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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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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她没有心

    找到情绪后,殷璜的拍摄进度又火速起飞。张名扬虽然被影响了情绪,到底是科班出身,职业素养极高,她是专业的演员,面对镜头的时候,他又是他了。两人仍然没有对招式,不约而同的,两人也都没有按照先前试演的时候一样的动作,完成的拍摄效果却更好。

    这一幕依旧是一镜到底,一遍过。余下些近景特写需要两个人分别补拍。张名扬是替身,自然不需要近景特写,他擦着汗在一旁休息,眼睛却离不开殷璜。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难得的长叹一气。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神是替身还是张名扬,而她是妖王还是殷璜。

    竟然入戏了。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被一个非科班的带着入戏,并深至此。

    他不想承认,可他依旧忍不住看她。

    他好像真的为她心动了。

    而她好像真的……只是逗逗他。

    这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消不下去。张名扬忽然难过起来,他像是陷入无底洞中,无法自拔。

    可谁会过问一个武替的想法呢?

    他为什么只是个武替呢?张名扬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是男主,如果他发展得更好,那是不是就……

    “让一让。”一个声音打断沉思的人。

    张名扬抬头,看到张愈抱着一大捧黑玫瑰。

    他瞬间清醒了。什么都没有的他,凭什么想她,又凭什么被她放在心上呢?

    “在拍什么?”张愈兴致勃勃的看摄影棚里,问离他最近的张名扬。

    “补一点特写镜头。”

    “一会儿拍什么?今天顺利吗?”

    “一会儿……”一会儿拍他和殷璜最后一战,他会杀了她。只这么一想,张名扬就觉得心里疼得厉害。

    “??”等不到回答,张愈深深看这怪人一眼,走向乔华。

    “cut”完成所有镜头,乔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吃饭吃饭,赶紧吃完,然后继续!”

    “是!”

    众人应声散开,卜琳上前,殷璜恍然回神,看着她先疲惫的笑了一下,忽然说:“这道具还没用上呢。”

    “……”卜琳忍俊不禁,知道她累,她逗趣道:“小铁偷懒!”

    “管他!”殷璜果然乐了,道:“打给他,就说再躲闲不要他了!”

    “那可不行!”张峰铁一回来就听到这句,当即反对,他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怎么可以被踢走!他活了二十年,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最近,给她做助理可以天天跟着她看着她的日子!

    就近把手中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他柔声道:“吃饭吧。”

    盒饭可不适合殷璜,这是他跑出去专门在星级大酒店点的营养餐,主食蔬菜水果肉,搭配得好好的。

    这边桌子刚摆好,张愈和乔华就凑过来了,殷璜错愕的看着面前一大捧黑玫瑰,有点不明白张愈这是什么意思了。

    卜琳好笑的去给众人领盒饭,她才不管呢,反正殷璜不会被任何人骗走,无论谁给她的任何东西,都能被她当成道具。

    她特别放心!

    “用在哪儿呢?”殷璜愁,黑玫瑰也好看,可是这要怎么做道具呢?

    “……”张愈不说话,自己倒了一碗汤捧着喝。脚下踢了踢乔华。

    乔华也抱着一碗汤,不知道在想什么。被踢了才开口,说出的却和张愈想的南辕北辙:“用在最后一场戏。你觉得呢?正好是三个阶段。”

    白玫瑰是日常的无情无心的先王,红玫瑰是忽然起兴戏弄神的先王,黑玫瑰则是决定放弃选择消亡的先王。

    “以后,看到殷璜,所有人都能想到玫瑰无论是哪一种玫瑰。”张峰铁接道:“这很好。”虽然玫瑰是一种标签,像刻板印象一样,可殷璜是这么多面的玫瑰。

    而玫瑰,是最适合殷璜的花朵。

    “花散人亡,”张名扬忽然开口,他正蹲在不远处看着殷璜,瞅着机会开口。见她回头,他继续道:“心死。”

    “一起吃。”殷璜邀请道:“为什么说心死呢?”

    “心不死,就不可能跟女主继续后面的故事。”张名扬解释着走过来,他不想继续没有姓名,不想继续做路人甲乙丙。

    他要抓住机会,所有往上爬的机会。

    “对呢!”殷璜恍然大悟,指张峰铁身边的位置让他坐,转而对乔华道:“我觉得是这样。”

    “我也这么想。”乔华肯定道,着意看张名扬一眼,这倒是个意外明白的人。

    只是……他的男主演的出来吗?

    他忽然觉得头疼,是那种因为龙套太优秀,可能会显得主角很无能而带来的头痛欲裂。

    他的经典之作,旷世之剧,该不会败在男主身上吧!

    吃过饭众人又重新开工,准备拍殷璜的最后一场戏。和神大战后魂飞魄散。这一幕会时常出现在两个主角的回忆中,当然,因为人物关系不同,男主角和女主角回忆起这一幕时的心情和感情并不相同。而殷璜要演绎的这个先王,已经从花齐一时兴起,凭白添加的莫名其妙的人物,变成了贯穿全剧的必不可少的关键,成了一个完整的独立个体,所以她如何演绎才符合人物特色又不影响回忆,成了重难点。

    张名扬作为男主替身,依旧不用正面出场,只需长镜头拍他打斗的背影身型。

    可他对此充满期待。

    和男主角一样的期待。

    这一次是最后一战,对战二人一个是披着正义的外衣实则是爱而不得的毁灭,一个顶着邪恶的名头其实只做过这一件真正的“坏事”。光想想就觉得狗血满满,更何况两个演员又是交流得上的对手。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兴致勃勃,以为这二人会来个精彩对决,以过高手对决的瘾。然而他们并没有。这战中,两人不由自主的都退却华丽的招式,余下的只有对招拆招。

    像是都在顾忌着什么,又似乎放开了些什么一样,旁人不知其意,不过只看二人对拆,即便不懂功夫的人,竟也有一种释然情绪在其中。

    只是这情绪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再长久的均衡也都有被打破的一天,更何况是对打的两个人。

    虽然入戏前张名扬已经知道殷璜有些功夫在身上,可能比自己还强几分,他一再提醒自己不可忘乎所以,他是专业的,不能再被对方带着跑了。可真正对打的过程中,他仍然避免不了败给女人的事实带来的刺激。那像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劣根性,遇见比自己强的,不能占据,那就毁灭的本能。

    被激发了兽性本能的人,出招越来越迅猛刚烈,不受控制,一再宽容化解的人因为对方忽然改变的攻势而接连后退,却没有反攻,她只是防守,并,不解的看突然奔走的兽。

    为什么?

    没有心的妖,不懂被凡心迷了神志的神,也不懂为何神会有兽性。

    释放出兽性本能的神,还不如妖。

    妖其实不会主动伤别人,兽却以伤害别人为生。

    他是真的要杀我。这句话在看清楚对方的双眼时,出现在殷璜的脑海里。

    可是到底为什么呢?

    高手过招中,走神是大忌。殷璜走神的眨眼功夫,张名扬得了机会欺身而上,两人转而变成贴身近战。殷璜失了灵巧的优势。两性之间的力量悬殊源自女娲,谁都不能改变。

    又一次对掌后,殷璜脱力倒退,一手捂住胸口。

    张名扬被本能操控着,漆黑的眼眸是弃情绝爱的狠戾,他抬手祭出神魂佩剑,高高举起,打算给她致命一击。却被她被鲜血染红的嘴角刺痛了目。

    她受伤了。

    他高举着剑,迟迟不肯落下。

    漆黑的眼眸渐渐的,又有了光泽。

    原来如此。

    殷璜忽然释怀,她朱唇轻启,对他喃喃念了句什么。

    张名扬怒瞪着眼前的人,目光风云万变,有气有恼有悔有恨,却没有最初的惊艳与爱怜。

    虽然刺出至关重要的一剑,神却没有用多少力度,这是被激怒前的情绪的延续。在旁人看来,更像是先妖王自己送上去让他刺。

    一剑之距,两人四目相对。

    殷璜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如荷叶上的朝露,清澈明亮,轻轻滑落,不留痕迹。

    “啊——”神似终于神魂归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怒吼着将她拉向自己,未来得及收回的剑却将几乎拥入怀中的人刺了个对穿,转而化为落日中的尘埃,圈圈点点的斑驳光影,晕在空中,无处不在,又处处不在。

    他抱不到她。

    他拥着昏黄的晚霞,光影无处不在,一如那日她无处不在的逗弄,亦如他始终未曾真正进入她的心。

    长久的静默后,乔华郁闷的喊了声“cut”。

    众人方缓缓回神。

    “妈呀,后劲儿好强。”有人低声道,还是不能真正回神,也不能释怀。即便知道后续故事,这部电视剧已经基本拍完了,殷璜这个角色是后加的,也是最后一条感情线,余下的再没有这样的大面积整片拍摄。可谁能想到最后几场戏会这样收尾,还给先前那些说不通的地方做出完整的解答呢?

    这一刻,众人仿佛才明白男主为何总在拥抱天空,女主为什么总在男主面对面拥抱她时逃离。

    “太棒了。”有人没忍住试泪,也有人没忍住鼓掌,更是忍不住要称赞殷璜和张名扬。

    太震撼了。

    武戏精彩,文戏强烈,和那两个人的真功夫一样,竟然不相伯仲!

    “休息一下,补特写。”乔华一声令下,阻止了大家的恭维和继续情绪化。管得了别人,他却管不了自己。他没那么容易走出这场戏,头一次,他没有在“cut”后去找殷璜,而是去角落里,和一直蹲在那里的张愈凑在一起,抽了一根烟。

    他被带得入戏了。

    他,作为导演,作为这部剧的灵魂,竟然被演员带入戏了。

    乔华心中五味陈杂,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的情绪。

    “再给我一根。”想不清楚,他就不想了,戳了戳张愈,他摊着手伸过去。

    “花儿,我好像……”张愈把口袋里应酬用的香烟都给了乔华,道:“我好像真的喜欢了。”

    “她?”

    “……”

    “她没有心。”乔华直言道,看着在摄影棚另一头补妆,还笑嘻嘻的和别人说笑的人。经历了刚刚那样的情绪动荡,她怎么就笑得出来呢?

    他不由的就是一叹,低声道:“别傻了。”

    那样的人,谁入得了她的眼呢?

    别说张名扬暴怒刺下那一剑,他们这些人何尝不想刺她一剑呢?怎能不刺她?为她心动为她癫狂为她着迷她入魔也为她不舍为她清醒,可她却冷冷的说那一句“傻瓜”。

    她怎么就能说出那么狠的话呢?

    又有哪个有血性的男人听见后还能忍得住不毁了她?

    “可我……”张愈说着嗤笑一声,这些他都知道,可那又怎样呢?

    那边,张峰铁端着她刚用过的水杯,默默后退两步,小心翼翼用指腹捧她的唇印过的地方。不仅如此,摄影棚外还有个先擦不干净鼻血后擦不干净眼泪的花齐。她的不远处蹲着一个才刺过她一剑的张名扬,这里,还有一个他。

    他们都在为她一个人着迷。

    她是蛊,是毒。

    她是殷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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