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句晚安
她暗暗心想，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手感？
很快又立马懊恼自己此刻的胡思乱想。
姜延轻吮了一口，然后松开吸管，小幅度的舔了下唇，唇色红润，脸上漾出干净的笑容，一双狭长幽深的眸子里融了春。
“好好喝。”
青柠的清香和牛奶的醇厚融合在一起，甜中带点微酸，丝丝入喉，整个味蕾都在享受。
池鱼莞尔一笑，过了一会儿突然小声开口：“那我…上去了？”
不远处阶梯下有一对抱在一起的小情侣，站那里很久了，她刚才无意间听到了那个方向传来奇怪的声音。
于是池鱼藏在发间的耳朵泛起了红，站在原地全程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花坛，完全不敢随意乱瞟。
“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姜延微微弯腰，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了阴影。
他往前凑近了几分，夜色昏暗，宿舍门口透出来的光不足以照亮这个角落。
但这个距离近到能让他看清小姑娘脸上的细细绒毛。
“唔？”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感觉现在两人的距离有些危险，她的鼻尖都要触到对方衣服的面料了，是好闻的栀子香味。
她眨眨眼，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想出来哪个牌子的洗衣液是这个味道。
姜延认真地看着她，清隽的脸上神情未变，可眼底不断翻涌升腾的情绪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不过他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而是侧身抬手，穿过池鱼的耳际，帮她整理了一下帽子上歪掉的兔耳朵。
还有，脸颊左侧的一缕碎发。
动作轻柔和缓，让她不觉得有地方被冒犯到。
只有难以启齿的害羞。
“八天不见，其实我…每天都好想你。”
“所以今晚借着拿快递的理由过来见你一面，等不到明天了。”
少年语速很慢，习惯性拖着尾调，声音很轻，低低沉沉的，比那优雅悦耳的大提琴曲还要缠绵柔和。
他似乎怕这股难以压抑的情感吓着小姑娘，说完后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两人挑破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后，聊天和以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至少在之前池鱼不会听到对方明目张胆的说：“好想你”。
还有“等不到明天了”这类光听着就让人心绪乱飞的话……
下一秒，池鱼瞪大眼睛，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藏在衣袖里的手也停止摆动了，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烫红起来。
整个人就像一颗熟透可摘的水蜜桃。
那句等不到明天了，她怎么还听出了几分委屈。
池鱼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破了一个小口，然后冒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情绪。
让她心率直线上升。
“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露骨。”池鱼红着脸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出这个词语。
明明是骤冷透骨的十月，此刻她的脸和心脏却同样滚烫。
姜延轻笑出声，小姑娘脸皮真薄，这种话都听不得，他喉结滚动，打算逗她，“池鱼鱼。”
“如果这都算露骨，那以后我还想说更露骨的，怎么办？”
“……”
那她就捂住耳朵，不听！
最后撩完人的姜延心情大好，放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回了宿舍。
————
这学期匆匆过去了一大半，两人有时候一周见两三次，有时两周见一次。
池鱼向来是害羞体质，面子薄不敢约人，看清自己的心意后更不敢主动，因此每次都是对方提出来的见面。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南城气温降得快，出门必须得穿件厚厚的大衣或者保暖棉服才能抗住这股寒冷。
自从上次国庆假期后，池鱼的所有包裹统统都是姜延去驿站代取的。
不过这天晚上，池鱼买的一件新卫衣到了附近驿站，她喜欢的不得了，想亲自去拿，于是闲在宿舍的姜延便陪着小姑娘去了趟快递点，然后和她慢悠悠的走在校园里。
两人倒算是这学期第一次散步。
姜延笑着说今晚真是有生之年系列，还能拉上她来散步。
不过小姑娘犯懒，走几步就累了。
“坐下歇会儿？”他指了指前面路边的休闲长椅。
池鱼抬眸看向他，立马笑着点头，“好呀！”
虽然才在这条路上散了十分钟，但由于她平时很少运动，走一会儿就容易感到乏力劳累。
她坐在长椅的最右边，穿着杏色的羊毛羔外套，脖子上戴了暖白色毛绒围巾，还是自带帽子一体式的那种，一头浓黑的卷发被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小脸看上去更小了，也更可爱了。
路面两旁是长势茂盛的香樟树，池鱼抬眼还能依稀透过树景，望见她们专业那栋红色的文学楼。
休息了一会儿，池鱼恢复了些力气，那张白净脸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姜延侧坐在小姑娘旁边，长腿微曲，熟稔的找了个话题，“刚才路过的那家甜品店的蛋挞挺好吃的，上次给你带过一次。”
“我一般都在他们家买蛋挞。”
她轻轻点头，立马想起来了，回道：“味道确实不错，也许我之前腿好那么快，还有那两个蛋挞的功劳。”
“回头我向室友们推荐推荐，组团去那里买蛋挞。”
池鱼把双手放进暖和的外套口袋里，伸长着腿晃啊晃，她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少年气质干净温和，侧脸轮廓分明，头发是浓郁的黑，修长脖颈下不经意间露出了一处肌肤，细腻迷人，仅仅是懒懒坐在路边，便让人不自觉的想起盛世名画里的人物。
拥有这幅皮囊的少年，之前也经历过世俗的情情爱爱吗？
池鱼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从来没有问过姜延。
怕对方察觉到，她慌忙收回目光。
此时是晚上九点左右，校园里四周鲜有人走路，这条路上黑灯瞎火的，她和姜延孤男寡女就这么坐在这里，如果有人路过一定觉得他们是情侣吧。
也许还会认为他们很相爱。
那这样也算是背着整个世界在谈恋爱吧？
不过，好像旁边的香樟树知道，飞掠这片微凉晚风的乌鸫鸟知道，路过的行人也知道。
所以不能算呀。
池鱼在心底默默天马行空，沉浸在自己构造的想象中。
突然，迟钝的她感觉旁边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侧过头才发现，少年随意的靠在椅背，没有玩手机，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歪头，软声细语地开口：“你看着我干嘛呀？”
随之而来的是她意想不到的回答。
“池鱼鱼。”他又在用那副蛊惑人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有话对你说。”
“咯噔。”池鱼听到了自己心脏漏掉一拍的声音。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话题不是她现在能应付住的。
少年的嗓音低缓动听，句句都是真心实意，应该在心底酝酿了许久，“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一百五十五天，我还是好喜欢你。”
“我没有追过女孩子，也不太会讲话。”
“但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半天不见面就满脑子都是你，每天想的最多的都是如何让你更开心一点，想对你很好很好，还有怎么让你对我的喜欢多一点……”
姜延直直盯着她。
小小一团坐在那里，脸颊白里透红，唇形也很好看，嫣红饱满，那双杏眼亮晶晶的，透出的光芒连天空中的星光也及不上，只消对视一眼就能把人勾进去。
毫无预兆的二次表白，让池鱼直接怔住了。
亲耳听到从姜延口中说出的这一番话，她既满心欢喜又不免感到羞怯。
她好怂啊……
还是不敢迈开那关键性的一步。
尽管意识到自己慢慢喜欢上对方，与此同时却主观压抑着自己的心动。
其中一个原因，有些幼稚，也有些可笑。
自己越来越重视与姜延的这段关系，虽然还未拥有什么，但她已经打心底害怕失去……
而姜延，自始至终都坦坦荡荡，热烈直白。
池鱼小声嗫嚅道：“我好像，暂时想象不出来和你在一起后的样子，所以能再相处一段时间吗？”
姜延垂下头苦笑，眼底的光暗淡了几分，清隽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失落，神情恹恹。
第二次被拒了。
小姑娘好像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有多伤人，一字一句的往外冒。
即便如此，他的心尖上还是只有她，喜欢到可以把自己的心缝缝又补补。
须臾，他深呼一口气，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侧脸流畅分明的线条紧绷。
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那对你来说，我是可有可无的人吗？”
“不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语速很快。
当然不是了。
她不善表达，更羞于说出心意，但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心情的人，哪担得起可有可无这几个字。
不是不够喜欢，而是太过喜欢眼前的这位少年了……
姜延勾唇，眉宇间微微放松，抬起细长的眸子，“那就足够了。”
声音很轻，很轻。
回到宿舍的池鱼像刚刚跑完八百米，一进门就瘫在了椅子上，连围巾也没有拿下来，小脸通红。
“呦，这么晚才回来，看来今天又是和小姜同学出去的。”
室友杨姝刚洗完澡从阳台出来，一张脸水润润的，皮肤极好，白里透着红，还扎了个可爱的丸子头，一副吃瓜的表情。
池鱼扭头看了看她，坦白道：“我和他散了会步，然后…他突然对我告白。”
“刚才我们就坐在文学楼对面那条路的长椅上，但我完全不敢看他。”
杨姝笑，眼神促狭：“你们俩这相处不就是在谈恋爱嘛！偏偏你还不答应在一起。”
“我看啊，小姜同学迟早在你这憋死。”
正敷着面膜的周璇不禁默默点头赞同。
池鱼哑然失笑，“可能我有恋爱恐惧症吧。”
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刚才在楼下的场景。
两人站在阶梯边告别完，她便进了宿舍楼，走到电梯口时突然想回头看一眼他走没走，于是又往后撤了几步，偷偷往外瞥。
夜灯昏黄暗淡，少年刚好走到草坪边，落在池鱼眼底的那道背影颀长，头和肩膀都微微下垂着，似乎没有了平常的意气风发。
只消看一眼。
便觉得悲伤到了骨子里。
在这段关系中始终处于被动状态的池鱼，那一刻突然就顿悟了，今晚自己的话直接戳伤了少年赤忱的心……
尽管那不是她的本意。
过了会儿，池鱼揉了揉自己微红的眼角，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
她微抬眼，看向旁边被人打理得干净整齐的桌面，缓缓开口：“话说，这都九点半了，陈卿竟然还没回来？”
对面的周璇努力用手抚平面膜，以极慢的速度张开嘴：“唔，你们没发现她最近状态有点不正常吗？”
杨姝立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将椅子搬过去坐下，“快说快说！你掌握了卿卿的什么秘密？”
“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呢，她就已经开始天天去图书馆了，而且不呆到图书馆九点半闭馆绝不回来，这多蹊跷。”
可能贴着面膜说话实在不太方便，周璇说到一半直接把它揭了下来。
她喝了口水，继续分析道：“关键来了，每次回到宿舍，她都红光满面，那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要我形容最近卿卿的状态，那只能说和沉溺在爱情当中的小鱼儿非常类似。”
话题突然引到了自己身上，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池鱼一激灵，目光闪躲，“我可没有啊，我还是咱宿舍的单身贵族。”
虽然……她已经开始后悔今晚的拒绝了。
周璇淡定开口，看透了一切，“咱们宿舍，很快就会只有我一个人是单身狗了。”
四个人当中，她的性格最内向，不擅长各种交际，也没有什么爱好，在大学除了室友，和班上的同学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况且，她高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好像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而自己所有的爱慕之意，理应止于唇齿，沉于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