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李青纹面对道人的威压，衣衫簌簌抖动，但是其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一潭死水，只是用平静地眸子扫了一眼道人。
“我听说前些日子，道门出了条丧家犬，然后被赶了出来，现在连条狗不不如，这位道长也是道家人，可曾经听过这件事？”
独臂道人笑脸不退，“有所耳闻，不过贫道听到的，是另外一个版本，与君上所知道的，有很大差别。”
“哦？”李青纹冷笑一声，“我很好奇，阁下听到的，又是什么版本？不妨说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我听说，君上口中的丧家之犬乃是道门万年来的第一天骄，宗门之中有人嫉妒他的天资，所以用一些肮脏的籍口，为难此人，此人对道门心灰意冷，逃杀出来，弃暗投明。”
独臂道人妖异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冷。
周遭顿时有一股看不见的寒意出现，李青纹摇摇头，笑道：“总之，无论是自己出来，还是被赶出来，此事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不该来长安。”
道人嗤笑一声，带着那苏云往回走。
“或许，君上，也不属于长安。”
李青纹毫不犹豫转身回去。
宁铎急的团团转，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求助道：“姐夫，这可怎么办才好，眼看着我们的生意才刚刚有点成色，被那臭道士这么一搅和”
“容我想想”李青纹边走边皱眉，这个突然出现的道人，恐怕不只是苏云请来打压青云阁这么简单，肯如此压低价格，更是请来三个九品炼丹师，这里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也就是说，仙珍阁的生意越好，它的亏损也越大！
“来自道门么”李青纹眼神闪烁，吩咐宁铎不要轻举妄动，回了宫里，去见佛子。
佛子多日之前已经将无量天放置在了宫中，此举也是为了安全，因为他要无时无刻不将心神放在鱼幼薇身上，若是幕后之人再派出圣人来刺杀鱼幼薇，佛子很难分神保全鱼幼薇。
“怎么有空来看贫僧？”佛子盘膝而坐，身前是躺在床褥之上的鱼幼薇，此时脸色已经趋向于平常，呼吸平缓，生机稳定，却因为失去了三魂之中的觉魂，久久无法醒来。
“青云阁出了问题，早先时我跟你说的竞争对手，请了个人来。我想，你或许会认识，所以来问问你。”
李青纹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茶，神色颇为烦恼。
“我就说嘛，你若没有要事，怎会来我这里。说说吧，此人是谁。”佛子睁开眼，叹了口气，青云阁作为他们目前最稳定的灵石获取方式，若是这里出问题的话，这位鱼幼薇的性命，恐怕
因为随着时间流逝，鱼幼薇每日需要的魂药数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上升，就算李青纹肯开口向武千亦要钱，也无法长久。先不说那些个朝臣对于武千亦这徇私之举，会作何态度。就是无人反对，以大唐的国库来说，也无法坚持太久！
毕竟这个庞大的王朝，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
“记得么？前阵子你跟我说过此人，被道门赶出来的证道。”
“是他？”佛子失声道，“此人名叫方圭，据说修炼了那传说中的天回三卷当中，被江湖视为禁忌的鬼卷，这天回鬼卷让他修为突飞猛进的同时，也会影响他的性情。”
“便是因为此事，他才被道门驱逐？”
这天回三卷李青纹很熟悉，因为他所修行的功法，便是那三卷之一的仙卷。
天回三卷都来自神秘的道湖，这仙卷和灵卷还好，除了灵卷只能由妖兽修行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弊端。可这鬼卷，虽然修行起来，境界提升迅速，可带来的隐患却是无法弥补的。
它会让修炼者，彻底丧失本性，产生无数的心魔怨念，然后利用这些心魔和怨念提升境界，最后彻底沉沦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我听说，原本此人就是道门中普普通通的弟子，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此天回鬼卷，隐忍数百年，等到证道那日，天劫降临，道门才察觉。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甚至由道门的老祖出手，也只是断了他一根手臂，无法将其击杀，让他逃了出来。”
“看来没错了，此人正是个断臂的道人，气息也颇为诡异。”
“他为何会来长安，而且挑在这等节骨眼上，与你为敌？”佛子诧异道，还没等说完，他就猛然意识到什么一般：“难道此人，才是真凶？”
李青纹眉目肃然，语气中隐隐有担忧：“方圭出身道门，精通因果之法，就算他不曾筹谋刺杀等事，最后在秦王府清场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无论怎么样，你小心为好，毕竟如今的修为无法发挥，我也几乎算是被困在此处。方圭当年就已经是一城证道，如今怕是已经摸到了二城的门槛，甚至都有可能突破了二城。不确定他是不是对你怀抱杀意。”
李青纹嘴角微翘，“我知道了，以防万一，我会去请王二随行。”
佛子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李青纹走出佛子房间，已经是黑天，有半轮月牙高挂。
去到王二住的偏殿时，这个刀客，靠在小亭的柱子上，看着月牙出神，拿了一坛酒，时不时饮上一口，一种哀伤从这个粗犷汉子的眉宇间溢出，如同月光一般，流了一地。
李青纹坐到他对面，同样靠在亭子的血红色柱子上，身侧就是池塘，是月色。
王二储物戒指亮起来，一个人头大小的酒坛朝着李青纹飞来，青年无言中接过，仰脖喝了一口。王二深吸一口气，目光不离月牙：“我记得那年是冬天，可是很奇怪，就是北魏都没有下雪，一片雪都看不到。”
李青纹也不说话，静静地听，几日之前，他问了王二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报仇？
王二则旁若无人地说：
“我那时候真是意气风发，不到千岁的一城证道，狂的不行，几乎用那把刀砍遍整个江湖，无人能敌，就连二城的修士，也奈何不了我。除了山上那几个老家伙之外，全是他娘的废物。要不是长相天成，我或许也能在江湖上留些‘多情公子’、‘无情少爷’之类的风流名声。”
“就是那年冬天，我在燕京城外那片画舫里边，认识了一个女子，她天生目盲，只学了门弹琴的手艺，就在那画舫之中卖艺谋生。我其实跟她只见了一面，甚至现在已经记不住她的模样，但是那一晚的场景，我忘不了”
“当晚是北魏的太子，当今的大魏皇帝来这画舫喝酒，兴许是紧张吧，那姑娘弹错了一个音，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换了个寻常的人压根不会在意，顶多就是斥责几句，可那太子，因为此事，将那姑娘杀了”
“若是就到此处，我也不至于舍身犯险，但是第二日，那姑娘一家人，都死了。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没有雪的冬天，一家四口人，无论是残疾卧床的父亲，那个操劳一辈子，冬天都不舍得添多一件衣裳的母亲，还是一个只有三岁的弟弟，都死了”
“血流了一地，最后甚至没有人敢帮这可怜的一家收尸”
说到此处，这个向来敦厚的汉子，眼眶通红，仰头喝了几口酒，这才缓住表情，继续道：“我看不下去了，帮这家子殓尸，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学一身本事，为的是什么？”
“没有答案，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我王二没读过几年书，但我知道，这世上的道理，不该是这样的。从那时候我就觉得，哪怕很艰难，但我也想用这把刀”
“为这世上的道理拼一拼！”
话音落下，王二脸色潮红，再也没有开口。
而他对面的李青纹，也只是沉默地喝着酒，直到月色西斜，青年才声音平静说道：“我帮你。”
自始至终，李青纹也只说了这三个字。
也是此时，苍茫的黑暗中，闪现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