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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黎絮71】掩饰春风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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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都城内,无人走动,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夜色熄灯,像一座无人之城。

    很奇怪,外面下着倾盆大雨,百都城内自成结界,一滴雨都不曾渗入,只是狂风不止。

    十九司仙门齐攻之下,百都城的四座外城结界薄弱不堪,但他们要想再往里走,就是难上加难。

    ……

    怀初莳独坐在聆门城的城头上,双腿漫不经心的荡在墙边,专注的抚琴弹曲。

    刚经历了死战,他手上的伤口,在不断修复愈合中。从靴子上滴落的血迹,在从脚边停留不到一会儿,便开始回流,回到伤口里。

    俞籽路手持刀弓,满面风沙的牵着马车,缓缓前进,而车上……装着一副棺材。

    缓缓行至城下,望着怀初莳坐在城头,俞籽路停住了脚步。

    怀初莳坐在墙头,往下看了他一眼,毫不意外道:“他们肯放你出来了?”

    俞籽路听出来了嘲讽:“这契机在你啊!他们为了要你死,竟然肯放我出来。”

    他心底存疑,不禁发问:“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怀初莳不做搭理,继续弹琴。

    被无视的俞籽路,听出来了曲中意味:“你奏的这首哀曲,是在给自己送行吗?”

    话音刚落,琴声骤然一停,怀初莳死按着琴弦,使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此前的平静不复存在,一双眼睛中狠厉之气若隐若现,随后转化为哀怨。

    怀初莳:“我不及你,通晓音律,只需听一耳,便知其中意味。我可是花了十年之久,才知道它是首悲曲。在你看来,愚不可及是吧?”

    俞籽路不解的看着他:“很难想象,你竟然会弹琴了?”

    怀初莳:“一首曲子,花费十年之久,再蠢笨的人都该开窍了吧。”

    俞籽路知道怀初莳音律不通,也知道他对音曲不感兴趣,很难想象他有朝一日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怀初莳:“我知道我大限将至,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吗?”

    俞籽路实在不解他的意图。

    怀初莳:“这首曲子是怀澈所创,与我有关,与百都城有关,你却是第一次听。”他不禁回首过往,“这首曲子见证了我的点点滴滴。在我身边的人,有先后之分,却都不长久。”

    他轻抚琴弦,眼中犹怜“唯有它,始终如一。”

    这把琴见证了他的大起大落,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可这把破琴却成了唯一的不变,形似朋友的存在。他在人前不能说的秘密苦闷,在这把破琴面前,可以展露无遗。

    这场赌杀局,俞籽路没有十足的把握,传闻中的怀絮暴戾成性,面对怀絮,他心里也没谱。

    可当下只有他们两人,俞籽路竟没有一丝心慌。

    怀初莳放琴一旁,手拖着城墙,看着城下的俞籽路,平静说道:“刚把你捞出来,就急忙赶你过来,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吗?这个救世主……你很愿意当啊?”他嘲笑一声,“你就这么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啊?”

    俞籽路:“……”

    怀初莳轻微摇头:“我认识的俞籽路可不是一丝脾气都发不出来的受气包。”他不禁发问,“你怎么了?”

    俞籽路脸色不爽:“你要在寒潭里被困七年,你也会没脾气的。”

    怀初莳心中竟然有所认同,他从前的大起大落,在他心灰意冷后,便无所波澜了。

    怀初莳:“你真这么想的?别逗了。”

    俞籽路:“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机会,我必须拿下。”

    怀初莳认同道:“这才像你!”

    俞籽路见他高高在上,坐在城墙上擦剑:“你能下来吗?咱俩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怀初莳开始打心理战了:“他们那么多人,就把赌注压在你一人身上,你哪来的自信能赢我?”

    俞籽路眼神坚定:“我不是为他们而来的,我此前答应了黎黎,若你回不了头,便送你去见她。我不会食言的。”

    怀初莳对贺黎黎,其实心里已经有谱了,可还是问了:“她……她如何了?”

    俞籽路手中是与阎罗坠一般无二的黑羚玉:“黎黎死了,她死之前给了我这个。并告诉了我,你的命门。”

    俞籽路看着这个他平日里最敬重的师兄:“你我之间,自始至终只有怀裳这一笔横账,如今他死了,我和你的冤仇便消除了,今日我应黎黎之愿,也应天下人之愿,将你诛杀。”他拿起刀弓,指着他,“怀絮,你的死期到了!”

    怀初莳顿了一会后:“你刚才……管我叫什么”

    俞籽路想起来从前的他都是唤师兄的,自从怀裳之后,两人便形同陌路了。

    俞籽路:“而今,你和我都不是仙客了,算哪门子师兄弟,客套什么的就免了吧。”

    怀初莳冷哼了一声,暗自嘲讽道:“你不是仙客,只是因为你不想,我不是仙客,是因为我不配。”

    刚说完这句话,怀初莳便把刚一直擦拭的利剑,扔了下来。

    俞籽路猛不丁的收起刀弓,手接住了这把剑。他搞不明白怀初莳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可下一秒看到手中的剑是“浮惊”时,他呆住了。

    浮惊早在十年前便被俞籽路折两半了,当成烂铁丢了的,怎么会在这儿?

    俞籽路眼中震惊:“你把它修好了?”

    怀初莳:“对。我送出去的东西,不能有所瑕疵。这把剑是你的,它就永远是你的,我在中间裁了一道,正好趁迎着你惯用的假把式。”

    俞籽路听到“假把式”后,是不怎么开心的。

    他总喜欢用剑盾,可每每总吃亏,这道裂痕却是恰到好处。

    怀初莳心系他亲手所铸的利剑:“你能谅解他们对你的不公,那你会原谅浮惊的背叛吗?”

    俞籽路:“浮惊通灵,我用的很顺手。在此之前,它从未背叛过我,只是遇到两难的抉择,我都做不出选择,更何况是它呢?”

    怀初莳很满意道:“那便好。”

    俞籽路看着怀初莳:“我本以为很了解你,可现在真的猜不透你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怀初莳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就站在俞籽路面前。

    这时才看清,怀初莳身穿的是觉缭的青花服,头戴的是银冠——碧华雪蜉蝣。

    怀初莳张开双臂,含笑道:“你觉得我这幅样子,有几分像从前?”

    不知为何,俞籽路略感到一丝凄凉,怀初莳的样子与从前相差无几,再穿青花服,犹如当年的他重现一样。

    只是隐含的东西全变了。

    俞籽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你何必呢?”

    怀初莳笑意渐退,眼含泪光:“籽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当初不曾下山,是否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还是那个傲人的花品,几载之后或能当个仙尉,整日耀武扬威的,好不威风。或许在哪次任务中,能结实一位俏丽佳人,与子成说,生一对儿女,富贵无忧,茶米油盐……这不是咱们一众师兄弟的心愿吗?”

    俞籽路感觉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不会与一个形同陌路的人说这些:“你既然满足于这些,那你为什么要入魔呢?你现在拥有的……难道不比你说的这些多吗?”

    怀初莳转身质问道:“谁告诉你我入魔了?”

    俞籽路:“……”

    怀初莳摘下自己的阎罗坠:“这才是阎罗坠本尊,贺黎黎给你的是赝品,你唬不住我。”他拍着胸脯,“我有游戏人间的资本,生死而已,重来一场即可,你凭什么说我是魔?”

    他苦笑道:“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别人都厌弃我,都想让我消失,这就是你说的……我拥有的很多?”

    俞籽路设身处地:“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我当初都能另辟蹊径,而你的选择不比我多?你的路不比我宽敞吗?”

    怀初莳:“不,看似条条大路,实则皆是死路一条。”他看向俞籽路,投来羡慕的目光,“所以说,我最羡慕的人是你啊。”

    俞籽路:“……”

    在过去,除首衔之外,俞籽路最敬重的人就是怀初莳了,在他眼中,怀初莳是闪着光的,他做的事是靠近完美的存在,就算在泥潭里打过滚,那也是一块不可泥泞的玉石,俞籽路以认识他为一种幸运,一种骄傲。

    反过来,被仰望的人,在无形之中也在羡慕着他。

    怀初莳近乎嫉妒道:“你怎么处处都比我好,每走一步都是贵人,哪怕被封寒潭,都七年了……还有人惦念着你。”

    说着俞籽路,由此想到自己:“可我呢?声名狼藉,像我这样的人,死后被炼狱里的恶鬼撕为碎片也不为过。”

    他背对着俞籽路,抬头看天:“试问我……怎么敢死呢?”

    怀初莳又道:“我入百都城,偶杀仇敌,后娶雷雅萱,答应和她一起守护好这一片家园,可她却香消玉殒,无缘守望。黎黎呢,我至今也不知道她看上我哪点了,她帮了我很多,我想给她最好的,却一步步的拉她入泥潭,一个天之骄女,怎么被我祸害成这样?”

    俞籽路眼中的怀初莳是有欠有还,不管是人情还是金钱,从不亏欠。很难想象对于人格极度洁癖的人,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

    怀初莳:“籽路,我想死,可又不敢死。”他举起阎罗坠,语气渐哀,“这个东西能让所有人都重来一次,可唯独救不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他的话语微微颤抖,好似来自深渊祈求,无助又无奈。

    俞籽路从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只能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你当初……”

    “那只能这么办了!”话音刚落,怀初莳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来,转过身来向俞籽路猛砍。

    还好俞籽路反应够快,拿起浮惊,招式应对。

    怀初莳换了一副语气:“你还真是……跟当初一模一样,一样的天真!我适当的缅怀一下,你还真给我出主意啊?”

    打斗间隙,怀初莳:“我要是再哭诉一场,你是不是要放我一马啊?”

    俞籽路刀光剑影之下,皆应对自如:“不会!”

    怀初莳歪头狡笑:“不会吗?”

    俞籽路:“大战临头,我不会意气用事。”

    怀初莳饶有趣味道:“对啊,才想起来,你是来杀我的。”后又道,“既然,你我皆是死伤无碍,又都镶了两枚龙骨缀,那便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让我看看这些年,你究竟长进了多少!”

    俞籽路有异血在身,怀初莳有阎罗坠,一道伤痕下去,不出半刻伤口便会愈合如初,所以他俩战斗个几天几夜,分不出胜负是合情合理的。

    怀初莳攻势不减,他最擅长久攻了,且招招狠烈,像发了疯似的,稍不留神,对方就要被砍成两半。

    而俞籽路也不落下风,怀初莳一剑刺来,他习惯性的犯老毛病了,又把浮惊当了剑盾。

    只是这一次,浮惊中间的裂槽起了作用,牢牢的卡着怀絮的“九节剑”。

    而“九节”是怀初莳众多配剑中,最钟爱的佩剑,也是他荣登花品的仙剑,可谓意义重大。再想到他身穿青花服,今日所说言语,俞籽路隐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也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劲。

    两人一横一纵,卡着佩剑,谁也摆脱不了。

    怀初莳瞧见自己铸的剑有了作用,嘴角微微发笑。

    那边卡着剑,俞籽路这边也动弹不了,突然怀初莳胸前一阵红绿色的混光。

    随后硕大无比的三只眼睛环绕着俞籽路,一只接着一只睁开。

    俞籽路只感觉全身被震麻了,像被罩在隆钟里,一下下的敲击。

    一只眼睛睁开,又一只,那种震感循循渐进,愈发强烈。

    周围的充斥着暗红色与暗绿色的光芒,很窒息。

    俞籽路看着这三只硕大无比的眼睛,堂而皇之的瞪着他,心想:废!原来真叛徒在这啊!

    原来这三枚指眼是生于俞籽路,长在他身上的。不想才过了几年,主人就换了别人。

    俞籽路看向怀初莳:“这就是你说的堂堂正正啊?”

    怀初莳:“我会用阴招,你不会啊?不用非常手段,你我难分伯仲!外面那些人难道是来看热闹的?”他并许诺,“若你死了,我会把你扔出去,你看他们会不会把你风光大葬!”

    俞籽路:“若你死了,我亲自葬你,旁人不会打扰。”他的眼一瞟,“就在这副棺材里。”

    怀初莳随着他的目光一偏,这才注意到这副棺材,难掩笑意:“哦~我就说你怎么来带个马车进来。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要对自己太自信了。”

    俞籽路:“我只知道,骄兵必败!”

    他的指尖不断渗出三滴血墨,点点晕开,形成树轮状的涟漪,一层层晕开,形似影奴的兵匠拔地而起。

    怀初莳看到影奴后:“要让他们知道了,你效仿东择,你说他们该怎么想你?”

    俞籽路:“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还会知道呢?”

    怀初莳:“是啊,咱俩之间定要出一个死人,我保证你死后,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阎罗坠趁应着三只眼睛,从四面八方召唤来数以万计的恶鬼。

    它们之间互为势力,相互厮杀,各有伤损。不一会后,好像场上只有怀初莳的恶鬼了,虽然数量不多,但也在宣示着谁更胜一筹。

    怀初莳衣胜利者的姿态,笑道:“如何?”

    那些恶鬼缓缓接近俞籽路,可俞籽路丝毫不慌。

    俞籽路:“还没结束呢?”

    话一说完,他挣脱了怀初莳,凝聚指尖血,朝三只硕大的眼睛弹去,每只一滴血。

    凡是触碰到指尖血的眼睛,立马闭上了眼睛,随后云烟泡影一般的消散了。

    这时候,毫无预兆的,从高处射来一箭,没有直接取人性命,而是击碎了怀初莳的银冠。

    银冠碎落一地,怀初莳散发落下,他惊奇的看着俞籽路:“原来你的后手是这个,算我小瞧了你。”

    俞籽路:“她说过,这顶银冠,是你的命门所在,本是给你续命用的,可最后不管用了。救不了你,却可以害你。”

    怀初莳:“黎黎曾有过杀我的心思,可她放弃了,若她先你一步,就都不一样了。”

    脚边的朱丝红线慢慢攀上怀初莳的双腿,控制他的行动。他发现了,也只是瞧了一眼,不做搭理。

    怀初莳缓缓走到棺材旁,手附上去,轻轻拍了两下,转身坐到了棺材上。披头散发之下,脸颊一侧浮现了一片黑纹,并在扩散蔓延。

    俞籽路:“我看出来了,你根本无心恋战,你是来赴死的。”

    怀初莳一眼瞧去:“你还不算太笨嘛。”

    俞籽路想不通:“为什么?”

    怀初莳:“许是活腻了吧!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尽早结束,也是一种解脱。”

    俞籽路:“你既然想解脱,为何不趁早摘了这银冠。”

    怀初莳:“我要的是万劫不复,永远的解脱。”

    俞籽路:“我听不懂,到底为什么?”

    怀初莳:“你所遇的贵人会因你受惠,而我的贵人……会被我拖累至死。我活成了个笑话,这就是答案。”他眼中愤愤不平,将己愤化为一掌,一把推开棺盖。

    俞籽路显然还是没怎么听懂的。

    怀初莳:“外界都说我入魔了,可知入魔不只是心性一种,其实也是一种归处,让我心安理得的身居魔君之位。行肆无忌惮之事,杀反我恼我之人。”

    俞籽路:“说句心里话,我眼中的你,绝不会嗜杀成性的。”

    怀初莳倚靠着棺材:“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所经历的这些,要换做是你,你根本承受不住。你只是一个自怨自艾的胆小鬼,颇有些运气罢了,躲了许多年,好容易硬气一回,便被廖逢迎送到寒潭里,换了一个地方躲而已。”他语气轻蔑道,“你跟我有的比吗?”

    俞籽路:“我能接受现在的自己,你能吗?”

    怀初莳:“……”

    俞籽路:“当初在觉缭山,咱们一众师兄弟高谈阔论,心比天高,以‘寻昌止厄’为宗旨,也实实在在践行了,我不信你会忘了那时的自己。”

    怀初莳拿俞籽路之前的话来噎他:“你我都被赶下觉缭了,谈什么师兄弟?”

    俞籽路:“你休要避重就轻!”

    怀初莳:“我已经败了,你还要拿从前的事来羞辱我吗?”

    俞籽路:“这不是羞辱!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信!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怀初莳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先是愣了一下:“还是那句话,你不当仙客,是因为不愿,我不当仙客,是因为我不配!”

    俞籽路因为是佐岸遗脉,饱受诟病,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俞籽路很清高,仙客之名,可用,可不用,到哪里都要横着走,所有人都要捧着他。

    可俞籽路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的。

    俞籽路纠正道:“我是被驱逐的,你莫不是忘了?”

    怀初莳:“还记得那道令你蒙冤的卜天谕吗?”

    “记得。”

    俞籽路当然记得,没有比他还耿耿于怀的人了,七年之中,无一日不在寻思这句话。

    怀初莳:“所有人在入觉缭之前,身家就被查了个底朝天,你混过去了,可我没有。为防亡主,每个人都是怀疑的对象,所犯劣迹都要一一针对,筛选再筛选,而我就是这个可能。”

    俞籽路满眼震惊:“……怎么会?”

    怀初莳:“怎么不会,现在看来……我不是在一一践行上面的预言吗?竟是分毫未差!在你我嬉笑玩闹之时,就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

    他看向俞籽路,略带同情:“你的身份,我早已猜出个所以然,可我没有揭发你,我也不想多管你。但世事难料,本属于我的死局,你偏要横插一脚……”

    俞籽路寻思着:“死局?我不信世上会有死局,倘若能重来一次,我会救你。”

    怀初莳欣慰的同时,也欣赏他的天真:“救?你真是无可救药了。我来告诉你,死局为何是死局。”

    “当初百都城大战,剿灭东择时,百都城上空为何有众多觉缭的仙客,他们就单单的看着,却未曾下场参战,我当时就有些想不通,以为这是首衔的底牌,不到最后不得显露。现在看来,他们是想第一时间来绞杀我这个刚立战功的功臣呢,说是底牌也是说对了。”

    怀初莳脸上的暗纹已经遍布满脸了,说的话也有些少气无力的:“这才是最令我寒心的地方,在你我还不知身在绝境之时,我就被盯上了。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如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也不能虚度这许多光阴。”

    他补充道:“换言之,如若不是你,我也没有今天的业障!”

    俞籽路脸色沉重:“……”

    怀初莳浅笑道:“开个玩笑,你不会在意吧?”

    俞籽路:“……”

    怀初莳瘫软的倚靠着棺材,闭眼道:“我生平最不喜欢亏欠。自今夜过后,我有多少罪孽,你便有多少功高。这账怎么也还清了……”

    俞籽路脑中浮现骆秀儿被杀时的惨样,还有自己被剜目的情景,多年过去了,却犹似昨日。

    虽然怀裳与怀初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这份记恨怎样也归结不到怀初莳的头上。

    他俩之间或有隔阂,却绝对不是仇恨。

    但有这份隔阂,就不能如以往那样了。

    ……

    怀初莳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外界的大雨倾盆,被百都城的结界挡的严严实实,一丝星光和月光都见不到。

    这种视角,不由得想到那些堪当刽子手的觉缭仙客……

    怀初莳心道:影患大战,剑雨如斯,不斩妖魔,却斩花品。

    他突然想到,那年吉图共技,共誉花品,人人着一双护腕——飞浪沏暖玉。

    那时怀初莳意气风发,少年英气,对这只护腕新意赏玩,无限高兴。

    在人人压制着喜悦时,等待仙长们授誉离场。

    他平日里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却忍不住把身上陈旧佩戴的护腕解下,递给了俞籽路,让帮忙拿着。

    他自顾自的佩戴花品护腕,一只手给另一只绑束,有些手忙脚乱,不是这儿歪了,就是那儿裹不紧。

    最后还是俞籽路帮着他佩戴了花品护腕。

    飞狼沏暖玉,真是好一对怒目护宝的猛兽。

    怀初莳得意洋洋的扭动胳膊,问道:“好看吧?”

    俞籽路认同道:“嗯。”

    正巧这时,怀初莳眼一瞟,对上了桑先的目光,看样子桑先已经看了他俩很久了。

    这个目光,怀初莳习惯性的以为首衔是在看俞籽路。

    后以极快的速度否决了这个可能,桑先的眼神明明是在看自己。

    当时的怀初莳只是把这个眼神归结为,众人授誉,唯独他有失体统,丢了觉缭的面子,所以桑先才会看着他,以示不满。

    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便已经是猎物了。

    ……

    想到这些,没有很意外,只是意料之中。

    怀初莳一笑了之,眼中渐渐失去了光芒。

    俞籽路:“你我之间,自始至终便是怀裳,他死了,你我的账便清了。”

    俞籽路看着怀初莳,这个他昔日引以为傲的护盾,只要躲在怀初莳身后,便无所顾忌。

    在觉缭,俞籽路资历最浅,人人都可道为师兄,可怀初莳这个师兄最为特别,他的身份或偏师长,或偏兄长,在俞籽路眼中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这个师兄每逢危险都要挺身而出,像玉如意一样,品性高洁,又能逢凶化吉。

    或许怀初莳对他的厌恶藏得很深,俞籽路竟未曾察觉。几载之后,这份厌恶被折叠再折叠,横折竖砍之后,还会是原来厌恶的样子吗?

    俞籽路:“师兄,你的业障太深,我应他诺取你性命,可也不会容许他人辱你尸身,算是许你最后的尊严吧。”

    这时,原本坚实的结界渐渐碎裂,百都城像漏雨的房屋一样,少许的渗进雨水。

    外面是倾盆大雨,百都城内却是微雨点点。

    俞籽路对着怀初莳问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我此番能出来,绝不会是偶然,这场春风雨,是不是也有你的一把力?”

    百都城的雨,渐渐与外界大小持平,大雨倾盆,雨水打击的俞籽路的眼睁不开。

    而怀初莳一动不动,他靠着棺材,身下坐着的马车,一摊血迹,被雨水冲刷的直往下滴。

    俞籽路看他没有动静了,上前唤道:“师兄,师兄……”

    见无所应答,俞籽路默默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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