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往事

    易小冰之所以变成今天的易小冰，连自己都惊讶。她本以为那个善良正直的自己已经死在过去某个时间的节点，就此被埋葬。

    回首过往，陈年旧事仍然会一幕幕自行爬上，屈辱，痛苦，磨难，泪水，仍然鲜活，提醒着易小冰，今天的生活多么来之不易。

    这世界本来坎坷难行，路途遥远本来需要负重前行，如果你走的轻松简单，那一定是丢了什么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惊险或平淡，有些你已经看到，有些别人讲过，有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我要讲述的这个故事，是关于爱，以及为爱做出的所有选择。

    你们中的大多数，立刻会认为，我讲的是男女之爱。诚然，它占据着很重要的分量，但还有其他同样具有力量、激动人心的爱，比如父母对子女的爱，比如友情。这样的爱让人着迷，也同样会掀起浩劫，摧毁人心。

    故事的另一个主题，便是大量编织发型的场景。为尽快开始，这里不再跑题多加叙述。

    故事并不过于复杂，但在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停下来补充更多细节。

    我想从之前讲起，这是故事开始的原因。那是易小冰永远无法忘记，更无法凭空抹去的日子。她曾经堕入黑暗，想挣扎却无法自拔，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此提前结束了。

    当年她还年幼，我们也还年幼。大家都手指夜空中最亮的星，诉说彼此的梦想。每个人都在门前大树下埋上种子，并做上记号，希望能够伴随长大，能够见证奇迹。然而，追逐梦想总会付出代价。

    感谢生命里有你，在我彷徨无助之际伸出臂膀，坚定而有力；感谢曾经离弃过我的人们，让我柔弱的内心不再骄傲易碎；感谢生命，让我承受苦难，开出美丽的花朵。

    这些年里，一手掌握的小树已经两人环抱，鳞次栉比的小平房变为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年幼的我们进入最美的华年，而风光无限的人们则日渐沧桑。如果说生命像一段逆水行舟的旅程，那我们必须奋力向前，因为稍有不慎，便会造就一个无可挽回的未来。

    人类真的很少回顾往事，直到他们犯下同样的错误。也没人会在意自己的轨迹，他们感觉那是过去，觉得凡事要向前看，所以人类仍未臻完美。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所有往事像被粉笔头惊醒的噩梦，你是否还有勇气重新来过！

    也许此刻的回头，便是崭新的人生。

    有些痛苦的记忆，就像一根倒刺，总会在你以为已经遗忘的时候蛰你一下，然后疼一下，再疼一下。所以，我准备好了，让我们直面伤痛，再度揭开伤疤。

    现在，让我们回到种子萌发之地，故事开始的地方……

    田镇镇，山东中部一个普通的小镇，不起眼到独立为国都无人镇压。全长156公里，纵深98公里，面积96平方公里。地处黄河三角洲的肥沃平原，饮不尽的黄河水，种不完的玉米和棉花。虽然小，却是易小冰家族世代生活之地。往上查三代，没有达观富贵，俱都贫贱不移。再往上查，查不到，没有家谱，有遥远记忆的人都被埋于黄土。

    现在活着的人里，最有出息的，非易小冰爷爷莫属。早年参加过淮海战役，去过北京上海，后来负伤退役，享受政府补贴，生活无忧。作为村支书，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其实也就是毛笔字写的不错。这话是奶奶酸溜溜说的。

    爷爷在村里风光无限，在家里却只能屈居二把手。那个年代，民风淳朴，许多封建糟粕一并传承。家中一般男人做主，若是女人当家，男人会遭鄙视。

    奶奶是爷爷命里克星，大字不识几个，大道理常有一堆，亏得爷爷口若悬河，大会发言引人拜服，却成为奶奶手下败将，只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奶奶对外人倒是和善可亲、温言细语，只是屋门一关便柳眉倒竖，俗称窝里横。

    爷爷细致认真，打理村中大小事务；奶奶粗枝大叶，除开做饭一般，也将家里治理的井井有条。外人眼里不幸福的家庭，却小日子红红火火。奶奶绝对是旺夫的贵人，结婚次年便生下大伯，陆续几年又添了几位姑姑。爷爷自觉一个男孩太少，顶不起家里，于是苦了奶奶，多了爸爸。

    爸爸渐渐长大，和大伯一样，读书不好，不成气候。当时重男轻女，反倒最有天分的大姑姑没有书念。她是爷爷得力助手，打的一手好算盘，因为没有文凭，提干上不去，成为终生悔恨。爷爷咬牙切齿，非要再生一个，但是二老年纪已大，又要照顾老小，难免力不从心。

    二老只好尽心尽力，盼望两个男孩儿成才。但田镇镇豆大点儿方圆，却走不出去，圈在一亩三分地里，希望只能落空。大伯好歹追寻爷爷足迹，作为义务兵，去过一次上海，但没能开阔眼界，反而自学了一些不切实际。气的爷爷暴跳如雷。大伯有勇无谋，好大喜功，爷爷为其操办完婚后，便置之不理。爸爸自小眼见爷爷被奶奶管教，更是性格懦弱，无勇无谋。

    几位姑姑后来也都嫁了人家，终于轮到爸爸。爷爷为其寻觅一个平凡普通，同样有眼无珠的对象，但奶奶极力反对，说这一辈已然无望，难道下一辈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奶奶亲自出手，多方寻觅后，为爸爸介绍一位清秀脱俗的女子，既有见地，又善言辞。她心灵手巧，手工活无所不精，编头发本领更是独步天下。爷爷却忧心忡忡，怕爸爸平庸过分，浑身上下没一点出彩，压她不住，以后家里没了地位。奶奶自然反驳，说你还压不住我呢，不照样过了一辈子。

    爷爷冷哼一声，说怎么压不住，压不住这小子怎么来的。奶奶说你滚蛋。爷爷就蹲墙角去了。

    奶奶不假思索，意思是他压不住，我们压得住就好，而且，老话说穷不过三代，下一代肯定咸鱼翻身。

    爷爷说，没文化真可怕，那叫鲤鱼翻身。

    两个对象都见过，爸爸选了后来者。看来男人的观点，无论年代，无论地域，大都一样。于是，两家父母做主，爸爸妈妈顺利成婚。代价是三大件加两头猪。

    如爷爷所料，爸爸果然压制不住妈妈。适时地，全开始大张旗鼓宣扬男女平等，计划生育也跟风而至，且刮得更加猛烈。

    妈妈顺应潮流，成为第一批当家做主的女主人。期间，二老和双亲不知斗了多少口舌，费了多少心思。

    第二年，妈妈肚子渐渐隆起，两代人的关系得以和缓，双亲的关系也不再紧张。十月怀胎，妈妈受尽苦难，身体不好、体弱多病，营养还跟不上，生病最严重之时，家里一片痛哭，棺材都已备好。最终，在一个飘着雪花，即将日出的清晨，一声啼哭划破了黎明，易小冰乘着第一缕阳光来到人世。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

    易小冰本来应叫易小彬，取彬彬有礼之意，是二老一厢情愿为男孩儿取的名字。妈妈到是笑呵呵，说冰冰有礼也不错，谐音好听，就这样吧。

    于是她叫易小冰。

    街坊邻里都来道贺，大多随30块份子，若是男孩儿，则要50。爷爷奶奶欢笑迎宾，眼角儿却耷拉下来：一个女娃，如何成为家里顶梁柱，哪怕有了出息，还不是泼出去的水！欢笑过后，二老和双亲一拍即合，两家分家，各自过着日子。

    不幸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