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难以深入的问题
傍晚,常春藤酒馆里点起了油灯。往常这座酒馆会成为劳碌了一天的伐木工和镇民们共同的休息场所,总是会灯火通明直到深夜。但此时结发镇的情况明显与往年不同,因此这间酒馆里的灯火也变得稀稀落落,顾客更是只有一桌。这一桌顾客,自然是起司他们一行。法师最终还是比剑七他们早回来,而且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明显的薄怒。要不是他走路的状态正常,脸上也没伤,酒馆的老板娘恐怕会认为他是刚和人打完了一架。
起司自然没和人动手,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很少有事情能让他真正怒不可遏。但不论经历了多少事,被人以恶意揣度都会让心怀善念的人感到不忿。心怀善念的人是跟着班扬的法师,而以恶意揣度他的人,是那位最早陷入长期沉睡的老人的子女。和班扬不同,他们对异乡人表露出了完全的不信任和极大的怀疑,甚至在起司展示了包括手套在内的物品表示他是位医生后倒过来认为他是个假模假样的巫师。
“这里的人简直不可理喻。他们居然想用猪血泼我!”晚饭的餐桌上,起司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对同伴抱怨道。
“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当时用刀子来治病?我们一般把这种人叫做屠夫。”端着食物送到桌子旁的老板娘翻了个白眼,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结发人,她和下午被法师造访的那家人一样,对起司的治疗方法感到无法理解。在这里的人对于医疗的理解里,医疗应该是熏香和草药,或者古怪的仪式。而不是上来就摆出一排明晃晃的利器,告诉病人的家属要用这些东西来解决他们家人的病症。这也无怪起司会遭到那种待遇。
“我用这些刀子拯救过一个被瘟疫困扰的国家。”起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要知道他在苍狮治疗鼠人瘟疫的时候都没遭到过这样的对待。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苍狮的人那时并没把鼠人当成人类,要是法师当时解刨的是外表正常的人类尸体,恐怕他受到的待遇也不会好到哪去。
对于法师的反驳,老板娘选择转身离开,她在这个酒馆里听过最多的话就是酒客们吹牛的言论。什么山里有龙啊,树干里的黄金,或者林中的仙女之类的东西她听的比谁都多。在她看来,起司或许是一个有教养的医生,可能在某些地区也有些声望。但凭一己之力挽救一个国家的瘟疫?还是算了吧。
不仅她是这么认为的,和起司一起坐在餐桌旁的同伴们也露出了略带尴尬的表情。在这两人一猫中,只有阿塔是确实到过苍狮的,而她在苍狮待的时间也不长,虽然多少听过些关于法师的传闻,但那些内容早就被发酵成了种种怪诞离奇之说。况且起司在鼠人瘟疫中的所为,本身就没有太多人知道。法师本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件事,他深吸了口气,不再抱怨。起司无力的用刀叉切割起面前的面包,转换起话题,“你们下午去铁匠铺怎么样?”
“有点麻烦。”剑七看了眼阿塔,在确认对方没有先说明的意思后才略微蹙眉说起来,“我们在铁匠铺遇到的情况跟你差不多。那家铺子由一对父子经营,父亲整天昏昏沉沉,儿子也因此心神不宁。其实这还好,在下还算是懂些粗浅的打铁技术,依靠铁匠铺里的东西可以做出合用的蹄铁。只是那对父子以我们的来历为由,不愿意出借工坊。我们尝试着好言相劝,但他们的态度非常坚决。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个镇子不欢迎我们。”
关于结发镇对待外来者的态度,寻剑人确实早有提醒,他就是因此才选择在镇外露营的。此时再次说出尽早离开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个镇子确实没什么值得他们逗留的地方,而且越是待在这里,弥漫在小镇上的衰败氛围和镇民对外来者的敌视就越让人不舒服。这次起司叹了口气,没有发表意见。
“请别这么武断。”女剑士看向剑七,她其实是有些惊讶于对方的话语的,在下午的时候寻剑者对暴躁的铁匠之子表现出了谦逊乃至谦卑的态度,她本以为剑七会在第二天再次尝试说服对方。没曾想寻剑者晚上回来却立刻建议几人动身离开。她有些琢磨不透这个人了。
剑七听到阿塔的话,眨了眨眼,没有因为被反驳而感到不快,他看向女剑士,“那姑娘你的意思是?”
“他们抗拒我们是因为恐惧,他们现在深刻的生活在恐惧里。小镇上有什么东西在伤害着他们。只要我们驱散那些东西,我想这里的人不会还是这幅模样。”可能是想到了草原上的遭遇,也可能是出于对自己和同伴的自信,阿塔在说出这番话时显得信心十足。
“这…”剑七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他低头思考了片刻,嘴角露出笑意,“如此,也好。既然姑娘你有心助人,在下自是愿与你同往。”
“别这么早下结论。就算我们想要帮忙,这里的人连病人都不愿意让我们看。不全面的审视问题,就无法真正解决问题。”起司放下手中的刀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在下午遇到班扬的时候就明确表示了自己想要为这个小镇提供帮助的想法,问题是,对方是否想要接受帮助。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结发镇对于这支来自外面的小队来说隔着一层透明的墙,没有一个契机来打破的话,他们怎么也无法真正深入。餐桌上的气氛低沉下来,包括猫妖精在内的几人都默默的解决着眼前的食物,不再多做交谈。他们都在思考着,思考着在这件事里可以做的事。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突然,剑七抬起了头,看向另外两人,“此店女掌柜的父亲,是否睡的时间太长了?”
几乎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重物落到地上的声音从柜台后面的房间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