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十：年代锦鲤的克星（44）
在梦里，许弘毅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苟青芳，哦不，应该是韩青芳。在梦里，她一家没被驱逐出族，也没改姓。
韩青芳跟韩青玉同一年嫁人，嫁到了邻乡，婚后过得不怎么好，后来更是三天两头地跟丈夫闹着要离婚。
原本韩青芳的婆家对她专横跋扈的性子很不满意，觉得当初被媒人给骗了。可看在韩青玉一家发展得那么好的份上，还是捏着鼻子忍了。
有一次，韩青芳的丈夫在山上被野猪致重伤，就在他家里人手忙脚乱的时候，韩青芳卷走家里所有的财物消失了。
韩青芳消失得很彻底，不仅婆家人找不到她，娘家人同样找不到她。韩永志和林兰花终日愁眉苦脸的，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
后来有一次韩青玉跟家里打电话，周菀告诉她韩青芳回去了。
原来韩青芳消失的那些年跑去做生意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赚到钱还赔了个精光。而且韩青芳还染上了一些不好的病，据说身体很差，养也养不好了。
梦里的韩青芳最后众叛亲离，凄惨地死去了。
韩青玉不仅将一双儿女培养成才，跟许弘毅恩爱到老，还在医学领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在国内和国际医学界都享有崇高的声誉。
每次梦醒后，许弘毅都会有些恍惚。那只是梦吗？可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
他甚至觉得，梦里的一切才是原本该有的样子。
就好像苟青芳，梦里的韩青芳所做的一切才跟后来苟青芳显露出来的丑恶本性相契合，又蠢又毒。
或者说，那并不仅仅是梦，那是他的另一段人生轨迹。
如果韩青玉没有被拐，又或者，知道韩青玉被拐后，他立刻请求上司帮忙寻找韩青玉，后来也没跟苟青芳在一起，是不是等待他的，就是梦里的人生？
可是，许弘毅注定得不到答案。在现实生活中，韩青玉确实被拐到了偏远山区，他也弃韩青玉转而选择了苟青芳。
当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定好了。
……
吉时一到，鞭炮声开始噼噼啪啪地响起了，混合着孩子们的嬉闹声和大人的说笑声。
一波接一波的客人陆续到来，道贺声连绵不绝。
韩氏的出嫁女都带着夫家的人回来了，凡是跟韩氏一族攀亲带故的，也都来了。新林村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光是茶水招待，就用了一个厨房，灶里的火就没停下来。
一盘盘瓜子，糖果，花生，茶水被端了上来，由韩青源的媳妇领着族里长相周正标致的后生和小姑娘们招待着前来道贺的客人们。
鸾宓和林跃是最早到的，李教授托鸾宓带来了贺礼。他本来也想来的，但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抽不开身。
宴席还没开始，客人们嗑着瓜子，喝着茶水。要么就坐在安排好的座椅上和相熟的人聊起天来，要么就四处走走逛逛，看看新林村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变化。
看着这一片热闹的景象，众人不由得想起去年许恺梁在墨竹村办的那一场。
“还记得去年隔壁墨竹村许恺梁办的那一场谢师宴吗？”
“记得，我有个亲戚也是墨竹村的。当时为了沾沾喜气，我们一家子都去了。但许恺梁那场没今天这个热闹，而且才刚开始，他二舅就被公安抓走了。虽然没立刻散，但后来大家吃的也不尽兴，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那苟青波可不是许恺梁的亲舅舅，今天这位才是他的亲妈。”
“你说许恺梁到底怎么想的啊？竟然一心一意跟着继母，那苟青芳犯了那样的罪，他指定要被连累。”
“可不是嘛，如果他不是非要跟着继母，现在跟亲妈就是一门双状元了，这简直就是祖坟里冒青烟啊。”
“这个啊，说得好听就是不离不弃，说得难听些，就是一根筋，没脑子。”
“许弘毅不也一样，父子俩眼光都不怎么样。现在应该都后悔了吧。”
“行了吧你们，大好的日子干嘛要讨论这些啊，多没意思。”
有人及时制止了这些人的讨论，众人也发现这个时候提起这些有些触主人家的霉头，于是打住了话头，开始聊起别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宾客已经到齐的时候，村里突然驶进一辆辆汽车。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一辆辆汽车被引到旁边的空地停放。白岩县县委书记，陵南市市长和市委书记，农业局局长依次从车上走了下来。
韩青玉得知消息，在鸾宓和韩永年的陪同下亲自上前迎接。“几位大驾光临，实在是不胜荣幸。”
“韩同志，你身为省状元，为我们陵南市争了光。这一次我们来，一来为了道贺，二来是要给你送上我们市里和县里的奖励。”陵南市市委书记的梁建文不动声色地看了鸾宓一眼，对着韩青玉笑得愈发温和。
正当韩青玉打算将几位领导引入席时，又有几辆车驶了进来。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大家伙一起迎了上去。
梁建文更是小跑上前，亲自替对方打开了车门，“黄省长，您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g省省长黄鸿耀，他的到来，让全场的气氛热烈到了最高点。
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韩家不声不响地就已经结交了这么多了不得的人脉。
黄鸿耀来此，不仅仅是为了给韩青玉带来省里的奖励，他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国家铁道部要修建一条横跨南北的铁路，到时候省里会争取让这条铁路经过白岩县。
这话一出，不仅众人再次惊得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的白岩县县委书记也被这天降馅饼砸得晕头转向，还没喝酒就开始找不着北了。
韩永力和一众韩氏族老们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祖宗显灵啊，后代有本事，他们韩家有望了。
这顿酒席足足热闹了一天，黄鸿耀吃完饭才走的，紧接着是陵南市的领导，最后走的是白岩县的领导。
由于席开百桌，附近村子也有很多人前去喝喜酒。墨竹村也有很多村民去了，当然，这些人不包括许老太一家。
参加了宴席的墨竹村村民回去后大肆渲染韩青玉这场谢师宴的排场，没去的人听了或惊讶或羡慕，许家人听了却觉得很难受，尤其是许老太，偏偏总有人故意在他们面前提起。
许老太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要知道当初黄鸿耀可是一直都很看重许弘毅。可许恺梁摆谢师宴的时候，黄鸿耀只是随了礼，根本就没到场。
许弘毅的官没了，他们家现在处处遭人白眼，被人讥笑挤兑，马上就要连村子里都待不住了。许老太在墨竹村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愿意离开。在她看来，苟青芳这个害人精固然可恨，韩青玉也可恨。
如果不是韩青玉不依不饶，非要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怎么会把他们一家子搅到现在这个地步？
许弘延看许老太那么难受，又给许弘毅打了个电话，说可能要提前带着家人去找他。
许弘毅问他怎么了，许弘延就将韩青玉酒席的盛况告诉了许弘毅。
一开始，许弘毅只是静静地听着，当他听到某个信息时，瞳孔微微一缩，“等等，你是说黄省长黄鸿耀也去参加韩青玉的谢师宴？”
“对，对啊。”
“他在酒席上待了多久，都说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待的时间挺久的吧，从开席到吃完席面才离开的。但是说了什么，这个就不知道了。听说韩家人讲究，还特地设了贵宾席，不相干的人也不好靠近的。”
挂了电话，许弘毅一个人静坐了许久。
此时此刻许弘毅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他一直顺风顺水，官运亨通，沾的是韩青玉和韩永年夫妇的光。
许弘毅的仕途走得很顺，比其他人顺上许多。一开始，他就隐约猜到上头有人在帮他。后来越走越高，他发现一直在帮着他的人是黄鸿耀。
他对黄鸿耀的帮助很是感激，也一直努力地往黄鸿耀期待的方向和路子上走。可以说，两人保持着相当不错的默契。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是韩青玉回来之后。
韩青玉回来了，顾鸾宓和李教授直接入驻新林村，一切就开始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在韩青玉告苟青波的时候，黄鸿耀的态度其实就已经开始有些奇怪了。
许恺梁当初摆谢师宴，许弘毅以为黄鸿耀即使不去，也会让秘书走个过场。可是，连他的秘书也没有出现。
当时发生事情有点多，许弘毅并没有多想，而是忙着去处理苟家留下的烂摊子。
接下来，林跃发表了那篇报道，直接影射他利用职务之便为苟青波兄妹提供便利。
市政府领导班子开会时，黄鸿耀一开始将往许弘毅身上烧的火止住了。可一转身，他又将许弘毅调到了棉罗市。而不是像之前计划好的那样，让许弘毅先到省会打前站。
可是，棉罗市毕竟是个农业城市，短期内难以做出成绩。如果要发展，只能够依赖农业。何况当时，他已经因韩青玉的缘故被李教授和顾鸾宓所厌恶。
想要发展农业，根本绕不开这对师生。那种情况下，他被调往棉罗市，远远不如前往省会。
甚至不如留在陵南市，原地不动。
当时的他想了许久，却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将其认为是黄鸿耀给他的一个考验，所以他拼了命地想要表现。
现在再往回看，就已经很好理解。黄鸿耀当时对他的调任，是不想让他再继续沾光了。
李教授和顾鸾宓势必会带着新林村，甚至整个陵南市做出一番成绩。他们不想让许弘毅留在陵南市沾他们的光，所以许弘毅不能留在陵南市。
黄鸿耀也不想让许弘毅继续沾他的光，所以不会把他调到省会。
甚至，将他调到完全依靠农业发展的棉罗市，应该也是故意的。
把许弘毅调到那种地方，是为了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现在仔细捋一捋，就能够看明白。当时的许弘毅，已经是一颗弃子。即使没有苟青芳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让他继续往上走。
想想当年在牛棚里待过的顾鸾宓，再想想那些年同样春风得意的苟青波，他应该也是沾了韩永年夫妇的光才对。
许弘毅从前只以为黄鸿耀纯粹是欣赏他的才干，没想过黄鸿耀和顾家会有关系，所以忽略了许多事情。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苟青波最辉煌的那几年，是他对韩青玉所犯下的事情还未暴露的时候，也是他对韩永年夫妇尊敬有加，关怀备注的时候。所以他也受到了上面的人的照拂。
对方应该是希望失去女儿的韩永年夫妇能够安享晚年，所以才默默地在背后做这些事情，希望苟青波能够继续孝顺韩永年夫妇。
相比较于苟青波，对于许弘毅的提携，应该是为了通过他，回馈给韩青玉的那一双子女。
可笑的是到了最后，对方才发现苟青波才是让韩青玉深陷泥潭，害韩永年一家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而许弘毅，则是帮苟家逼迫，欺负韩家的帮凶。
甚至就连韩青玉一家所遭受的苦难，也是因他而起。
意识到这一点，许弘毅自嘲地笑了笑，难怪每次顾鸾宓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大的敌意。
难怪她总是不断地强调苟青芳是既得利益者，指责他当年放弃了韩青玉。其实顾鸾宓那么生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许弘毅也是既得利益者。他们都偷了韩青玉一家该得的东西。
后来真相大白，韩青玉也回来了。上面之人立刻放弃了他，转而扶持起韩青玉。
他是不是该庆幸对方的宽厚吧，毕竟他们并没有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只是撤回了对他的看顾和照拂，拿回了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许弘毅甩了甩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他又想到了那个梦，那不只是一个梦吧。那是不是他本该有的另一种人生？几乎可以算得上十全十美的人生。
官运亨通，家庭美满，妻子漂亮能干，儿女争气。
不仅如此，梦里的他因为韩青玉事后及时的医治，腿脚并没有落下毛病。
而现实生活中的他当年从部队医院回家后，双腿留下了伴随一生的后遗症。不仅不能久站，每逢天气不好的时候，他的腿就会隐隐作痛。有时候会整晚整晚地痛，痛得睡不着觉。
梦里的他之所以能够一路畅通无阻，一直笑到最后，也是因为韩青玉的缘故吧。
所以，苟青芳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才会早早地退了婚，又有了后面那些举动？
可是，她现在已经进了监狱，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世事如棋，如今棋局已定，悔之晚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