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逢魔时刻
清晨分明还有几缕阳光,很快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今天注定是个阴天。
川宝和普普鸟被关了一晚上,刚被放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冲向餐厅,打算吃点好吃的弥补下受伤的心灵,然而宝珠今天依然没有准备早餐。
川宝惨叫一声,对许星辰说,“你得劝劝她。虽然失恋的痛苦我理解,但再痛苦也不能不干饭!”
“人是铁,饭是钢,她不做饭我饿得慌啊!”
普普鸟也激动地嘎嘎叫。
许星辰嗤之以鼻,“把你俩给惯得。自己出去吃,再不济花园里还有新鲜的虫子。”
她大踏步围着民宿找了一圈,发现燕宝珠正站在前台附近打电话,随意地拍了下她肩膀。
“给谁打电话呢?”
燕宝珠吓了一大跳,手机都掉下来。许星辰眼疾手快接住手机,眼神瞟过去,见屏幕上显示秦之文的名字,当即愕然。
“你打电话给他干嘛?”
燕宝珠心神不宁,迟疑着说,“星星,我怀疑阿文可能出事了。”
许星辰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清,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啊?什么?你再说一遍。”
燕宝珠咬着唇,“真的,你看。”
她点开对话框展示给许星辰,上面有一大段一大段秦之文发来的消息,简单概括就是一个渣男甜言蜜语地求原谅,最近一条消息这么说的:我会一直发微信给你,直到你愿意理睬我;或者,将我拖黑为止。
时间是晚上00:01分。这之后他便如泥牛入海,没了任何信息。燕宝珠猜想他可能是睡着了。可直到早上,前几天这个时间,他都会准时发早上好过来,今天却迟迟没有信息。
燕宝珠等了又等,她本来就是个杞人忧天的性子,越等越担心,最后实在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人接。
打了几次都是这样,感觉很不正常。
“这样啊……”许星辰手指搓着下巴,沉吟着说,“会不会是网红脸的老公找上门,将他打死了?”
燕宝珠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表情瞬间都呆滞了一下,结结巴巴着说,“那姑娘好像还没结婚。”
许星辰耸耸肩,“也可能是男朋友呗。得了,这种渣男,出不出事以后都跟你没关系了,还关心他干嘛?咱们去吃早餐吧,饿死了都。”
不由分说拉起燕宝珠出了门。
……
民宿不远处,白大婶家的螺蛳粉臭飘十里,闻着就开胃。许星辰和川宝嗦粉嗦得津津有味。普普鸟居然一反常态,缩着脑袋不敢靠近,目光满是敬畏——
不愧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连屎都敢吃。它还是老老实实去嗦虫子吧。
燕宝珠平时也挺喜欢螺蛳粉的,今天实在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说饱了,先回去了。
川宝看着她的背影唏嘘,“阵痛一个月啊,慢慢来吧。”
“什么阵痛那么久?”
档口的白大婶在围腰上擦着手走过来,明明是盛夏的天气,又是在冒着热气的档口边,她皮肤不但不泛油光,反而干燥得起皮掉屑,看着有几分怪异。许星辰随口跟她闲聊了几句,白大婶笑着说,“也不知道你跟燕宝珠两个怎么成为朋友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嘛。”
那倒是,一个独立一个软弱,一个干脆利落一个拖泥带水。性格完全南辕北辙,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许星辰心想。
最先留意到她是在隔壁寝室,性格懦弱,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指使她,帮忙带饭洗衣服打扫寝室,借钱从来不还,她也学不会说拒绝。许星辰看不惯,直接将那盆泡在洗衣盆里的袜子连着水倒在霸凌她的女生床上。那女生气得要死,还跟自己干了一架,结果两人双双被教务处记过处分。
后来,许星辰身后就多了条小尾巴。她没在意,也没把燕宝珠当朋友。
后来毕业了,出来租房子,打工,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有一次特别倒霉,许星辰刚因为飞踢色狼老板丢了工作,合租的女孩又临时搬走,一时之间找不到新租客,只能独自承担所有房租。手头弹尽粮绝,连泡面都快吃不起。她戏谑地发了条朋友圈调侃自己,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头像闪动,转了三千块,说是先借给她。这人就是燕宝珠。
许星辰毫不含糊收了钱,过两天拿到拖欠的工资就立马转回去。发现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便约出来一起吃了个饭。得知燕宝珠在找租房,一拍即合,从此成为室友。
再之后,许星辰发现自己简直捡了个宝,宝珠做饭好吃不说,做起家务来也头头是道,整个出租房干净明亮,舒适安心……
回忆着过去,许星辰脸上露出淡淡的怀念,白大婶一边笑着说缘分,一边伸手挠了挠脸上的干皮,那干皮簌簌地往下跳,跟大块的头皮屑似的。白大婶顿时想起什么,“对了,小镇长,跟你报备个事儿,过两天我得回趟娘家。”
本来过年时就该回的,偏偏赶上疫情大爆发,耽搁了,这之后又封镇,一拖再拖,家里存着的几大缸洞庭湖水都已经耗尽,再不回趟家估计她就得变咸鱼了。
许星辰看过聊斋志异,自然知道白大婶的原形是白鳍豚,必须定期回家乡接受湖水的滋养,当即答应下来。
川宝尊敬地殷殷叮嘱,“那您老到时记得带点大闸蟹什么的回来啊。”
不论什么年龄的女人都最恨别人说自己老,白大娘笑呵呵地一指头将它摁进了臭烘烘的螺狮汤中。
许星辰乐得看川宝吃瘪,吸溜完了粉拿着纸巾一抹嘴,准备去办公楼。照理说这个时间已经迟到了,但许星辰当了段时间镇长,咂摸出些许味儿。一开始还按时上下班,考勤比谁都积极,现在已经颇有点大学时代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悠闲来。
只不过这悠闲的心情只持续到中午,燕宝珠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紧张到颤抖。
“星星,真的出事了!”
许星辰和顾慎独一起赶到了秦之文在城里租住的公寓,同时在现场的,还有先前见过的异人管理局的朱萸,他把刚进局里的新手毕生也一起带了过来。一来练练手,二来聊斋镇上的人他也比较熟悉。
毕生正埋着头给燕宝珠做笔录。他穿着异人管理局的新制服,看上去还挺高大精神。见到许星辰和顾慎独,下意识就想站起来打招呼,许星辰抢先说,“不用,你继续忙你的。”
燕宝珠见到许星辰出现,像是陡然多了一根主心骨,心头沉重的压力都减少了一些。许星辰在她身边坐下,安慰地捏捏她的手,仔细聆听起来。
原来,今天早上的时候,燕宝珠实在是放不下心中的忧虑,偷偷驾车去了城里。原本只打算看一眼秦之文的状况。公寓里没人,也许是出去了,房间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燕宝珠微微松了一口气,见沙发上的抱枕有些乱,习惯性地伸手去整理,谁知却在抱枕里掉出了一条性感的丁字裤。她的手顿时像被烫到一般,忙不迭地丢开,心中瞬间涌上跟抓奸现场那天一样的痛苦。
这间公寓她很少来,阿文也说过不希望她来回辛苦奔波,乖乖地呆在小镇上就好。现在看来,恐怕是为了他更方便跟其他女人鬼混吧。星星说得对,她不应该再执迷不悟了。
离开之前,她去卫生间洗手。刚进门,就愕然地发现了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摔得粉碎。而洗手池上有几道残缺的血手指印!
燕宝珠吓得要死,第一时间跟许星辰打了电话。
……
“不是血。”
顾慎独食指蘸了一下洗手盘上残缺的手印,红色,带着黏腻的触感,还有些许的香气,明显是旁边那个唇釉瓶子里流出来的液体。但从手印的形状来看,秦之文当时必然是在挣扎的姿势。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慎独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又变成了清冷惑人的淡金瞳。一一扫视过洗手间里的空间,最后定在了光洁的镜面上。瞳中淡金褪去,他正想说话,突然见到许星辰也狐疑地盯着镜子,一愣,问她,“你也看出来了?”
许星辰茫然地啊了一声,“我应该看出什么吗?”
她只是想起了之前网红脸曾提过镜子里有鬼,便将这件事情又向顾慎独复述了一遍,自然不可避免地会提到秦之文出轨。顾慎独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直截了当地说,“是镜妖。”
镜妖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妖,不像狐狸精那样闻名遐迩且成员众多。被异人管理局记录在案的,全世界也就那么十几个。她们极少现身,独来独往。更多时候,是藏身于镜子里面的世界,幽深地观察着外面的人间,捕捉中意的猎物。一击得手后遁回镜中,难寻踪迹,是令异人管理局都感到棘手的罪犯。
“秦之文与另一个人应该是被镜妖拖去了镜子里面。”
朱萸走过来说,他的判断跟顾慎独一样。
被拖去了镜子里面?
许星辰闻言看向镜子,里面倒映出她清丽的脸,以及房间里的其他摆设,看上去并无任何异样,很难想象里面会是怎样的世界。像是被蛊惑般,她下意识抬起手去触摸,燕宝珠见状惊吓地叫了一声。
“星星,不能碰!”
许星辰被吓了一跳,指尖已经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镜面,那瞬间呼吸都不由自觉停顿了一下。
一秒,两秒……什么也没有发生,面前的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她转过头,抚慰地对着燕宝珠笑了一下。
“别担心,我就是好奇。”
转过头看向朱萸,“朱局长,那你们现在是不是要进去救人?”
朱萸遗憾地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白天的时候,镜子就只是普通的镜子,别提进入里面,用力大一点镜面都会粉碎。然而等到黄昏,夕阳将沉未沉,夜色将现未现,在这日与夜的交接时刻,也就是逢魔时刻。
在这个玄妙的时刻,镜中的景象开始有了细微的转变。咋一看,与平时倒映的景象殊无二致,实际上,一扇通往异世界的门已经悄然打开。
“所以啊,老人家说,晚上不要照镜子,尤其是午夜子时后。”
朱萸笑眯眯地说。
因为那个时候,看向镜中时,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未必真的是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