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大家都在嘲讽李家撑不过春节
今天雪难得的停了，冷风也停了，太阳出来了，白皑皑的雪融化了一些，屋檐下长短不一的冰凌也都滴着水。
大部分人的家里米缸见底了，储存的萝卜、白菜也差不多吃光了，一个月的大雪把人堵在家里干不了活，也捕不到野货，更挖不到野菜。
只有少数家里条件稍微好点的，勉强能撑到开年，其余的都开始买粮借粮，生活困顿，缺衣少食。
就连郭婆婆家也都发愁了，每天喝着米汤加点玉米粥，有时候也要吃上几顿米糠。
刘家倒是勉勉强强凑合着，大儿媳何秀拿着当初从李家要的一千块，给自己和刘宋才置了新衣服。
剩下的钱就拿出几十块购买了一些春节年货，手里存了几百块，其余的分给自己另外几个孩子。
没给刘大爷一分钱也没给妯娌分一点东西。
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刘秀儿倒是有一身新衣服，每天靠着喂食，洗漱拉撒都是靠着何秀伺候着。
何秀心情好就好好伺候，心情不好随便的敷衍。
孙冰家虽然开着代销店，但是没啥生意，大家都穷的叮当响，哪里多余的钱来买东西，顶多拿着东西来换东西。
曹夏家跟曹国震是亲戚，经常上门要点米要点油。
杨红家条件在生产队里算是不错的，虽然也紧巴，但是不至于忧愁春节也吃不上大米饭，没得钱买鞭炮。
还有几天就是小年了，再过十几天就是春节，所有人都发愁着，因为长期大雪，今年的春节肯定不如往年。
所谓穷过年，过年穷，一年比一年穷。
张秋妞和牛娥春两个人挎着篓子去田地里挖野菜，刚好碰见了小鱼牵着李冬冬在吃河沟里面的冰。
牛娥春大声喊着：“哟，这不是小鱼吗？咋带着弟弟吃冰啊？”
张秋妞嘲讽道：“你家不会连米糠都没得吧？这日子过的，你家过年估计都吃不上一口米。”
“啥米哦，李老二上个星期就去袁珍家换米了，人家没给她换。”
“那华美玉不是还拿着嫁妆去代销店想换米吗？代销店直接把门关了，我瞧见了，后面还是杨红给她家换米了。”
牛娥春嘴巴不停的说着。
张秋妞忽然记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也来我家了，我在睡觉，我男人直接把李老二轰出去了。”
“肯定是饿得没办法，不然，那结巴咋可能把嫁妆拿出来。”
她朝着小鱼和李冬冬的方向吐了一口沫：“呸，活该，丧门星，还有李家的人穷了几辈子，也是活该，没个眼力劲，收养一个大家嫌晦气的丧门星，活该穷成这样。”
牛娥春咧嘴笑：“你说，他们家能撑得过春节吗？”
张秋妞摇摇头：“我看悬。”
两个女人一边走一边议论着，没有半丝怜悯。
小鱼听见了但是没搭理，她又弄了一块冰递给李冬冬，拉着他另外一只小手：“走，咱们回家吃饭饭。”
李冬冬点点头。
一个星期前华美玉在杨红家换的米和油盐，他们都舍不得吃，想留着春节吃，一家人吃着米糠，也就李冬冬每顿可以喝着米汤。
偶尔实在饿的不行，大家才一人喝半碗米汤。
张秋妞和牛娥春做着鄙夷的表情，牛娥春哼道：“还回家吃饭饭呢，有饭吃吗？回去喝水差不多。”
张秋妞小声道：“那谁来着，邓小惠和林翠翠跟他们分家，也是聪明的很呢，都不想被拖累，她们都回娘家过好日子去了。”
两个人说着别人家的家事，永远说不完。
小鱼听见了没有多大反应，她牵着李冬冬路过王老五家的门口，瞧着那房屋都塌了一个角，都没有去修一下。
王老五和朱八姐还在睡觉。
王毛在门口玩着雪，身上都是泥巴，他看见小鱼冲着她吐口水。
小鱼没理会。
王毛又跑去厨房拿出一个黑乎乎的红薯，炫耀的嗅了嗅：“好香哦……你没有，你没得吃。”
他剥开皮吃了一口，张开嘴：“小鱼，你跟你爸是不是快饿死了，你们家有没有红薯啊，你们是不是到过年也吃不上红薯啊。”
小鱼牵着李冬冬快步走。
王毛故意拦着他们，嘚瑟的吃着红薯，吃的满嘴都是：“你想不想吃啊？不给你吃……你跟你爸一样都是穷鬼，你们家是最穷的。”
他吐出舌头，舌头上是黄色的红薯，有些恶心。
他故意做着哭脸：“连红薯都没得吃，呜呜……好可怜……呜呜。”
李冬冬不太高兴，冲着他奶凶奶凶的呜咽。
王毛哈哈大笑：“小哑巴，你妈是小结巴。”
小鱼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气得鼓起腮帮子，她突然狠狠的用头撞在王毛的身上，把王毛直接撞的四脚朝天，剩下一半的红薯也掉在地上。
王毛气龇牙咧嘴，刚爬起来想揍小鱼，脚下一滑又倒在地上，地面上都是融化的雪。
他忽然呜呜大哭：“爸……妈……小鱼抢我的红薯，还撞我……呜呜……”
王老五和朱八姐穿着袄子从里屋冲出来。
朱八姐心疼的扶起王毛，拍着他身上的泥巴，擦着他脏黑的嘴巴。
王老五上前，伸手狠狠推了一把小鱼，凶神恶煞：“你个小崽子，你撞我毛毛做啥？你是饿疯了吗？回家找瘸子给你搞吃的啊”
朱八姐怒骂：“跟个乞丐一样，多少天没吃东西了？跑来抢我家毛毛的红薯，不抢的吃，是不是要饿死啊？”
小鱼身子摇晃一下，努力站稳，丝毫不怕：“我没有抢他红薯，是他拦着不让我跟弟弟走，还骂弟弟跟三婶，我才撞的。”
王毛哭的更厉害：“呜呜……我没有，她就是想抢我的红薯吃。”
她凶巴巴的瞪着王老五和朱八姐，还用手把李冬冬护住，小鱼大声吼着：“我没有！”
隔壁刘家的人都出来了。
何秀磕着瓜子：“这咋了？王毛咋哭成这样啊？”
朱八姐说：“这个该死的小鱼，小乞丐，抢我毛毛的红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是不是？”
袁艳看着小鱼，呵斥：“你咋回事啊？你家没得吃的啊？咋还抢人东西，那个李瘸子是不是不会教你做人啊。”
黄水桃故作维护：“小鱼也只是个六岁多的小孩子，你们这是干啥？人家家里什么条件你们不知道啊？穷的早早都在吃米糠了，估计啊……”
“就是几天没吃东西，饿坏了，馋了，看着二毛吃红薯，才伸手抢的。”
刘宋才问：“小鱼啊，你家还有多少米啊？米糠还有多少啊？你瘸子爸准备年货了没有？ 你们新衣服买了吗？”
小鱼不搭理。
刘宋才冷哼：“跟个傻子一样，呆头呆脑的，旁边还有个小哑巴。”
他伸手狠狠拍在小鱼的头顶上，又打算拍在李冬冬的头上，小鱼连忙一小拳头打在他的手上，然后拉着李冬冬退后。
“哎呀，你还打人呢？你咋跟个小野狗一样。”
“你瘸子爸平时怎么教你的啊？”
刘宋才怒骂。
小鱼仰起头：“你先打我的，你还想打我弟弟。”
刘宋才笑道：“我啥时候打你了啊？我就是摸摸你头，你可别瞎说啊，年龄这么小，还知道栽赃人。”
“你不是摸。”
“我头很疼。”
小鱼大声道。
刘宋才气得咬牙，但是也不好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
反而是旁边的王老五才不管什么年龄，他一把提起小鱼的衣襟，把她整个人提起来：“你灾星，你撞我的毛毛抢他的红薯，你道歉。”
他面目凶狠：“你要是不道歉，我找你瘸子老爸去。”
“你干啥？”
“你放手。”
李老二一瘸一瘸的跑过来。
他随地捡起一块石头，吓得王老五立马松手。
“爸……”
小鱼牵着李冬冬朝着李老二跑去，整理了一下衣襟，刚刚脖子都勒得疼。
李老二担心的问：“没事吧？”
小鱼摇摇头，笑：“没事。”
王老五冲着李老二喊：“李瘸子，你来的正好，你的好闺女，抢我儿子的红薯，还把人撞在地上。”
朱八姐讥讽：“李老二，你家是穷的连米糠都没有啊？看把小鱼饿的，还抢我毛毛的红薯，那么饿啊？”
她指着对面山上：“那山上的树皮，吃啊……以前的老一辈都是吃树皮的。”
何秀吐着瓜子壳：“你还别说，估计不过几天真要去吃树皮了。”
小鱼跟李老二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老二当然是相信小鱼的，他说：“我家小鱼不可能抢王毛的红薯。”
朱八姐魁梧的身子直接怼在李老二的面前：“咋滴？难不成我毛毛瞎说的？你家不就是饿死鬼吗？想吃红薯。”
隔壁还有人站在门口，小声说：“这李家，早晚得饿死。”
李老二大声道：“我们小鱼就算饿死，都不会抢人的东西！”
小鱼点点头：“对，饿死我也不会抢东西。”
她看向还在吐舌头的王毛：“是你拦着不让我跟弟弟走，你还骂人，我才撞了你，我没有抢，人家……”
她眼睛圆圆的，表情呆呆的：“你吃的那么恶心心，我才不抢。”
她指着王毛快要流到嘴里的鼻涕：“你还有鼻涕。”
王毛赶紧伸出舌头舔舔鼻涕：“就是你抢我红薯。”
“这是多少天没吃饭啊？”
“抢了就抢了呗。”
“李老二看你把孩子饿的。”
“你家不会连点米糠都没有吧。”
“穷就算了，还非得逞能收养一个丧门星，现在好了吧，后悔了吧。”
“听说你家还有腊肉？要不，我一瓢米糠换换？”
“这都快过年的，你家能撑到过年吗？”
“不会一家人大过年的围着火盆，勒紧裤腰带饿肚子吧？”
周围的人把李老二和小鱼，李冬冬围住，你一言我一句，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哪怕旁观者，也都是讥笑和讽刺。
原因只有一个，穷！
小鱼气愤的脸蛋涨红：“我没有抢红薯，王毛撒谎，我手上干干净净的，那个红薯那么黑。”
她伸出白净的双手。
王毛吞吞吐吐：“你……你都没有……碰到……我举起来了。”
李老二拉着小鱼：“崩管了，爸相信你，但是有的人一口咬定是你，咋证明都没用，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呢。”
王老五和朱八姐确实心里清楚着呢。
他们就是看小鱼不顺眼，也想欺负一下李家解解嫉妒之心，毕竟，前些日，李家的日子过的特别好。
突然，众人耳边传来呜嗡呜嗡嗡的声音，有几辆摩托车远远地从田对面的路上骑来，看起来都是城里人。
刘宋才跳到一块石头上去，伸长脖子望：“那是摩托车吗？好吊啊……咱们生产队没有一家买得起摩托车。”
王老五抹了一把鼻涕：“这是谁家的亲戚啊？这么大的排面。”
何秀猜测：“会不会是牛娥春家的啊？她家有个亲戚是城里人，平日里可嘚瑟了。”
牛娥春已经跑了过来，系着围裙，擦了擦手：“咋这么多摩托车啊？不会是我的老大在城里买摩托车了吧？”
她一想，瞬间端起架子来：“他可真有出息呢，前几个月跟我说买了自行车，今儿个就买了摩托车，曹大队家里都没得摩托车呢。”
她又嫌弃的扫向小鱼，李老二，李冬冬：“你们也别看了，跟你们没啥关系，赶紧的回去，我嫌晦气。”
李老二，小鱼，李冬冬转身就走。
王毛想阻止又不太敢，又捡起地上的红薯继续吃，还冲着小鱼吐舌头，朱八姐跟王老五都瞧见了。
“请问，李老二，小鱼家是哪一家啊？”
为首骑着摩托车的人是陆展辉，他停下摩托车，满脸和气的笑容询问。
牛娥春不认识他，瞅着后面的几辆摩托车也没见有她的大儿子，她问：“你们不是我儿子的朋友？我儿子叫赵大武。”
陆展辉摇头：“我不认识什么赵大武，我是来你们生产队找李老二和小鱼的。”
牛娥春不搭理了，很失望。
朱八姐和王老五，以及刘家的人都看着摩托车后面捆绑的大包大包东西，小声交头接耳，猜测里面是啥好东西。
王老五问：“你们是谁？是李瘸子的啥人？找他家做啥？”
陆展辉脱了手套，笑着说：“我是来给他们家送东西的，他们是我的恩人。”
送东西？
恩人？
大家都盯着摩托车后面的东西看，心里羡慕，嫉妒，恨，没人想告诉陆展辉，李老二的家在哪里。
陆展辉看出来了。
他又戴上了手套，对后面的四辆摩托车说：“咱们朝着前继续。”
摩托车呜翁呜翁，发出响耳的声音朝着前面骑走了，留下烟囱冒出的青烟，还有一股子汽油味。
才骑了一小段路。
陆展辉就瞧见了李老二和小鱼，兴奋的喊着：“老大哥，小鱼闺女，是我……我啊……”
身后的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就看见小鱼和李老二满脸笑容的跟陆展辉交谈着，然后引着五辆摩托车回家。
王毛小声问：“爸，那是啥？”
王老五说：“摩托车。”
王毛羡慕：“真漂亮啊，我也想要摩托车。”
何秀问：“你们说那摩托车后面绑着的袋子，里面是不是装的好东西。”
刘宋才双手套在袖筒里，哼道：“能有啥好东西，想啥呢？”
牛娥春附和：“就是，我也觉得不是啥好东西。”
刘大爷提着火炉，拿着烟袋走出来，眯着眼看着那离去的摩托车，笑道：“这排场，五辆摩托车，看着个个都是有钱人，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摩托车。”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人，摇摇头：“个个都见不得人家好，偏偏人家今儿个肯定好起来了，这摩托车绑的东西，得堆满半个堂屋。”
大家心里都充着好奇心，商量着，跟着一起去李家门口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