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命青灯
盛宁三十六年,腊月十五日,大雪。严府大院里的的梅花开得正盛,正如严婴的心情。
今日是她荣升太医院院使的日子,因为平日里人缘不佳,倒也没有多少人前来祝贺,就连太医院里的同僚也只是遣人送了一份大礼到苏府,升迁茶都不愿喝上一口。
这是严婴穿越过来的第三个年头,她本是现代医学博士,前途无量,家庭美满。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一场医闹竟要了她的命。
可笑的是,她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却被患者家属那从天而降的大锤砸中了脑袋,也许这就是好奇心害死猫吧。
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年代,太医院自然不收女子,于是严婴便不顾系统的劝阻扮成男人混了进去。好在她生得高挑大方,气质儒雅,扮起男人来也有模有样,不多久便靠着精湛的医术成功考了进去。
大概是母胎单身的缘故,严婴不喜与男人喝酒交涉,一心从医,在太医院的口碑并不好,可是她偏偏靠着一张俊美的面容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深受后宫嫔妃乃至公主的喜爱。
以至于老皇帝明令禁止她出入后宫,成了他的贴身太医。
“严太医,皇上有请。”老太监胡庸弓着肥硕的腰身,尖细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舒服。
“嗯…”
湛蓝的天空下,乾清宫巍峨肃穆,金黄的琉璃瓦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快步来往的宫娥忙碌而又渺小,硕大的压迫感让人呼吸不畅。
殿内宝珠为帘,金碧辉煌,金漆雕龙的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英武王者,三四个大臣跪在殿下,不敢多言一句。
“参见皇上。”严婴在老太监的示意下跪地磕头,见老皇帝还在与大臣们商讨着什么,便退到一旁随便听了些,不过是些前线的事,她也听不太懂。
“常钰南征凯旋,不知你们怎么看。”老皇帝吹了吹手里的热茶,眼底划过一丝疲倦。
“微臣以为,常将军忠勇两全,还是要尽快放了常老将军才是。”
听闻这话,老皇帝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要放了常老将军,只是自将他囚禁以来,常老将军的行为是越来越疯癫,他又该如何向常钰交代?
也不知他们商议了多久,严婴渐渐困意上涌,就这么靠着墙睡了过去。还好老太监及时将她唤醒,若是误了事,她怕是又要挨一顿罚了。
“也只有你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无礼!”老皇帝笑骂两句,将她唤了过来。
“皇上,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近日有些肩膀疼。”老皇帝闭上眼,似乎还有什么话说,但没有张口。
严婴自然能看出来,上前给他揉了揉:“皇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到底还是瞒不过你。”老皇帝微微一笑,“朕前几日赏赐给你的那两个侍妾,可还觉得满意?”
想到后院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严婴叹了口气:“皇上恩赐,微臣万分感激。”
“呵呵,你将及弱冠,家里也该有个女主人了。”老皇帝微笑道,“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严婴摇头,见老皇帝满意点头,暗道不妙,赶忙道:“皇上,微臣就是天命的孤人,前半生救人,后半生伴青灯,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成亲了。”
好一个先发制人,严婴都这么说了,老皇帝若是再逆势追击,多少有些损害皇家的脸面。
“咳,青灯心,红尘脸,你可知你乱了多少女儿的心魂,积了多少红鸾怨…”
一个时辰后,严婴提着药箱离开,不等出宫,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急匆匆追了过来,细看之下,眼圈已经肿了起来,显然已经哭过了。
“昌宁公主,您这是怎么…”严婴话未说完,却被“啪”的一声打在脸上。
伺候的宫女见状却不敢乱动,直到昌宁公主又掉了泪,这才凑了过去。
严婴捂着脸,诧异道:“不知微臣何时得罪了公主?”
“严婴!你个负心汉!”
天大的冤枉!昌宁公主有意于严婴在宫里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可自从皇帝将她从给事内廷调出来,她便再也没有踏入过后宫一步,与这公主也没什么交集,又何来负心一说。
昌宁倔强地擦了泪,用力地将她扯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你为什么将那俩女人收了房,你可知现在后宫都传了些什么?”
“什…什么?”
“她们都说你严太医铮铮傲骨,就算要奴婢也不要公主,说我是天生的贱骨头!”昌宁眼里含着泪,“严婴,你究竟为什么不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严婴无奈地叹了口气。
昌宁抽泣道:“那就是喜欢了!我就知道父皇是在骗我,你等着,我这就让父皇为我们赐婚。”
“不行!”严婴一把将她拉住,发觉不妥,又匆匆松了手,“公主,微臣…微臣是真的不能娶你?”
“为什么?难道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是谁?本宫要杀了她!”
见严婴摇头,昌宁又道:“你不说是吧,那本宫便自己查!”
说着拔腿就走,话说公主不应该都是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贵人,这昌宁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严婴拉她不得,猛然脱口而出:“站住!”
昌宁受惊:“你,你敢凶我。”
“对不起。”严婴鼓起勇气,“公主,实不相瞒,臣之所以不愿娶你是因为臣…臣不举。”
昌宁听闻一愣:“你说什么?”
严婴咽了咽口水:“…我说,臣不举,怕是给不了公主正常的生活。”
似是不敢相信,昌宁怔怔地盯着她,让人好不自在。
“公主会替微臣保密的,是吧?”严婴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直到昌宁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脱离了险境,却搭上了尊严,咳,严婴垂头丧气地捡起地上的药箱,蔫了吧唧地出了宫。
皇宫离严府并不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可就是这一条街的距离严婴却走得极其煎熬,数不尽的姑娘少妇早早地在宫外等候,拼命地压抑着喉咙里的尖叫,投来灼热的目光,就连老太都对她移不开眼。
好在她不似卫玠一般体弱,不然非得被看死在这路上。
不等踏进家门,一阵激动的欢呼声从东街传了过来,高喊“胜利胜利胜利…”
严婴好奇地上前查看,只见数不尽的百姓夹道两旁,拼命地挥舞着胜利的旗帜。两排兵马井然有序,身材高大的鬼面将军颇为冷漠地骑马前行,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常钰回来了!”
一个颇为熟悉的机械女音响起,将严婴吓了一跳:“狗东西,你还知道回来!”
三年来,这渣统就只在她刚到的时候出现了一次。从那以后便没了踪影,任由严婴千呼万呼都只是重复一句话:您呼叫的系统正在进食,请不要打扰。”
淦,三年了,这饭总算是吃完了。
“警报,警报,男主已出现。警报,警报,男主已出现…”
紧张的重复声一直回响在严婴的脑海,吵得她头痛欲裂。
“三年了,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系统机械的声音里竟带有一丝难言的委屈,“当初若不是你非要当什么太医,本系统怕是早就完成任务了。”
“又是任务…”严婴翻了个白眼:“难道我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吗?”
“警报警报,男主要走了,警报警报,请宿主速速去追。”
“放屁。”
“言语粗俗,扣文明度一分,辱骂系统,扣随机二十分。”
“什么?”严婴瞪大了眼:“文明度我认了,随机是什么鬼?”
“本系统不爽,想咋扣咋扣。”
“扣完怎么办?”
“魂飞湮灭。”
“这么狠!”严婴咬牙,愤愤瞪了一眼常钰的背影,这家伙还不如不回来,“我还有多少分。”
“二十九,鉴于你三年来混的不错,特别打赏五十分,总计七十九分。”
“得。”严婴转身进门,一只脚刚踏进府邸,系统的警铃声骤然炸响。
“警报,警报,不服从系统命令扣五十分。”
这么多!严婴深深叹了口气,一头扎进了拥挤的人群。
军队多余的兵马被留在了宫门外,常钰卸甲解剑,下马步行,仅带两名副将入了宫。
严婴急忙跟上,差点被守卫拦下,直到常钰走进了乾清内殿。
“严太医,您怎么又回来了?”见严婴在门前来回踱步,老太监匆匆迎了上去,“可是要面见圣上?老奴这就进去禀报。”
“不急不急。”严婴悻悻笑道,“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话是轻巧,可她这一等,便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皎洁的月光洒在这空旷的皇城之上,阶下宛若雕塑的御林军出奇的死寂,看得严婴心里发慌。
这时,四名守卫抬着担架匆匆跑来,严婴赶忙冲了过去,只见一个面若死灰的老者呼吸甚微,几乎快断了生机。
守卫不敢停下,将老者抬进了内殿,严婴顺势而入,右手依旧搭在老者的脉搏上,眉头紧蹙。
“祖父…”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常钰看到他那病入膏肓的模样,难免心口一颤,不等靠近,便被严婴厉声喝止!
“滚!”最讨厌行医的时候有人打扰,这是多年来的规矩,怎么还有人不知道?
严婴眉头紧皱:“抱来一床被子,把他放平,还有,去太医院借来一套银针,闲杂人等都给我滚出去。”
“这…”众人见状吓直了眼,这可是在皇上的地盘,她怎敢如此无礼。
似乎是早已习惯,老皇帝显得平静极了:“就按他说的办。”
“是…”
常老将军干枯的嘴唇微微发颤,皱巴巴的眼皮死死地闭着,像是做噩梦一般止不住地颤抖。经过半个时辰的紧急抢救,常老将军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严婴也松了紧绷的神经。
“呼。”常钰明显地松了口气,抬起手腕抹了额上的汗,见严婴诧异地盯着自己,便将手帕递了过去,“自己擦吧。”
“谢谢。”严婴不自然地接过手帕,她竟没有意识到守在一旁给自己擦汗的人是常钰,简直比手术房里的护士还敬业。
三年前见他还是鲜衣怒马的英俊少年郎,说不心动是假的,可如今他这副胡子拉碴的邋遢样…咳,要说心动是假的。
“喜讯喜讯,男主好感度上升百分之二十,加十分,总计八十九分,请宿主继续努力。”
才十分,简直比银子还难赚,十句脏话就没了,操!
“扣一分。”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