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黎絮20】怯夜九微
刑场上，前面是光着膀子的几个大汉，挥舞着大砍刀，刀锋相继落下，便是头颅着地。
怀裳托着脸庞出神的想事，全然不顾血淋淋的法场，耳边只是回响他与怀絮的对话……
你知道易楼兰吗？
嗯，我认识
她死了
哦
……
这时，一个女声号啕大哭，悲天悯人。
“冤枉啊，我只是一个小贼，不是刺客啊，冤枉啊——”
一声声一阵阵，很难让人不在意。
听到这……
怀裳忽然愣了一下，将担在桌子上的脚移了下来，扶正帽子，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满身血污的女子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慌张到结结巴巴“啊名…名字，啊…我…我叫九微”
怀裳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九微是吧，来人……松绑”
看到这个女子求饶管用，其他犯人纷纷效仿，连喊冤枉。
怀裳听着很不耐烦，抓起一把竹签子扔到地上“余下犯人，一律处死!”
这时，在场围观的人就说到“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你算什么监斩官。”
怀裳蹲在刑场上，就算是蹲着，也比围观的众人高人一等。
他拿着一枚斩签比划道“就凭我有这个，你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送你一枚”
说罢那枚斩签就贴近那人的胸脯，那人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根本不敢接签子。
怀裳看他这样，笑道“给你就接着嘛”，拍了拍那人的脸“别打抱不平了，这人不就齐了嘛”
怀裳满意道“算上这个，人数刚好，刚好交差”冲身后的人下命令“带上去!”
这下更没人敢叫嚣了，那人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好不无辜。
怀裳一抖衣摆，漠视道“行刑!”
身后的凄惨入不了怀裳的眼，他走到九微面前，看着她披头散发，被严刑逼供的遍体鳞伤，漠视的问道“你真不是刺客？”
九微仿佛得到了重生，欣喜得很“我不是，我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
旁边一人都要死了，还能顾得上旁人“她骗……”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囫囵砍了下来，定落之后，那双眼睛还在盯着九微看。
怀裳笑着说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
九微不禁咽了一嗓子，她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能惹“不敢不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无疑，九微是幸运的，只是陌路求饶，就能捡回一条命。
不过她的名号怀裳是听说过的，刺客里的佼佼者——怯夜九微
只要夜幕降临，她的光顾，就是一层阴霾。就算是这样，马有失蹄，还是被擒了。
在路上，九微有些分不清他与怀絮的脸，担心是来套话的招数，指着他“你究竟是……”
“我是怀裳”
九微“二公子好”
怀裳问道“你偷了什么东西啊，能把你抓到刺客里？”
九微“我趁着夜色，想去试试手气，拿到什么算什么，可我正搜罗的时候，就被撞到了。”
怀裳指着她身上的夜行衣“就穿着你现在这一身？”
九微“对啊”
怀裳“那怪不得，你要是白日里去，兴许就能逃过一劫了”
九微就笑笑。
怀裳好奇“那你有什么藏品啊，我想看看”
九微心虚的低下眼睫“藏品？我都是到手就卖的，没有那种藏品”
怀裳继续追问“卖哪了？”
九微“就是一些老熟人，转手就卖了，有一些小玩意流入了赋云楼”
提到这个，怀裳正中下怀，他笑道“那里我熟啊，去看看？”
九微立马道“钱货两清，有规矩说是不能往回看的”
怀裳“规矩改了，换一身干净的，带你去逛逛”
九微警惕的问道“去哪里？”
怀裳“当然是看看老物件了”
到了赋云楼，当云娘看到怀裳后，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像做足了心理准备，换上一副笑颜“二公子，还是老地方？”
怀裳摇摇头“我带她来看看旧物”
云娘立马换了口吻“敢问姑娘，是什么旧物啊？”
九微“就是几个软玉枕”
云娘先问清楚“二公子，您不会来我这里巧取豪夺吧？”
怀裳笑着摇头“不会”
一路跟随，到了珍品藏室，琳琅的货架，大多是些没见过的枕头，一个个的，不带重样的。
怀裳“光玉枕就这么多啊，我才知道你这里有这么多宝贝”
云娘刻意的不想搭理他“九姑娘许久不来了，还记得自己留下哪个枕头吗？”
留下，这个词用的好，云娘说的时候很是平静，可眼神如剑，厉害得很。
九微“是挺久的”
云娘倚靠墙面，端正清高的笑颜“纹路式样，有印象吗？”
九微“你知道的，我记性向来不好，这些早记不得了”
云娘带他们去到了另外一个隔间，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把匕首“这把软玉刀，不比一般匕首轻便，当个观赏物件，却是不错的，就当个人情送与你”
怀裳捏起一个茶壶，一手握着匕首，两物件一磕碰，茶壶就裂了，那把玉刀却安然无事。
茶壶里还装着烫水呢，一把浇在云娘的脚上，她大叫一声，吃痛道“老娘的脚～”
怀裳像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哎呀，对不住”
云娘几近憋着，脖子都红了几个度，被九微扶坐下后，不忘关切一句“还满意不？”
怀裳“还行”
云娘攥着拳头，心里在滴血“还行？”
九微两边照看着“不错了，不错了”
怀裳“你喜欢就行，比想象的要锋利，运用得当，傍身武器应该是可以的。”
九微“嗯”
送走两人后，云娘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个软玉枕，一把软玉刀，哪个划算一目了然，知道手里就得丢点东西，不然谁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自怀絮下令后，街上到处是抓人的，街边卖包子的，当马夫的，凡是劣迹沾身，都要被请去问话。
一房门紧闭不开，城卫官直接进去拿人，随后就看到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抡着板凳跟人家真刀真剑的相抗。
场面很是好看，可力量实在悬殊，在众人围观之下被拖走了。
一边拖走一边喊着“他怎么能忘恩负义，没有我，哪来的徊州城，过河拆桥的东西，我……”
城卫官立马塞住了他的嘴，任他满地打滚，最后把他扔到了牢车里，还在嗷嗷嗷的叫。
他就是怀絮之前里应外合的内应恶霸，只是最后出力的并不是他，可他也把功劳揽到了自己头上，且作威作福，比以前更为猖狂，以怀絮的名义随意剥削。
童遥“此人以东家的名义，到处敛财，坑害邻里，现又雇佣刺客，对东家有不敬之心，故此作为。邻里若有钱财往来的，或别家有人命官司的，可到堂前登册，不论是谁，皆能申诉有望”
一阵叫好之下，那个恶霸嘴里被堵着，在做无声的辩解，可早已淹没在欢呼声中。
怀裳“瞧见了吗？”
九微出神的望着“可他与刺客没有往来”
怀裳“你怎么就知道？”
九微才知道说漏了嘴“我想啊……他恨不得一辈子赖着城主，怎么会杀他呢？”
怀裳“他呀，被这些刺客吓得都魔怔了，说是昨晚梦到的，今早起来就召集人手抓人了”
九微惊讶道“啊？还能这样？”
怀裳“怎么不能？他是花品仙客，身手好的很，哪个能近身？只是心慌啊”说着还绘声绘色的捂着胸口。
九微心有余悸，只想着千不该万不该，接了这单……刺杀怀絮，简直找死。
怀裳“你在想什么？”
九微委身下礼“九微大难不死，是二公子的功劳，大恩大德，只能生死以报”
怀裳“也没什么，城主眼里容不下沙子，恨刺客恨得钻心，我救你一命纯是巧合。”，随后道“告诉一件事，我也是刺客”
九微难以置信“你？”
怀裳“没听说过吧”
九微混迹多年，压根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摇摇头“没有”
怀裳“名号小，不知者不怪，要不也能散出些消息去，让我那糟心的哥哥安生些”
九微支支吾吾“那个……二公子”
怀裳“嗯”
九微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我瞧你行事不羁，怎么会想到要救我啊？”
怀裳毫不掩饰“你的声音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像她的人总不会太差”
九微好奇着“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怀裳“她是个死人”
九微听后一怔！
怀裳“她死了，所以怎么也不重要了”
九微也不再多问“……”
等回到家后，看到怀絮桌案上摆着一支带血的梅花镖。
怀裳很有先见之明“怎么，你又要数落我？”
怀絮一脸凝重“你的账上又加一命了”
怀裳怕认错人命，因为他杀的不止一人“尸体呢？”
怀絮闭着眼，指着院内，从左往右第七具，他掀开白布，才知道是那个骂街的恶霸。
怀裳“哦~是他呀”
怀絮不禁发问“你是怎么做到，人带回来就死的”
怀裳示意“呐！你面前不就是凶器嘛，还问我”
怀絮眼神瞪着他，像是气得不轻。
怀裳语气弱了一半“谁要他骂你来着”
怀絮嫌他插手“他都已经要死了，你就这么着急吗？”
怀裳“你说得头头是道，这条命我做不得，你就能做，那我确实是不明白了”
怀絮抓着他的肩膀，极力想他听进去“我想让你的手干净些，至少要比我干净”
怀裳把头歪到一边“那不可能了，说句实话，我杀的人比你这辈子见的人都多”
怀絮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怀裳“大哥，我快要死了，我只能这样做，不然我就要万劫不复了”
怀絮松开手，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怀裳“咱们俩是被诅咒的人，世世早殇，无一例外，只能寄希望于阎罗坠之上，今生幸得良机，错过便是万劫不复啊”
怀絮“你这玩笑开得着实荒唐”
怀裳态度诚挚“是真的”，他转眼跑去门外，看着四周无人，关紧房门。“母亲跟我说，你我二人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五岁，历经千百年无一例外，你知道阎罗坠怎样才能炼成吗？”
他小声说道“是你我的心头血。那老道为免阎罗坠现世，只留下一句话，怀家百年之内不能有双生子，就叫拟文轩人心惶惶，偏不巧，就在同一年母亲就有了身孕，你我两个必须要死一个，所有人才能安心，可是母亲她不忍心，瞒着所有人生下两子，趁人不备把你送了出去”
真相竟是这样。
不得已的苦衷，原来……她真的有。
怀氏不能有双生子，怀絮这才知道这荒唐的命令是因何而成，若说是早殇之血，灌之以永生，造就阎罗坠，某种说法下是有几分可信的。
怀裳“所以雷梳痕在你我身上剐了那么多刀也是徒劳，他不知道开启的方法，可我知道，母亲把方法告诉了我，为保安全，阎罗坠一定在你这里吧？”
怀絮心里一咯噔，面上不留痕迹“不错”
怀裳满眼的迫切“我想看看它”
怀絮迟疑了一会儿，没拿出阎罗坠，反倒拿出那个麒麟锁来，怀裳刚想碰它，就被收了回去。
怀裳埋怨“你这是做什么？”
怀絮攥着麒麟锁“你只说要看，可没说要碰”
怀裳懊恼着“你我是至亲血脉，你要这么防着我吗？”
怀絮“那你说说看，你下一步要如何？”
很显然怀裳有自己的一套打算“当然是用阎罗坠逆天改命了，这是老天赐予我们为数不多的机会。”
怀絮“那好我问你，父亲堂堂一代相君，为何偏信那老道？阎罗坠虚晃数百年，为何迟迟炼不成，偏偏就在当下？炼成后，它能带来什么？这些你都知道吗？”
怀裳压根不在意“我…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怀絮“倘若传闻是真的，阎罗坠带来的灾难将无可比拟。它的存在可以震慑天下，让拟文轩立于不败之地，可这仅仅因为它是虚宝，不得用处，才让我们能称为仙门仙府。倘若阎罗坠面世，拟文轩就是鬼殿阎门，人人唾弃，心里惧怕。你想看到这些吗？”
怀裳毫不在意“我管他是荣是毁，拟文轩早已经没了，那里都已经生草了”
怀絮听着这话心里很不舒服“那里曾是你的家，你怎么能这么说它？”
怀裳才不在意呢“我难道有说错？拟文轩是我的生门，我今生有幸才能降生此处，这是天定的缘分，这是天意啊”
怀絮泼冷水“你不要曲解了天意，上天有好生之德，绝不可能因为你一人，而放弃万千生灵，破坏阴阳平衡的。”
怀裳瘫坐到地上“大哥，你心中有大义，你怜悯众生，可我们自己呢？为何就要不得好死，难道就要永生永世偿还某一世的孽债吗？哪个杀千刀的怨咒，哪个冤大头的让我坐了实，我不想死啊……”，他有带哭诉的扯着对方的衣服，乞求道“大哥，你我年龄都不小了，错过就真的错过了。我不想死，我想活得长久些”
怀絮规劝道“裳儿，逆天改命有很多种办法，旁人也有命格缺损的，他们也有成功的，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怀裳固执己见“旁的方法，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试，我们的机会可不多，我可等不起，也耗不起了。他们有成功的，可也只是适合他们，我可不想落败时，怨天尤人的说句……早知道什么什么，就该怎样怎样……”，他的态度异常坚定“逆天改命，那是他们没有阎罗坠，才用那些个蠢办法，我们天时地利与人和，哪个没有？你怎么就想不通呢，大哥——”
怀絮“你不要再说了！”
怀裳伸手讨要“你要不忍心，把阎罗坠给我，是成是败，我都不怨你”
怀絮“还有几年呢，我一定遵守承诺，找到长生之法。再不济……有我陪你死呢”
说罢便走了，只留怀裳一人独坐空堂。
身后传来一句“谁要你陪！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大哥，有福不用，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