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没人要的李货山哭了
第二天。
整个蓬岭生产队都笼罩在一片白蒙蒙中，风和雪没有规律，一会儿刮风，一会儿飘雪，冷得让人都不敢出屋子。
即便如此，李家大房和四房也早早收拾，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邓小惠头也不回，李志国倒是跟李货山，李老二说了几句话，李大坤和李小坤早早就跑的不见踪影。
林翠翠和李志华说了好些话才离开，走的时候，林翠翠对小鱼说：“有啥困难，来找三婶，但是，我也只能给你点米汤。”
李志华再次向小鱼道歉，如果不是他，小鱼就不会带着那群娃上山，也不会出现昨天的事情了。
李姗姗走的时候抱着小鱼痛哭：“姐会想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来找你玩。”
小鱼舍不得，哭的稀里哗啦。
两个人 像极了亲姐妹。
李志国催促李姗姗，李姗姗才不舍的转身，然后又跑回来：“要是向茹花他们欺负你，告诉我，我回来揍他们。”
小鱼擦了一把眼泪：“嗯嗯。”
李姗姗离开了。
小鱼追了出去，站在一个坡上，摇摆着手：“姗姗姐姐再见，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啊，再见，再见，你一定要上学噢。”
没人跟李货山告别。
好像他是个透明人。
小鱼转身回来的时候，看见李货山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遥望着。
他耷拉着脑袋，双手套在袖筒里，秃秃的脑袋没多少头发，已经被雪花覆盖了薄薄一层，下垂着眼袋，下垂着嘴巴，显得落寞而孤苦。
小鱼走到跟前：“爹爹，你不冷哦？回屋里去。”
李货山烦躁道：“去去去，我一个人坐坐，别吵吵我。”
小鱼哦了一声，便回屋里去了，她其实是高兴了，以后家里就没有人说她是丧门星了，也不用担心害怕被赶走。
她只需要跟着李老二好好干活赚钱。
小鱼前面走……
李货山后面流泪了，他耸着肩膀，鼻涕都流出来了，自言自语：“我这是咋混的，养了四个儿子，一个儿子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儿子没心没肺说分家就分家，走的时候，没一个人跟我说句话，还剩下一个……”
他突然抱着头痛哭：“还剩下一个，都想着和老三家的一起过，却没想过我这个老人。”
“一大把年纪了。”
“我这过的啥日子啊……”
“没一个孝顺的，我是做错啥了啊……”
“都不把我当回事……”
他越哭越崩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
一向当惯了太上皇，自认为大家都敬重自己，敬爱自己，如今却没一个儿子对他有亲情可言，又寒心又酸涩。
他又在想，是不是平日里自己太自私了些？如今沦到这个地步？
年龄大了，其实特别怕孤独，都喜欢子女在膝下陪伴着，好在走了两个儿子，还有个儿子在家里，虽然，也跟自己分家了。
李家的房子不值钱，都是茅草屋，不过这走了两家子人，房子就变得很宽大。
正上方的屋子，中间是堂屋，左边上下两间房，一间是李货山的，一间是李老二和小鱼的。
右边上下两间房，一间是华美玉和李冬冬的，一间就是是厨房，厨房门在外面。
西边的两间房子，是邓小惠一家子的。
东边的两间房子，是林翠翠一家子的。
如今大房和四房都走了，屋子都空着了，他们就开始分房子了。
李老二想的是，他和小鱼搬到林翠翠的两间屋里住，小鱼拥有自己的房间。
然后把邓小惠的房子弄成猪栏牛栏，等开年了，他想养牛养猪。
至于李货山继续住在自己的屋子，李老二的屋子弄成厨房给李货山，他自己做饭自己吃，想怎么摆置里面的物品就怎么摆置。
李货山都几十年没有做饭了，他酸酸涩涩的，其实很想跟着李老二一起住，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华美玉拉着李老二小声说：“要不……让……爹子……跟我们一起……”
李老二拒绝：“不行，他自己住自己的。”
不是他心狠不孝顺，是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恨意的，恨李货山年轻的时候不负责，恨李货山的自私自利，恨李货山没有好好对小鱼。
小鱼虽然看起来呆呆傻傻，没心没肺的，但是她什么都懂。
李货山对他的好，只是因为自己能给他带来好处。
所以，她愿意跟华美玉一起住，却不愿意主动说跟李货山一起住，她记得刚来李家的时候，李货山牵着自己去炫耀野猪肉。
炫耀完了，李货山立马松手了。
没有李货山在，她可以坐在火盆旁边随便烤火，吃饭的时候也可以上桌了，也可以牵着李冬冬屋里屋外的跑，不会被人说吵。
分家了，家里又过上了以前吃糠咽菜的生活，地窖里的白菜和萝卜所剩无几了，家里的野猪肉和其余野货都分给了邓小惠。
邓小惠后面因为偷肉回娘家，在李货山的愤怒下，留下了几块肉。
李老二给了一大块李货山了，剩下的两块舍不得，得留着过年吃。
米和面也都不多了，加上大雪，他们只能紧巴巴的随便吃点东西。
生产队的人没想到，李家的人竟然分家了，大房和三房都回娘家了，就剩下一个老头，一个瘸子，一个哑巴，一个两岁的小孩，还有个丧门星。
他们都觉得，这就是小鱼带来的祸事，好端端的一个家虽然穷了点，但是人家以前至少没有分家啊。
如今家分了，剩下这么几个人，日子咋过？不就是因为小鱼丧门星嘛。
何秀数着人参卖的钱：“咋过？饿死呗？活该！这就是收养小鱼的后果。”
王老五两口子幸灾乐祸，还好当时聪明不要小鱼了，中间老李家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他们心里酸死了。
如今看着都分家了，心里又庆幸了。
可是。
还没笑多久，他们家里的房子塌了，屋顶一个大窟窿。
牛娥春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讥笑着两口子活该，早该把屋顶翻新一下的，就是懒！
她回去喂猪，发出尖叫声：“我的猪啊……我的猪冻死了。”
何秀赶紧去猪圈看了看自己的猪，这一看，她哭的声音更大了，坐在雪地里拍着大腿：“我的猪啊，我的两头猪啊，都冻死了。”
她家生活其实一直不错，最为骄傲的就是养了两头猪，如今全部冻死了。
郭婆婆家里种的小麦最多，全部都冻死了，她还气得从田根上摔下去，躺在床上起不来，几个儿媳也不怎么伺候她。
还有一些人家没有猪的，麦田的小麦都冻死了，来年就没有面粉和收入。
整个生产队都哀哭连连，哭着自家的猪，自家的小麦，哭这日子怎么过啊，来年吃什么啊。
李老二家里的小麦竟然没有冻死！
李老二和小鱼非常的意外，大家的都冻死了，偏偏他们家田地的小麦好似特别的坚强。
曹国震在公社开了两天会，他回到家才知道小鱼这事，显得非常的内疚。
他给李老二送去了肉和米，算是又帮了小鱼和李老二一把，不然，这个冬天不知道怎么过去了。
小鱼突然想起李姗姗的话，问：“曹爸，你啥时候去城里住啊？你咋还没去。”
曹国震想起曹香香的话，曹香香天天嚷嚷着收拾东西，还说去城里住，还说他会被调到城里去。
他连开了两天的会，也以为自己有机会调到城里去，但是因为生产队的风气不好等等大小原因，他被除去了名额。
回到家。
曹香香气得大哭大闹，几天不怎么吃饭，嘴里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啊……不可能啊……明明在一个月前就要去城里了。”
她像个疯子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了，怎么不一样了啊。”
曹国震和蔡菊都听不懂她话里是什么意思，问了，曹香香更是发脾气，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一股子嫌弃。
曹国震无奈道：“你咋打那天你弟弟掉在地上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曹香香把门反锁着，不想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