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七: 权势滔天的摄政王(41)
如今的他,空有个王爷的名头,却什么都没有。
他已不是上一世那个登上帝位,大权在握的楚玄夜了,就连这个王爷的身份,也保不齐哪天就会被叶鸾炜给废掉。
楚玄夜神色茫然地行走于街上,他望了望头顶的蓝天,天依旧是那么蓝,他的心却已经满是沧桑。这天下如此之大,却似乎再无他的藏身之处。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来到书房,将珍藏的画作拿出,小心翼翼地展开。
看着叶绾绾的《江南八景图》,楚玄夜眼中满是柔情。这幅画,是他后来多番运作,才拿到手的。
在忆起前尘往事之后,楚玄夜最想做的,就是求得叶绾绾的原谅,娶她为妻。再寻机会带她下江南,重游这几个地点。
想到此,楚玄夜的眼神黯淡了些许,叶绾绾对他的态度如此疏离,怕是早就把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了吧。他的这个心愿,也几乎没有达成的可能了。
可是,楚玄夜轻轻抚摸着画卷,铺天盖地的难过突然漫上心头,她怎么可以将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呢?
他是生长在泥泞脏污里的芙蕖,面上靓丽光鲜,根须却粗鄙丑陋。他是镜中花,水中月,徒有虚表。
他从小就行走于黑暗之中,手上早已染满了鲜血。从未有人想过要拯救他,唯有叶绾绾。
她明亮若朝阳,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却向身处地狱的他伸出手,邀他前往人间。
楚玄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应邀来到人间。可她却不知,她就是他的整个人间。
如今这世上似是只余下他一人,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王爷,”下人敲门进了书房,神色慌张。
“何事?”楚玄夜睁开了眼睛,却依旧看着案几上的画卷。
“王爷,连姑娘又来了。她说如果王爷不见她,她便一头撞死在王府门口。”那下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玄夜的神情。虽然他们都不喜欢连诗语,可也不敢就这样放任连诗语撞死在王府门口。
毕竟,这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以前王爷可是将那连诗语当作眼珠子一般看待的。虽然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两人闹翻了,王爷将连诗语送回了连府,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就后悔了。
万一今日没有通传此事,连诗语真的出了什么事,王爷追究起来,他们都担不起。
要寻死?楚玄夜的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黝黑深邃的眼底,掠过一抹轻蔑之色。
“让她进来。”
“是。”来人很快退了出去,心底暗暗庆幸自己及时汇报了这件事。
“阿夜,你一定要帮帮我。”连诗语很快被带了进来,她双眸含泪形容憔悴,人也瘦了一圈。以往的她总是穿着上等的丝绸纱衣,如今却衣着简陋。
"怎么,这次又要本王帮什么忙?"楚玄夜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声道。
连诗语身子一僵,她已听出楚玄夜话中的讽刺之意,可她现在除了来求楚玄夜,已经别无他法。
自从新帝登基,跟楚定渊父子三人走得较近的官员都被清洗,连家因为跟楚玄夜走得较近,也受到了牵连。
连诗语从小就很喜欢参加各种宴会,为的就是能够结交到各种人脉,每次她都会用尽一切办法去结交那些对自己有帮助的人,并在那人面前展示最美好的一面。
连家空有承恩侯的爵位,连晋本身也没什么才能,都是靠着连诗语的关系,连家才能频频得到照拂。
哪怕后来连诗语接连被楚玄曜和楚玄夜送回府,连诗语在连家也没有遭到白眼,因为除了楚玄夜之外,连诗语还认识一些官家子弟,虽然都不是什么一流世家,但对于空有壳子的连家来说,足够了。
可如今大家都自顾不暇,哪还有人顾得上连家。
光靠连晋的俸禄和连家留下来的家底,根本不够养这一大家子。连家人也不是会精打细算的,很快就入不敷出,马上就到要变卖东西,维持生计的地步了。
就在连晋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继室给他出了个主意。她告诉连晋,有个富商刚好想找续弦,对方已经言明,不在意连诗语之前的过往,愿意出一大笔聘礼,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将连诗语娶进门。
连晋私下打探过那个富商的家底,确实如他的妻子所说,虽算不上富可敌国,可也足够殷实。他也明白那富商为何不找年轻未嫁的小姑娘,反而来求娶连诗语。
商人虽然可以赚到钱,社会地位却很低。刚好,那富商需要找一个出身尊贵的妻子来抬高门楣,连家现在也需要一大笔钱。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连晋很快就和那富商见面,商谈聘礼以及婚期等一应细节,这桩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没有人问过连诗语的意见。
等连诗语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连晋已经提前收了聘礼,还告诉连诗语,这亲事,她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不可能改变。
连诗语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嫁过当初的隐太子楚玄曜,又有楚玄夜一直护在身旁。见识过这些人中龙凤,她怎么肯给一个低贱的商人当续弦。
在偷偷见到那富商的模样后,连诗语就更加不愿意了。
那商人的年纪都足以当她的祖父了,哪怕她要再嫁人,嫁不了王公贵族,就是那些平时只要她说几句话都会伸出援手的官家子弟们,随便挑出来,哪一个不比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好。
“阿夜,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年纪比他还大的商人。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再帮我一次罢。”连诗语轻声说道,说话间,她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她既对连晋的做法不满,也对楚玄夜心怀怨恨,如若不是楚玄夜突然与她翻脸,还强行将她送回连府,她又怎会被连晋逼着要她嫁给那个商人。
“本王早就说过了,你的事,无本王再无关系。”楚玄夜陡然打断她的话,自从将连诗语从王府赶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连诗语的事情。她的日子是好是坏,都与他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连诗语一愣,“阿夜,你为何对我如此残忍?”她双眸中的泪珠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难道你完全不顾忌我们年少时的那些情谊了吗?”
说他残忍?楚玄夜微微一怔。
宁嫔死后,经历过无数黑暗的成长岁月,楚玄夜懂得了一个道理,眼泪是最廉价,最无用的武器,善良是递给敌人的利刃,慈悲是最荒唐可笑的感情。可他却频频为连诗语的眼泪打破自己的原则,想来也是可笑。
他看着连诗语的眼泪,脑中想到的,却是叶绾绾躺在冷宫的床榻上,没有一丝呼吸,浑身僵青的样子。
连诗语从来都懂得利用她的柔弱,她的眼泪来达到目的。可在记忆中,叶绾绾却很少在他面前哭泣。哪怕,她为他吃了那么多的苦……
叶绾绾不在人前哭,她可曾偷偷躲在无人的角落中隐忍地落泪?她从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在知道父兄的死讯,又被他打入冷宫的那段时日,她又是如何熬过去的?
楚玄夜蓦地心中一痛,她是从未被拘于后院,足迹遍布各地的鱼玄子,却因他,进了皇宫,甘心当了那囚笼中的雀儿。
她是明媚活泼的叶家千金,从小就金尊玉贵,却在破败的冷宫里,凄惨而绝望地死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来人,”楚玄夜瞥了连诗语一眼,向门外叫道。
“王爷,”很快有人推门进来。
“将连姑娘带回连府,你告诉连晋,如果看不好他的女儿,再让她跑到凌王府来,本王不介意派一些人手去连府帮忙。”连诗语能够跑出来,连家下人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怕是连晋早就猜到连诗语会跑出来求救,跟下人已经通过气了。
毕竟,让连诗语嫁给一介商人还是下策,如果她能够自己攀上高枝,那连晋肯定是乐意的。
“是。”那人上前,语气冷硬,“连姑娘,请吧。”原以为连诗语在王爷心中还是有些特殊的,如今看来,那点特殊也没有了。今日过后,连诗语是再也进不了王府了。
“不,我不走!”连诗语拼命地摇着头,她不能离开,如今只有楚玄夜能够帮到她了。她不想嫁给那个低贱的商人,如果真的嫁了过去,以前她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哪怕是留在凌王府里,给楚玄夜当个贴身丫鬟也好,她也不愿回去,按照连晋的安排嫁人。
“愣着干什么?”楚玄夜耐心售罄, “送客!”
“是。”那侍卫接到命令,上前一步,“连姑娘,得罪了。”
“我不……唔唔唔……”哪怕连诗语百般挣扎,还是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连晋收到了楚玄夜的警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就算楚玄夜如今已经大不如前,可也是个正经的王爷,想捏死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果楚玄夜不乐意,他哪敢放任连诗语前去纠缠。
连晋立刻加派人手,日夜看管连诗语,又在与那富商商议之后,将婚期提前了。
就这样,连诗语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出不去,到哪都有人看着。到了成亲那日,更是被人押着上了花轿,被押着拜了堂。
……
大喜的日子,王承海和纪郡王都很高兴。原本郡王世子楚玄昭成亲,应该回到纪郡王的封地再行礼,可因为情况特殊,王承海年纪大了,受不了长途跋涉。于是,楚玄昭和王若烟的成亲礼,是在纪郡王在京城的府邸里举行的。
王家女人如芙蓉,秀外慧中,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也曾是京城闺秀之首。纪郡王对王若烟很是满意,最重要的是,这门亲事不仅是楚宸熙亲自下旨赐的婚,还是楚玄昭自己中意的。
哪怕妻子已经逝去,纪郡王还是会常常想起两人那段美好的婚内时光,他深深地明白能够娶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多么地难得。
不仅两家的故旧和亲朋好友都来了,许多接到请帖的世家和朝中新贵也都来了,场面一时热闹无比。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新帝楚宸熙和摄政王叶鸾炜最后竟然也到场了,还坐在了高位上,看着新郎新娘行礼。
众人看着楚宸熙和鸾宓命人送上的厚礼,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内心却震惊不已。原以为能让王若烟嫁给楚玄昭,又让成亲礼在京中举行,已是叶鸾炜给王家最大的体面。
没想到,叶鸾炜和楚宸熙竟然还亲临这婚礼现场!
王承海和王亦骢是退出了官场,可王家的几个孙子辈都还留在任上。结合摄政王和新帝的态度,再一联想嫁给楚玄昭的王若烟,众人心里明白,过不了多久,王家怕是又会恢复往日荣光。
原本以为,叶鸾炜愿意王家那几个小子留下来,是因为他们都处于不重要的位置,但作为王家的直系子孙,他们的官场生涯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了。如今看来,怕是以后还会有晋升的机会。
王承海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原以为只有楚宸熙会出面,没想到连叶鸾炜也来了。他知道孙女与叶绾绾交好,叶鸾炜又向来疼爱妹妹,想来是叶绾绾的功劳。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结果对于王家来说,都是好的。
王家在京多年,虽然一直都秉承与光同尘的处世之道,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敌人。王承海跟儿子此番离京返乡,对留在京中的几个孙子还是多有担心。
毕竟官场多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王承海的几个孙儿年纪尚小,又没有长辈在一旁时时指点。
如今,楚宸熙和叶鸾炜出现在这里,亲自送来祝福,不仅会让纪郡王一家在以后对待王若烟时更加上心。
还给其他人释放出一个信号,王家并没有被皇室所放弃。
如此,他也可放心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