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情根深种
没人回答他,因为这就是事实。
朱萸面色少见的凝重。
“我们上当了,这绝对不是c级的妖怪,至少得是a级。”
如果早知道是a级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只带这么两个人,装备都不齐全地闯入。现在很可能要折在里面了。
网红脸突然惊恐地叫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只见房间里的青铜镜上,八个鲜红大字又一次缓缓显现。
以血为祭,方可回家。
秦之文死死盯着这八个字。
以血为祭,方可回家。
以血为祭,方可回家。
以血为祭,方可回家!
他脑海里全是这八个字翻来覆去,突然死死盯着网红脸,眼睛亮得出奇。
“你不是说最爱我吗?”
“为什么你不能为了我去死!”
“求求你主动献祭吧!我发誓,等我回去后,我终生不娶,我终生只守着你的墓碑,只爱你一个人。你不用再藏着掖着做地下情人了,我会一辈子怀念你,好不好?”
许星辰在旁听见,几乎笑出声来,想不到这渣男的脑回路竟然如此清奇。
网红脸果然也没让人失望,尖着嗓子大叫。
“你神经病吧!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死!”
“我们才认识三个月,三个月!”
“要不是你有钱,你以为我会看上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你特么能不能像个男人,承担起责任,主动去死一死!”
网红脸越说越气,忍不住上手疯狂挠秦之文的脸。秦之文一边躲避一边反驳,“明明是你勾引我!怪你,都怪你!骚货,不要脸,臭婊/子!”
即将彻底死亡的阴影彻底击溃了秦之文,各种脏话不断地往外冒。
毕生抓起两人,各自扔到一个角落,气恼地吼,“你俩都安静点!”
这对狗男女仍不肯罢休,恨恨地盯着对方,觉得自己的悲惨都是对方一手造成。
这个时候秦之文突然想起了燕宝珠。
宝珠,他温柔的宝珠,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宝珠。如果是她在这里,一定会不惜一切主动为自己牺牲的。为什么不是宝珠在这里?
秦之文将脸颊埋进掌心,低低哽咽着喊了句燕宝珠的名字。
房间里很安静。许星辰自然听到了秦之文低语的那个名字,胸口泛起一阵恶心。这渣男,花天酒地的时候想不起宝珠,这个时候反而想起了她,是故意恶心人的吗?
不过要是燕宝珠真的在这里,依那傻姑娘的个性,完全会为秦之文不惜赴死。想想多么搞笑,真正相信爱情的人死了,滥情的负心汉却逃出生天。有点良心的可能会愧疚,没良心的继续莺莺燕燕,游戏人间,吹嘘曾有女人为自己自杀。
许星辰脑海里突然隐约地闪过什么东西,那个念头太快太模糊,没能抓住。
眼看龙凤喜烛越燃越短,秦之文和网红脸再度腹痛如绞,哀嚎着满地打滚,耳朵鼻子里流出了黑血,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恐怖和绝望。
又要死了吗?
这次死掉的话恐怕再也不会醒来了,是真正的死亡。
朱萸从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状况,正一筹莫展,顾慎独突然淡淡地开口说了句。
“我来吧。”
众人愕然,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顾慎独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柄匕首,“血祭并没有指定必须要某个人,既然如此,我来做祭品。”
“不行!”
许星辰大惊,语气里带出责备之意,“为了这对狗男女献祭太不值了!”
“而且,血祭的前提必须是恋人,或者是情人,偷情的也行!总之是要有关系的两个人。”
顾慎独唇角轻轻翘起,深深看了许星辰一眼。
“是啊。”
他语气平静地说,“所以我愿意为了你献祭。”
许星辰以为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慎独。顾慎独的神情温和而又克制,像是饱含着无法诉之于口的感情,又重复了一遍。许星辰整个人脑袋里顿时像是被大钟撞了一下,拿不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一颗心噗通通地简直要跳出喉咙口。
难不成在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早已对自己情根深种?
其他人也满脸愕然,毕生的表情更是带着震惊。顾队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也喜欢小镇长?
这时许星辰脑海里突然响起声音。
“抱歉,时间紧迫,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你说的办法。”
是顾慎独神念传音。
许星辰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做戏。还在砰砰乱跳的芳心顿时偃旗息鼓。看不出啊看不出,顾队果然是个演技派。可是,这样做,他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顾慎独看出了她的担忧,继续传音,“放心,我没这么容易死。”
朱萸几个人显然也听见了,个个心领神会。作为异人,每个人必然都有旁人不知的保命手段,不便追问。既然顾慎独这么说,那就试试按照许星辰的方法破局。而毕生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烛光摇曳,喜烛即将燃尽。顾慎独不再耽搁,拿起梳妆台上的匕首,反手利落地捅进了自己的胸口。又快又狠,直扎心脏的位置,许星辰看得头皮都忍不住麻了一下。
秦之文和网红脸的疼痛立竿见影般消失。秦之文喘着气爬起来,见顾慎独胸口的血被刀口堵住,飞快上前,双手用力拔出他胸口的刀子,血流猛地喷溅到青铜镜上。秦之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癫狂地笑。
“有祭品了!”
“有祭品了!”
“他是心甘情愿的,真的!不信你问他!”
“快啊,快放我们回去!”
网红脸也跟着激动地尖叫,两人完全一番不堪入目的丑态。
许星辰哼了一声,转开眼,见青铜镜上再度泛起粼粼波纹。
众人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波纹缓缓化开,露出了秦之文公寓里洗手间模模糊糊的影像。青铜镜像是一道门,纵身钻过去便可回家。但出于上次的惨痛教训,秦之文并不敢轻举妄动,求助地看向朱萸。朱萸拿出指妖针测了一番,确认没有异样,方才点点头。
“现在怎么做?”
他传音问顾慎独。
“你们先走,我自有办法。”
随着胸口流出的血,顾慎独面色变得苍白,他目光克制又隐忍地看着许星辰,像是在与心上人做最后无声的告别。被他这样默默注视,虽然明知是做戏,许星辰一颗心依然不受控制地乱跳,油然生出罪恶感,觉得自己简直比秦之文还要渣。用顾慎独争取的机会换得独自逃命。
许星辰突然一僵,之前消逝得极快的,被她忽略的那个念头如闪电一般,照亮了整个脑海。
真心献祭的人赴死,薄情的人重获新生。以镜妖的个性,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吗?
她说,还以为你们是真爱呢。
真爱的人会怎么做?
许星辰心思急转,闭上眼设身处地想,如果是她,绝不会丢下恋人独自逃走。既然不能一起生,那就一起死!
可是,又一个问题来了。如果一起死的话,那又怎么逃生呢?
以血为祭,方可回家;以血为祭,方可回家。
许星辰默念几遍,心头迷雾猛然一散而空。她明白了,先死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眼前这个青铜镜里现出的景象,依然是陷阱,又一个陷阱!
许星辰想喝破,却又无法喝破,毕竟这是狗男女最后一次机会。想神念传音提醒众人,可她没这个能力。眼看青铜镜里洗手间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秦之文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钻过去,许星辰心一横。
大声说,“我不走了!”
众人不由被惊了一下,惊愕地看向许星辰。
她说她不走了,什么意思?
许星辰微微一笑,走到顾慎独身边,抬头望着他失血过多苍白的脸颊,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顾慎独不提防,愕然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吗,其实,我也愿意为了你献祭。”
话音刚落,她已抽出顾慎独胸口上的匕首,稳准狠地插进自己心口。
一瞬间巨痛袭来!
许星辰脑海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呼啸奔腾,虽然她非常笃定自己的判断,可是真的太疼了,真的特么太疼了,跟真实世界完全没什么区别,连刚才偷香窃玉的暗爽也被这剧痛冲得一丝不剩。
顾慎独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伸出手抱着她虚软下滑的身体,两个人半坐半靠在梳妆台前,紧紧依偎。
“我擦,怎么这么痛?”
许星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嘟嚷出了声。
顾慎独垂眸看着许星辰,轻声问,“为什么?”
许星辰忍着疼痛露出个虚弱的笑意,认真地回答。
“因为我想陪着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太孤单。”
顾慎独一怔,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是有蝴蝶轻轻扇了下翅膀,很轻,却让心弦为之一颤。这时,他看见许星辰对着自己飞快地,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封棠不明所以,气得想要跳脚大骂。这女人是花痴上身还是发神经,关键时刻居然拖后腿。朱萸胖胖的老脸上也满是懵逼,小眼睛眨巴了好几下,着急忙慌地说,“小镇长,你这是干啥啊?”
随着血液的流出,顾慎独与许星辰渐渐恢复本来的容貌,秦之文惊呆了。
“许镇长,顾队,怎么会是你们?”
没人理他。
这时一旁的网红脸突然惊慌地大叫起来,“不好,你们快看!”
只见青铜镜上粼粼的波纹消失了,镜面现出的另一个空间也消失了,重新倒映出屋内的景象。眼看着一线生机荡然无存,秦之文激动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拳头用力地砸着青铜镜面,可根本无济于事。秦之文转过脸狰狞地盯着许星辰。
“许星辰,你都做了什么?”
“你想替燕宝珠出气,想故意将我害死在这里对不对!”
许星辰暗骂一声蠢货,我这是在救你们。
她胸口痛得要死,虚弱地说不出话,好在刚才顾慎独猜到了她的意图,通过神识确认后,及时告知了朱萸三人,并叮嘱他们不要露出破绽。
朱萸胖老儿反应最快,当即露出一副黯然表情。
“想不到,你俩竟早已情根深种。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许星辰:……
我去,原来真正的奥斯卡影帝在这里。
要不是胸口疼得厉害,许星辰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破功笑出声。够了啊,大爷,见好就收,再演就真的过了!
朱萸又神识传音指点:
“不行,你们两个装得不太像,很容易被看出来。”
“都到快挂的时候了,难道不应该啵一下吗?”
顾慎独怔了一下,与许星辰目光对视,瞬间像是被烫了一下,两个人都飞快侧过脸。
“做戏做全套,懂不懂!”
朱萸热心地指点着这对雏儿。不得不说,这个意见居然满有说服力的。秦之文和网红脸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传话,还在歇斯底里地叫骂,被毕生一人一掌给劈晕了。
顾慎独看着怀里的许星辰,慢慢低下头,许星辰格外不自在,却又不得不装出情深的样子。可是——
顾队的眼睛简直犯规啊!那么深情,那么专注,只看着你一个人,让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化其中,沉溺其中。他眼眸似星,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都是那么流畅好看。
空气里像是有看不见的电火花噼里啪啦闪烁,顺着她的尾椎一直麻上脊骨。
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碰到一起时,龙凤喜烛终于燃到了尽头,噗嗤一声熄灭。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周遭都是安静,诡异的安静,连楼下那些闹洞房的村民都不知何时消失了。在这片诡异的安静里,连空气都像有了重量,压得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