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无所顾忌（六）
洛水市公安专属医学部停尸间
零下三度的房间内，站在三个穿着加厚刑侦服的男人，他们都戴着口罩，在正中间冰柜上躺着一具尸体，四肢被固定。
“情况如何，”男人向另外两人问道，男人叫邓伟君，此次案件的负责人，他已经在旁边等待了十几分钟。
被询问的其中一人放下手中的仪器，因为口罩的缘故没人看到他凝重的表情。
“根据身体特征来看，他最少已经死去几天了，血液已经凝固，死因是窒息而死，但可以排除他杀，因为是肺部细胞病理性坏死，导致的急促心肌骤停。”
“你在开玩笑吧，离受害人发现死亡到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怎么可能死去几天了。”
“我可以用我十几年的工作经验打保票，我们反复确认多次，他的身体特征完全就是死去几天的状况，甚至更久，身体局部已经有腐烂的现象，这不是死去几个小时会出现的情况。”
邓伟君沉默了，他亲眼看见三小时前活着的周磊进入卫生间，但对方也是资历很老的法医，不可能出现如此离谱的纰漏，难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吗。
“又是类似的案例啊，”邓伟君叹息，这已经是上任几个月遇到的第三起案件，死者的情况也是如此雷同。
他对法医交代道，“你们把死者情况登记一下就回去吧，你们辛苦了。”
“你们最好联系死者的家属，看看他们有没有遗传病，死者的情况太蹊跷，可能是长期服用药物导致的突发性疾病。”
“这些我们会调查的，你们先回去吧。”
邓伟君刚离开医学部，就收到来自武装局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江明明跑了！什么时候的事”
修正时间 11月9日 am5:40
“叮铃铃…叮铃铃……”
淡灰色的小猫闹钟与往常一样响起，床上的男孩拖住疲惫的身子，熟练地抓起闹钟扔出窗外，在听到砰的一声后，世界又回归安静。
过了许久，男孩猛地睁开眼睛。
“不对劲，我怎么在这里，男孩揉揉脑袋，”他清晰的记得江明明对他说的话，还有周磊的死。
男孩环视周围，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隐约能听到佳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难道那只是梦吗”
男孩穿好衣服，来到佳佳旁边，佳佳穿着粉红的围裙，嘴里哼着小曲。
“昨天发生了什么？”男孩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晚上，业务把你送回来的，说你睡在小区的路上，你怎么想的，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就你那死猪样，都不知道会被坏人带到那里去。”佳佳气鼓鼓的指责道。
“就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搞得像殉情一样，还好爸爸不知道，不然你少不了被禁足一个月。”
“业主有没有说别的话，他们只看到我一个人吗？”
“不然呢，你还要几个人，我们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知道别人怎么说的吗，”佳佳咳嗽一声，然后用业主的语调说道，“我嘞，在这小区十几年咯，你哥这情况我还是头一会遇到，大半夜的，真吓死人嘞”
“这……”男孩无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晕倒在路上，江明明的身影还在他的脑中浮现，看到佳佳滑稽的模样，男孩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佳佳更加生气了，小脚直跺地面。
吃早饭，佳佳说道，
“等会你把行李整理一下，下午我们就要出发。”
“去哪？”
“你忘啦，之前我们不是商量好，等你毕业了，就去南半海旅游吗，”佳佳期待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男孩，这件事他们相约了好久，在佳佳第一次来到男孩相见时，他们就立下了约定。
“好像是有这回事，”男孩想着，也正好去其他地方，放松心情，周磊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去纠结。
可这时，门铃响了，佳佳打开房门走进了的几个穿着便服的武装者。
还未等佳佳开口，为首的大叔拿出证件说道，“武装者，请你们配合工作。”
几个武装者把佳佳控制，接着三个武装者掏出枪指着男孩说道。
“我们怀疑你跟一起刑事案件有关系，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武装者说道。
佳佳慌了，她难以相信会有武装者来找哥哥，在她印象里，哥哥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偶尔会犯傻，但怎么会跟武装者扯上关系。
佳佳对武装者说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哥还是个孩子，平时连猪肉都不敢切，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其实不敢切猪肉，只是我懒。”男孩很想这样来一句，可看到周围严肃的气氛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我跟你们走，我妹妹是无辜的。”男孩说。
“我们知道，就麻烦你了，”武装者说着，给男孩双手锁上手铐。
“妹妹，你放心，我一会就回来，”男孩最后对佳佳说道，就押上了警车。
这是标准的审讯室，两个摄像头，一个木桌，一盏小灯，两个铁椅子，男孩双手和铁椅子用手铐锁在一起，在男孩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棕色皮夹克。
从进入这里开始，中年男子就一直盯着男孩看，仿佛想把他看穿。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伟君，是上头调来的特派员，几个月前我还在小房子里吃香的喝辣的，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处理这么棘手的任务，我本是数一数二的国家人才，本该退休，享受天伦之乐，现在却被调到这个小地方，我想告诉你，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所以麻烦你配合我们。”
“嗯，我明白，”男孩说。
“很好，现在就麻烦你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好。”
“你和江明明的关系。”
“同学”
“仅此而已？”
“对。”
“你可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要为你的每一句话负责，我再问一遍，你和江明明的关系。”
“那我也再说一遍，今天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我们之间也是同学。”
气氛凝固，两人一直对视着，邓伟君没有生气，脸上也看不到一点怒意，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男孩，许久邓伟君缓缓吐出一句话。
“江明明死了。”
邓伟君一直在注意男孩的表情，想要借此察觉出端倪。可出乎他意料，男孩的表现仿佛只是听到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正常得可怕。
邓伟君更加确定男孩知道点什么，又说道，“昨天晚上，江明明从武装局逃跑了，在她死之前，最后见了你一面，如果你们只是同学，为什么在她死之前不找别人，而是徒步几公里，从罗兹大道一直到郊区去见你一面。”
“我不知道，我和她只是同学，有过几面之缘罢了。”男孩说
“她和你说过什么？”
“周磊不是她杀的。”
“每个杀人凶手都会怎么说，除此之外呢？”
男孩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木桌，在上面有几滴清晰的血迹，已经凝固，像一朵朵小花。
“那是江明明的，”邓伟君注意到男孩看着桌面的血迹，开口道，“你坐的位置，昨天晚上江明明也坐过。”
“能告诉我江明明的死因吗，”男孩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昨天晚上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有几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他们要来了。”
“他是谁。”
“我不知道。”
“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希望你再努力回忆一下。”邓伟君说着。
“我都说过了，我知道记不清了。”
“我会给你时间，”邓伟君说着，离开了房间。
二十分钟后，邓伟君再次回到审讯室。
“我们调查了你的身份，但结果却是权限不够，我用了自己是权限调查，还是一样的结果，真是见鬼，我好歹也是总部的一线人员，竟然连一个十几岁小孩子的身份都查不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你的身份是联邦机密，或者是国际机密。”
“你放心我不会过问你的身份，只要你把你知道有用的一切告诉我们，我就会放你回去。”
“如果你们想从我身上等到有用的消息就不要对我有隐瞒，你告诉我江明明的死因。”
男孩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让邓伟君一惊。
“好大的口气，不是我们不告诉你，你没有权利知道这些，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我不能说。”
“死因跟周磊一样吧，”男孩缓缓道。
邓伟君一愣，看男孩的眼神变了几分。
“看来我猜对了，你们小看我可是会吃大亏的。”
“你怎么知道，”邓伟君问道，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男孩不简单，加上男孩身份的机密，更加坚定邓伟君的猜测，从见面开始，他就从男孩身上感受到同龄人难有的镇定，哪怕被枪指着，也能从容不迫。
“我也不想和这件案件有太多牵连，江明明喊了我的名字，叫我活下去。很有可能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邓伟君说着。
“你们可以选择不相信，但结果可能就是我的尸体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世界会因此陷入巨大的危机，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身份的绝对机密，你也应该可以猜到我说的话存在多少可能性。”
又是沉默的对视，直到邓伟君的耳机传来一道老人的声音。
“告诉他吧。”
审讯室里许久的安静。
“唉，”邓伟君妥协了，“那好，我以武装部总负责人的身份告诉你事情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