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嫡庶有别，这里就是这么可怕。
也许是杨久安天生就有引人放松心防的能力，又或者这里没有徐家的人，徐贤颖道：“能如何？一个庶女罢了。将她的小娘一路发卖就是。”
杨久安已经习惯这样的暴论，她不想用善良本性来劝人，只道：“不，她是你的姐妹，名声对你们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别人只会说徐家家风不严，竟然有女人下了大狱，你的婚事会因此艰难。还有就是，她小娘是徐家唯一的嫡子的亲母，他不会放过所谓的嫡女，进而家宅不宁。”
杨久安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徐家败落，而你，作为徐家的私人财产，最好的结果是换彩礼，不好的结果……呵。离开仆人，你连饭都吃不上，又能改变什么？”
徐贤颖道：“我懂了，家丑不可外扬，可我是跟你说，你也不是外人不是？”
杨久安摇了摇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不姓徐，也不是徐家人，不要妄图借我的势，因为真到我跟前，我也不会保你，同样的话我也给徐家家主说过。我与徐家是两清了，小丫头，脑袋里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沾上我，好处是短暂的，杀身之祸才是归宿。”
“人，还是要靠自己，去维系自己的生活。”
这就是杨久安要提醒她的，黎昌在旁边听着，插言道：“你这说的，好像我们都是什么龙潭虎穴，你莫不是不知道义父如今的地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徐家，就是再来几个张家李家，也一样护得住，你让小丫头如此拘谨，这样约束，当自己是士大夫吗？”
杨久安默默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发毛，才道：“居安思危你懂不懂，你对自己就这么点要求吗？你想干什么？当个跋扈嚣张之人？我看你处事也很谨慎嘛，就是这么教人的？感情不是你妹妹，你要兜得住你来，我兜不住，只能让她自力更生，好好做人。”
黎昌被接连问出了气性道：“我瞧这丫头也不闹腾，倒是你杞人忧天了。那谁，颖娘，你姐姐是不是太操心了？”一个小丫头而已，值得这样耳提面命？
徐贤颖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拿起地上的匕首，当着众人的面一刀扎在了那只兔子身上，回忆黎昌刚才的动作，艰难地扒皮剔骨，随后把血淋淋的兔子放在了烤架上。
这番操作一下子就把黎昌噎住了。
徐贤颖弄完，对杨久安道：“也不是很难，我自己照样可以，别小看了人。”
杨久安干笑一声，把调料递给她，“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最终徐贤颖自己把那只兔子吃完了，杨久安居然分到了一点，她尝了尝，评价道：“很好吃。”比她第一次做的好吃多了，是个善于观察的孩子。
归途中，杨久安甚至还亲自教她骑马，她很聪明，没一会儿就能够自己单独小跑。
黎昌走在杨久安的身边，道：“这小丫头是个狠人，倒不像个深闺小姐。”
杨久安道：“她本就是个深闺小姐，只是胆子大了点。”
黎昌道：“那你就更不该让她接触这些，一个女孩能在后院翻出什么风浪。”
杨久安偏头看着他道：“大侄儿，你没有在后宫混过吧？”
黎昌笑到：“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去后宫？不过倒是处理过几个宫妃。这丫头情况不是不一样嘛。”
就这个问题杨久安没有多说，只是道：“无知者无畏，懂得越多，敬畏才多，才能走得更远。”
傍晚，杨久安带着人回了徐府，老夫人被带走后，没人敢触她霉头，故而相安无事。
宋夫人得知她们出门，便把做午饭改为了做晚饭。
杨久安用过餐，向宋夫人道谢，并道：“为了方便出行，我将你给我选的钗环摘下来了，明日，可以重新为我选一些吗？要方便活动的。”
宋夫人感到被需要，连连点头，保证给她选最合适的。
与宋夫人闲聊了两句，杨久安便准备去一趟许知秋那儿，总得问候一下。
这时候，徐贤颖跟了上来，单独与杨久安道：“你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哪句？”杨久安今天说的话可太多了，难道是她不会帮她兜底的事？其实不是大事的话，熊孩子闯祸也不是不可以商讨，但这话是不能保证的……
正在杨久安胡思乱想之际，徐贤颖道：“就……就是，是那个，我是你妹妹那句。”
要不是杨久安耳力过人，还真听不清她的话，闻此，杨久安想了想，原话应该是“感情不是你妹妹”。
杨久安眉头紧锁，她不想牵扯太多，刚张了张嘴，见小丫头一向灵光的眼睛里带着疑惑与期望，突然暗恨自己那无用的多情，她道：“你本来就是，这有什么好真不真的。人与人之间又不是只靠血缘维系，名义上你就是我妹妹。”
徐贤颖闻此眼中的微妙情绪全消，她笑了，和平时乖巧的笑容不一样，带着腹黑的气息，她道：“姐姐你很聪明，但真的太心软了，你这样才会出大问题。”
“不过没关系，你今天教会了我许多。”就算是你这样软弱的人，拥有权力后，老夫人那样一座曾经不可逾越的高山，甚至徐家家主，都是可以轻松跨越的。
杨久安疑惑，“你学会了什么？”
“很多很多。”徐贤颖道，“我不会永远待着徐家这个方寸之地，我也会变得像你一样。”
杨久安摸了摸她的头，遗憾道：“这恐怕不太行。”这姑娘不是习武的材料啊。
徐贤颖撅嘴，道：“少瞧不起人了，以后，说不定你还得靠我呢！”
杨久安笑到：“那就提前谢谢你了，不过也要量力而行。”
徐贤颖偏过头，道：“我可没答应帮你，你也是才跟着许大人不是，还是多注意你自己吧！你长了一副容易被骗的样子，别到时候做错了事，反倒连累了我们。”说罢她便转了身，还哼了一大声，非常响亮。
杨久安听出她话语里别扭的关心，以及，她转身的样子真的很帅，可她转身后见宋夫人突然从不远处走来，那瞬间转回来的慌张也真的很搞笑。
宋夫人走过来，道：“你在跟你姐姐闹变扭吗？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姐姐才能待多久？”
见徐贤颖脸色微变，杨久安立刻道：“没有，我觉得她嗓子不错，叫她哼了一声，看看能不能练练气功什么的。”杨久安突然意识到，她虽然没有对七小姐身份的嫉妒愤恨，但七小姐未必没有对她的恐慌与怨怼，不过好歹还有救。
把人糊弄过去，杨久安便去了许知秋，再晚就不用去了。
许知秋的住处布置的很不错，杨久安到时，他正在处理公文。
就在杨久安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时，许知秋早已经发现了她，道：“杵在门口看月亮吗？”
许知秋并不避讳杨久安，跟她谈起了密报上的消息。
杨久安立刻进入状态，公事公办地表达了自己的见解，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把公事说完，许知秋才谈起私事，道：“你若实在不放心，便将徐家那丫头带着去京城，如何？”
其实杨久安觉得不如何，她不好奇他如何得知，只是这样随意的态度，仿佛带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别的什么，可权势就是这样一步步揭开面纱的。
杨久安摇头，“只是闲得无聊逗她玩，没必要让人骨肉分离。”
见她不欲多说，许知秋也没有纠缠，转而聊起了别的事，他道：“徐府也算大户人家，不过偏远地方，到底比不上京城。”
杨久安道：“小县城虽没有京城的繁华，但也有好处，宽敞嘛。”
是真的宽敞，王府子嗣少，正经主子也就王爷王妃，郡主和世子，那时世子单独住在东边，还另外开了门，杨久安说是和林素儿合住，但大部分情况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这才显得宽敞。京城寸土寸金，别的府这边吵个架，那边都能看热闹。
光说地盘，京城还真没小县城住的松快。不过别的就不能比了。
许知秋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什么宽敞，等日后回了京，带你见识一下你未来要住的地方。”
杨久安想了想道：“听说陛下赐下一座宅子，占了桃李街坊一半的地盘，是那座吗？”
许知秋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太期待了。”杨久安道。
许知秋仔细观察了杨久安的神情，她正在翻看卷宗，嘴上说着期待，但脸上却没有什么兴奋的神色，仿佛并不了解那座府邸是多么的富丽堂皇，代表着人人向往的荣华富贵与权势。
可许知秋知道，以杨久安的人才，明成毅那小子必不会使她一无所知，这从她平时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更别说，还明晃晃被赐了姓，可见一斑。但那毕竟是下人，多有规制……
想到这儿，许知秋突然发现她如今成了大户小姐，头发上却是光秃秃的，甚至比在王府做丫鬟还不如了，许知秋有些好奇道：“你脑袋上的发饰呢？怎么连花都不簪了？”
许知秋是个细心的人，要知道，在皇宫初见杨久安时，就算头发些微散乱，身上的簪钗佩环却是一样不少的，初到岷州，因每日练武，为了方便精简了，可好歹还会以丝绦发带束发，饰以绢花。
到了庆远回了徐家，更是连花也不簪了。脑袋上就几根看不出花色的布条子。
这让许知秋有种微妙的不爽，怎么，跟了他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