢喜地看着自己。
“你!”常钰骤然翻了个身,女人家一般裹紧了被子。
见他如此,严婴暗笑:“醉鬼的那玩意儿压根就行不了房事,你又在怕什么?”
说着,严婴诡异地笑了一下,单腿跪在了床边:“不过,我可没醉!”
“你…死断袖,你对我做了什么?”常钰面色一白,猛然揭开被子,见裤子好好地穿在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发现自己又被她捉弄,常钰面色一沉,反手将她按在了床上,咬牙切齿道:“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
“如果这不是玩笑该怎么办?”
“杀了你…”常钰恶狠狠地看着她,“然后自杀…”
是个狠人,严婴默默伸出个大拇指,杵在他眼前。
“今日我便上书圣上,把你送走。”常钰翻身下床,伸手拿下架上的大氅,“从此你我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几乎是话音刚落,风一般的白衣幽灵骤然闪了进来,不等常钰反应,床上的严婴已然没了踪影。
常钰震惊地瞪大眼睛,飞身追了上去!见那人“咣”的一下闯进了乾清殿,这才停下脚步。
光顾着追人,差点忘了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除了老皇帝身边的暗卫风不息,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老皇帝彻夜喝酒耍乐,心疾突发,等严婴赶到的时候已经站不起来了,死了一般倒在床上,呼吸艰难。
严婴斥退宫娥飞奔上前,赶忙将丝帕盖在老皇帝嘴上,做起了心肺复苏。
如此举动彻底惊呆了众人。老太监不是第一次见此疗法,却也紧张地双唇发颤。
“大胆!”突然,一声尖利的女音响起,令贵妃迈着焦急的小步子走来,宫娥见状纷纷跪下,心里为严婴捏了把汗。
严婴精神紧绷不为所动,若是老皇帝出了岔子,她也别想活下去。
“娘娘,您不能上去啊娘娘!”老太监急忙去拦,可令贵妃却昏了头,直骂老太监是个吃里扒外的杂碎,竟连自己主子的名声都不顾!
“来人,把他给我拉住!”令贵妃横冲直撞!猛地抓住严婴的头发将她按在了地上,狠狠地扇了几个嘴巴子!
严婴挣扎不脱,直到常钰赶来挟持住令贵妃,这才有了继续抢救的机会。
令贵妃疯妇一般冲着常钰的脖颈脸颊又抓又挠。直到皇后娘娘赶了过来她才知道害怕,渐渐停了手。
“来人,把这疯妇给本宫拿下!”
“是!”
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将叽哇乱叫的令贵妃绑在椅子上,皇后娘娘阴沉着脸,狠狠甩了她几个嘴巴子,怒斥:“此妇惊扰太医,意图谋害圣体,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是!”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冤枉啊,是严婴亵渎圣上,臣妾冤枉啊…”
千万不要有事啊…严婴眉头紧皱,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半柱香后,老皇帝终于恢复了正常,大概是因为刚刚起死回生的缘故,老皇帝的面色异常苍白,双目无神。
而严婴的脸色却不比他的好看:“皇上,你还真是人老心不老,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彻夜狂欢!您…您…您可真行!”
听到严婴说话,老皇帝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覆在严婴的头上。
“微臣没事,您不用担心我。”
“本宫怎么觉得皇上是想打你。”不知什么时候,皇后娘娘走了过来。
老皇帝无力点头,示意皇后没有说错。
严婴苦笑,她都要吓死了,合着这老两口还有心思开玩笑。
“来人,扶严太医下去休息。”说着,皇后冲身后的太医点了点头,接替严婴之后的工作。
老太监是个有眼色的,看见严婴左脸肿了起来,忙去拿了些消肿的药膏。
“多谢胡公公。”
老太监微笑:“还是多谢您这一身本事吧。”
严婴点头,心中的后怕还未消退。若是老皇帝没能醒过来,老太监送过来的可就是鸩酒了。
没过多久,后宫嫔妃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严婴自知不便久留,便令人告知了一下皇后娘娘,借着熬药的借口离了乾清宫。
常钰静静地站在宫外等待召见,脖子上脸上的抓痕清晰可见。
“瞧你这脸,怕是比战场上受的伤还多。”严婴凑近,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好好养着,莫要留了疤。”
常钰没有理她,眼里依旧带着一丝警惕。想到他昨日的话,严婴顿时耷拉下个脸,解释道:“我真不是变态,那些女人都是皇上硬塞给我的,我发誓,我从来没碰过她们。”
她倒是想碰,可没那个能力啊,严婴微微叹息,可常钰的面色却依旧没有好转。
“所以,你真的是断袖。”
“你能不能别老是左一个断袖右一个断袖,把我当成正常人看就这么难吗?”
“呵。”常钰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断袖,就是变态!”
“好。”常钰冰冷刻薄的语气彻底打消了严婴的耐心,“我就是断袖,那又怎样?常钰,既然你接受不了我,那就算了吧,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后会无期。”
说完话,严婴冷笑离去,单薄的背影立在风中,孤独而又倔强。
老皇帝喝了药后困意席卷,很快便睡了过去。严婴就这么守在床边,渐渐也瞌睡虫上脑,一头栽在了床沿上。
后来还是老太监把她叫醒的,此时老皇帝已经醒来多时了。
“军营的生活到底是苦啊!这才几天,竟把你累成这幅模样。”
“回皇上,不苦。”
“嗯?”老皇帝挑眉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别啊!”
“哈哈哈哈…”老皇帝拿起卷宗敲了敲严婴的脑袋,“这里啊,还是这么不开窍。”
老太监陪着笑,眼睛却朝门外的黑影撇了去。
“皇上,常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呢。”
“嗯。”见外面天都黑了,老皇帝舒了口气,“那就让他进来吧。”
听闻这话,严婴匆匆站了起来:“既然皇上有事和常将军商议,那微臣先行告退。”
得到老皇帝的同意后,严婴拿起药箱跟在老太监的身后,面目表情地与常钰擦肩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严婴!”常钰突然停了下来,却眼神恍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晚我去找你。”
淦!严婴心中狂跳,但面上却极力保持平静:“常将军事物繁忙,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去太医院为好,毕竟那里太医众多,不止我一个。”
说着,严婴加快了脚步,下阶梯的时候虽绊了一跤,但总体还算平稳。
老皇帝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常钰不先张口,他也不急着开始。
“末将表现,皇上可还满意?”
“嗯…”老皇帝花白的胡子微微上扬,“常小子,你可知聪明和精明之间,有什么不同?”
常钰没有说话,显然他不知道老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呵…精明人最可贵的一点便是装糊涂,你小子,还是不够精明。”
常慕冲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放着,如今他亲生儿子突然班师回朝,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哪方的阵营。老皇帝表面上是发配严婴充军,实际上是把她当成了一枚棋,一枚激怒常钰逆反之心的大棋。
若是常钰起了疑心,一怒之下起兵反叛,皇室也好趁机来个瓮中捉鳖。不过现如今看来,老皇帝倒是误会了他。
不过严婴却对此事毫不知晓。
“皇上,家父被南蛮俘虏,南蛮女王模仿家父笔迹造谣我常家,就是为了让您砍断自己的左膀右臂!”说着,常钰攥紧了拳头,“如今家父为证清白自刎谢罪,您为什么还是对我如此疑心?”
老皇帝没有说话,沉默良久:“口说无凭,朕又凭什么相信你。”
“呵…”常钰神色哀痛,他无话可说,突然间,常钰猛然打碎瓷杯,一把划破了自己的手心,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地,红的刺眼。
老太监吓了一跳匆匆挡在老皇帝面前,见他没有冲过来才松了口气。
常钰双目血红,缓缓举起受伤的大手,朝天道:“我常钰向天起誓,若是有丝毫反叛之心,便让我常家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好!”老皇帝在老太监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缓缓走到常钰面前。
“常钰,朕告诉你,这世间的人只会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说辞,至于真相是什么?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对真相心知肚明。”
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这句话听起来理正词直,又带对他了一丝理解与关怀,但背后的含义莫过于:过去了都过去了,撸起袖子给朕好好干活,追究这么多毫无意义。
不过就算心知肚明又怎样,常钰能做的只有闭嘴,有朝一日时机正好,他会毫不犹豫地为父亲证明清白。
“既然如此,末将告退。”
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老皇帝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来!你打了我的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说着,老皇帝拍了拍他的脸:“老子身边好不容易得来个这么有用的糊涂蛋,你竟敢下这么狠的手。”
“…你是说严…太医?”常钰微微皱眉:“既然如此,末将任凭皇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