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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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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爷年近不惑,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尔虞我诈,数次吞并过别人的生意,也有被别人吞并过。但在商海中沉浮这么些年,他在雾城扎根自问也算是这雾城的佼佼者,无人敢轻易在他的头上动土。然而与这个未及笄的女子三两回交锋,却回回都没讨到便宜。

    审时度势之后,王老爷自然不可能放过到了嘴边的肥肉,他与谢如琢达成了共识,将城南街角的那间铺子以入股的形式,交给了谢如琢。

    从年前忙到忙后,所有的事情随着王妍儿的出嫁,暂且告一段落。胡王两家亲事传播甚广,大家茶余饭后感叹王家那个待嫁多年的闺女终于出阁之时,促成这段姻缘的谢如琢也被动的走进了大家的视线。

    小屋村的大榕树下,谢如琢再支起卦摊儿的时候,可谓是人满为患。皆因她“不务正业”,上上下下算起来已有月余没出现了。她抬手示意大家淡定一点,温声道:“今日我们就随缘吧,我随缘算一算,你们随缘听一听。”

    说着,从手中抽出了十支签,随意分了出去。现在正是幼苗茁壮、海鱼肥硕之时,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过。起先看热闹的人居多,解过几支签之后,人就少了。

    最后递过来的一支签上,写着小小的一个“凶”字。

    谢如琢一愣,抬头见执签人面色不太好,出声解释道:“不必多想,这是我为自己起的卦,与你的运势无关。”

    面前的人是一位不善于隐藏情绪的妇人,闻言提起的心重重的落下,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收敛,两种情绪交织,就让她的表情变得怪异不已,只听她道:“丫头,你为自己起的什么卦呀,怎么卜出了个凶呢,不过你会算,应当知道怎么逢凶化吉。”

    谢如琢笑了笑,说道:“善易者不卜,正如善医者不能自医。凶也好、吉也罢,总归路还是要自己走的,该做的事、想做的事,一件也不能少。”

    妇人并不能深刻理解她的话,在她看来,之乎者也不如去地里薅一把杂草来得更实在,两人坐在树下闲聊了一会儿,最终结束了最后这一段鸡同鸭讲的对话。

    谢如琢伸了个懒腰,慢慢把散落在香案的签收回。一低头,发现原本光滑如新的躺椅缝里,竟然长出了一根青绿色的小苗苗,她抬眼看四周的青葱山水、新绿柳伢,原来乍眼之间,盛春已来。

    谢宜修对搬去城里这件事儿,与谢如琢产生了很严重的分歧。他并不阻止谢如琢收拾行李,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准她碰自己的东西,不仅如此,连两人共同用的东西,也不让她拿走。比如之前谢如琢从城里买回来的一套青花瓷的餐具、再比如谢宜修给她做的那个貔貅香案。

    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独属于谢如琢一个人的东西少之又少,满屋子算下来,就只有她屋子里的床和被子了,分家也不带这么磕碜的。

    再说了,她凭什么就一定要听他的!这本来就是谢家,真是岂有此理。然而,道理讲得再明白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她把东西藏得再严实,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谢宜修那双如鹰一般敏锐的眼睛。

    她收累了,也服了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宜修把被她打包起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回原位,用强势且霸道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不能走。

    谢如琢都要被这无赖的作法气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管得着我?”

    话一说完,她惊觉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了,抬眼立马去看谢宜修,但见后者面色无波并未往心里去,松了口气之余,却又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一个暴躁如狮子,一个坚定如铁壁,谁也拗不过谁,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冷战。

    得知谢如琢要搬来雾城,王妍儿大概是最开心的那个了。她与胡秀林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每天都是春光满面,因此见到神色恹恹的谢如琢的时候,简直怀疑自己眼睛认错了人。

    两人约在朝食馆,王妍儿一坐下来便拉着谢如琢上看下看,“莫不是病得不轻,怎么这般憔悴?”还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道:“这也没有发热啊,可是前阵子忙我的婚事累着了,你千不要过于劳累,不行就歇歇。”

    谢如琢摇摇头,端起手边的茶汤猛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欲言又止道:“妍儿我问你个问题埃”

    妍儿一听,认真的坐直身体,关心道:“谢妹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谢如琢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谢宜修就是我兄长,他为什么对搬来雾城这件事儿如此抗拒呢?”

    谢宜修是一个很淡薄的人,很少有如此极端的时候,因此才显得这次的分歧很不一般。谢如琢也不是没想过只身一人搬来城里,但那势必会闹得很难看,凭心而论,谢如琢不想这样。

    妍儿握着她的手,想了想:“城里吃穿住行都比山里方便,况且你在这里还有我和相公两个朋友,并不是举目无亲,所以谢公子为什么不同意呢?”

    她问得一脸真诚,殊不知字里行间都冒着股傻气儿,把心情着实阴霾了几天的谢如琢逗得难得有了笑意,情不自禁的重复一遍,喃喃道:“是啊,为什么不同意呢?”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妍儿打断:“谢公子不同意想必也有他的理由,既然是亲兄妹,你为什么不当面问问他呢,你若去问,想必他也不会瞒你,总比你现在自己在这里猜也猜不明白的好。”

    这句话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一拍自己额头,“对,怎么就没想到去找他问个明白呢?”

    妍儿捂嘴轻笑,“要我说啊,你们一个出口成章,一个通透灵敏,都是极聪慧的人,想法也不知不觉往复杂的方向去了,倒忽视了直来直往才是最简单的方式。”

    妍儿真是一语中的。

    谢如琢既有了解决的办法,便再也坐不住,急匆匆的回去找谢宜修要说法去了,然而家里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此时的谢宜修正在雾城城东的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

    雾城的城东是聚集着这座城里最有权有势的人,首当其冲最显眼的一处宅子,就是雾城的县令吴义察的府邸,雾城人重商重利,吴府修缮的也格外大气奢华。那处不起眼的宅子就在从吴府后门出来,斜对面的小巷子里。

    这处宅子是黄奇子刚到雾城的时候,看好了地方又打听好了住户,花钱辗转请了人从中间帮忙赁下的。他对站立在屋中央、明显带有防备之色的谢宜修道:“从头至尾我都没出过面,这里很安全,三少爷尽可放心。”

    谢宜修不置可否,淡淡泼了一盆冷水:“既然你能找到这里,就说明雾城已经不安全了,那位早晚会循着踪迹跟过来。”

    黄奇子沉默了,深知他说得都是实话。过了会儿,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谢宜修:“我临出发的时候,楚其跟我说若是找着您了,你还活着,就让我把信给您,顺便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说:“楚家世代都以贺家为主,贺家军也只听命于贺家人,充州几十万人都等着您回去。”

    谢宜修接过信来一目十行的看完,点了烛火将信烧成灰烬。他对黄奇子说道:“黄老,我还活着的事情你先别告诉楚其,日后我自有打算。这些日子人你就好好在呆在这里哪也不要去,以防被有心之人认出来。”

    “三公子不同我一起住在这里吗?”

    谢宜修反问:“我在山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

    黄奇子一惊,“那怎么行,村子里还住着一位姑娘家。恕我直言,三少爷您也正是该娶亲的年纪了,这般和姑娘家同处一室,实在是不合常礼。”

    谢宜修轻嗤:“不合常理?这世上不合常理的事情还少吗?一辈子驰骋沙场的老将不明不白的死在他敬爱的天子手上,还灭了他全家,这合礼吗?什么君君臣臣,不过是飞鸟劲良弓藏,利用价值罢了。”

    黄奇子眼中迸发出深刻的哀痛,一向红润发亮的面容老态尽显。

    “而且。”谢宜修定定道:“她也不是寻常的女子,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衡量她。”

    话说到这份儿上,黄奇子自问说服不了他了,便作罢。摸着胡须想了片刻:“老夫刚来雾城的时候,倒是也遇到了个有趣的小姑娘,这远离天子之地,虽然落后了些,这里的人也别有一翻特色,只是不知道比之谢姑娘如何。”

    谢宜修想也未想便道:“定然不及她万一。”

    黄奇子盯着谢宜修良久,眼中闪过万千情绪,还是轻叹一声:“我知你和她之间情分不同一般,但是眼下前有狼后有虎,你回充州掌管贺家军只是早晚的事,一旦走了便与谢姑娘天涯陌路,届时仇家来寻,三少爷又当如何?依老夫看,从现在开始逐渐远离,对谢姑娘来说,才是最好的。”

    “不必多言,这件事儿我自有主张。”谢宜修蓦然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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