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尔反尔
许星辰早上醒来，燕宝珠已经煲好了蹄花汤，叮嘱她带给毕生，又问，“星星，你今天下午能不能请个假，陪我进城买点东西？”
许星辰见她脸上喜色隐隐，问，“怎么，有好事？”
燕宝珠羞涩地抿嘴笑。
原来她之前答应了琴卿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秦之文，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谁料秦之文这次竟然同意了。燕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人交往多年，燕宝珠一直想结婚，可秦之文总是推脱说还早。现在他终于想通，愿意跟她去见家长，燕宝珠几乎要喜极而泣，心头生出一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感。
许星辰听完也有些吃惊。说实话，她觉得秦之文就是把宝珠当做提款机，劝过许多次，可是宝珠铁了心就是要跟对方在一起。难道说，秦之文这家伙终于被宝珠感动了？
所以这到底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
说好事儿吧，依这秦之文的德性，估计要当一辈子的小白脸，把宝珠当仆人使唤；说坏事儿吧，可许星辰从没见过宝珠这么喜悦的样子。
她有些发愁，该不该劝阻呢？
……
一路心事重重走到办公楼，毕生正在生硬地活动那只不属于自己的右手，右手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似的，十分不协调。但是，仅仅一个晚上，这只枯瘦干瘪的手臂已经如吹胀气般地鼓了起来，肌肉纹理也年轻光泽了许多。
小万起劲地给兄弟打气，“加油，美好的未来在向你招手！”
毕生两道浓眉打结似的扭在一起，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帮忙使劲。挣扎大半天，才终于勉强端起了面前的水杯。正要送进嘴里，突然右手抽风般大力一抖，抖得他满脸都是水。
虽然很可怜，许星辰仍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递了张纸巾过去，顺带还有燕宝珠煲的汤。毕生感动地说了声谢谢。小万一边自来熟地喝着汤一边叮嘱他。
“兄弟，大好的机会啊，你得抓住了，赶紧答应朱局长！啧啧……这汤真好喝。”
许星辰：……
毕生闷不做声地擦干脸上的水渍，等小万絮絮叨叨完毕，才说了一句，“我还没想好去不去呢。”
小万一跳三丈高，这有什么好想的！傻子都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还想再细细列举进异人管理局的好处，毕生直接转头问顾慎独。
“顾队，异人管理局邀请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呢？”
顾慎独微微一笑，“因为我喜欢镇上的生活。”
喜欢镇上吗？
毕生有些困惑。他当然也喜欢镇上。可是隐隐地又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还年轻，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许星辰见他面色踌躇，走过去拍拍肩。
“这么难决定，那就剪刀石头布吧。”
毕生一愣，“啊？”
“你赢了就去异人管理局，输了就留在镇里。”
许星辰有意加快语速，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来，剪刀、石头、布！”
毕生不假思索出了个剪刀，一看，许星辰出的是石头。
输了，留在镇里。
他心里倏然闪过失望，嗫嚅着嘴唇正想说什么，却见许星辰狡黠地看着自己。
“你刚才心里想的是什么？”
“啊？”
“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十分失望？”
许星辰解释，“刚才那一瞬间你心里的念头，就是你最真实的想法。”
“若是松了一口气，你适合留在镇上；若是失望……”
她注视着毕生，眼神明亮，笑容甜美，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
“我猜，你还是想去异人管理局，对不对？”
毕生恍然大悟，他一直摇摆不定，直到这一刻才确定了自己真实的想法，重重点头。
“我想去。可是……”
目光在触及许星辰笑容的一刻，他的心震了震，有些恋恋不舍。
许星辰半天没等到他的话，眉毛一抬，询问地，“嗯？”
毕生反应过来，赧然地抓着后脑勺，结结巴巴。
“我，我走了会不会给你们工作增加麻烦啊？”
镇上虽说没什么大事，鸡零狗碎的小事倒是不少，经常会有大叔大婶找治安队员帮忙。小万喜欢偷懒，毕生是出力最多的那一个。他性格向来如此，淳朴老实，总是怕给别人带来不便，将自己的位置摆在最后。
许星辰有些心疼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开玩笑一般地说，“亲，你想太多了，这个世界不是少了谁就不转的。”
小万也跟着起哄，“就是，你看不起我咋滴，我跟你说，我平常只是懒得动手，勤快起来我自己都怕。”
毕生看向顾慎独，顾队也微笑着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他心里顿时涌过一阵暖流。
这时小万突然想起来，“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川宝？”
许星辰：“！！！”
她终于想起来之前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这小家伙一直没回来，不会被山里的野兽吃掉了吧。
顾慎独见状安慰道，“别担心，这种没血肉的纸片人，山兽不感兴趣。我待会上山找找看。”
许星辰松口气，想起跟宝珠还有约，便早早地请假跑了。
等到进了城里最大的购物中心，燕宝珠忙着选礼物，许星辰去旁边的小店里买奶茶，听到几个店员在八卦。
“哎，你还记得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谭敏案吗？”
“记得啊，就是他朋友替他挡了刀子，他却关着门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甚至都没报警。要我说真是个人渣，怎么，他终于被判刑啦？”
许星辰愣了一下，这说的就是老杜儿子身上发生的事吧，她下意识仔细聆听。
“判什么刑啊，都无罪释放了。”
店员不屑撇撇嘴，眼里扇动着八卦的光芒，“不过他现在比进监狱还惨，已经疯了。”
“疯了？真的假的？”
“不会是网友们乱编的吧？”
“乱编什么呀，我亲眼见到的。我舅跟他家一个小区，前天去我舅家玩，看见他光着身子在小区里面狂奔，整个人瘦得骷髅似的，又疯又傻，几个人拉都拉不住，一边跑一边大叫有鬼在追他。过了一会儿又哭哭啼啼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骂自己狼心狗肺猪狗不如，求他朋友放过自己，那头撞得叫一个头破血流啊。”
“听说这还不是第一次了，已经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店员们听得神清气爽，笑着说，“太棒了，去年我得知这个新闻时就觉得心里憋气得很，现在总算恶有恶报，贱人自有天收。”
许星辰也不由笑了起来，可想起跟胡四签订契约的老杜，心中又有些复杂，也不知他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想必老杜也是甘之若饴。
她拿着奶茶往回走，燕宝珠正拎着大包小包买单，许星辰一看价格，倒抽冷气。
“这么贵，他给你报销啊？”
燕宝珠小声说，“花谁的钱不都一样吗？”
许星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你觉得呢？”
第一次上女方家门，却连礼物都要宝珠自己来买，可见根本不上心。
燕宝珠懦懦地说，“阿文处于创业阶段嘛，手头紧，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星星，你觉得，今晚我爸妈会喜欢他吗？”
许星辰本想说实话，但见她脸上满是期待，不忍打击，却又觉得自己心里憋得慌，索性快步走向停车场。
燕宝珠赶紧跟上，刚上车就接到电话，是秦之文打过来，说要出差几天。宝珠一愣，“你忘啦，咱们约好今天到我爸妈家吃饭。”
许星辰原本低着头玩手机，耳边听到燕宝珠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转头看过去。燕宝珠手里的电话已被挂断，小脸苍白，毫无刚才的甜蜜。
许星辰问她，“怎么，那家伙又放你鸽子？”
燕宝珠勉强笑了笑，解释说秦之文临时要出差，来不了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电话里秦之文说得明明白白，他那天戴着蓝牙耳机打游戏，根本没听清燕宝珠到底说了些什么，随口敷衍的，要知道是跟她父母见面，肯定不会答应。
原来是一场空欢喜。
燕宝珠双手用力抓着精美的礼品袋，心里涌起苦涩。
许星辰见她情绪低落，摇摇头，又问，“那你今晚的家庭聚餐怎么办？”
燕宝珠也没想好要怎么应付家人那边，她向来胆小，不善撒谎。再说了，撒谎也没用，琴卿那双火眼金睛立马就能看穿。当即顾不上心里的难受了，不知所措地问，“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许星辰表情冷酷，“实话实说。”
燕宝珠拨浪鼓般摇头，担心这样会让家人对秦之文印象不好。她愁眉苦脸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说不如假称出车祸了，赶不及回镇。
真是个好主意，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许星辰都气笑了，赠送她大白眼一枚。
此时夕阳西下，车子已经开进了大山，公路上一辆别的车也没有。天边火烧云燃烧得一片绚烂，后视镜中有黑点渐近，是倦鸟归巢。
许星辰见那黑点越来越大，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察觉出异样来。
那大鸟的鸟爪下居然抓着一张网，网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不知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一阵得意快活的歌声飘来。
“我站在高岗上向下望，是谁在对你声声唱。”
声音有点耳熟，许星辰运足目力看去，赫然发现鸟头上竟然站着失踪了一夜一天的小纸人川宝，此时正抓着一撮鸟毛迎风而立，分外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