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伴随着一阵常人难以听清的轻响, 一直以来利用蝙蝠抓钩枪快速在树林中穿行的布鲁斯韦恩落在了地上。
他半蹲下来，用皮质的手套拂去脚尖处的枯枝和落叶，然后发现了底下形状清晰的脚印。
确认了脚印的新鲜度之后，布鲁斯韦恩缓缓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目标更近了, 天空变得更加暗沉, 就仿佛一个巨大的风暴正在那里凝聚, 而风眼就在距离他不到几千米的地方。
经过短暂的分析, 布鲁斯韦恩按住了位于耳侧的通讯器, “已经发现了阿撒兹勒的踪迹。”
按照魔法或者邪术的既定套路, 那处风眼应该就是阿撒兹勒的所在地。
说完这些，他顿了一下，然后惯例般的询问，“你那边情况如何？”
和以往不同, 通讯器那边并没有立刻传来回应, 只有一阵稀稀簌簌的、像是布料蹭过树叶的奇怪声响。
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是信号不好。
屈指敲了敲通讯器的表面，布鲁斯韦恩侧身看向四周, 他的目光重点在身后的低矮灌木丛上停留。
然后, 他再次对着通讯器呼唤青年的名字, “汇报现在的情况, 那些失踪人口都找到了吗？”
再说到一半的时候, 布鲁斯韦恩的声音顿了一下———— 一滴雨水溅到了他的手套上。
雨终究还是下下来了，大滴大滴的雨水顺着他锯齿状的披风快速在地上聚成一滩。
但是他既没有移动, 也没有转移话题, 他在等待通讯器那头青年的回答。
布鲁斯韦恩的等待并没有白费，半秒钟之后，他听到了青年的声音。
“这是这二十分钟以内的第五次报告，独裁的蝙蝠侠先生。”
似是不满, 又似是在掩饰着什么，楚言凝将声音拖得很长。
“汇报情况。”
青年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妥协。也是，谁能不对一个固执如磐石的人妥协呢？
“和四分钟前没有任何差别，托尼和队长已经找到了大部分失踪人口，娜塔莎女士现在正拿着名单一一核对。”
哪怕隔着通讯器布鲁斯韦恩都能想象出对方撇着嘴、不情不愿的模样。
“那么，你在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悬念嘛？我当然是在————”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被一道惊雷打断了。雷鸣的声音极响也极清晰，让人很难分辨它究竟是来自于通讯器还是来自于————
钢蓝色的眼珠一点点地向上瞟，位于他头顶的乌云之中恰巧划过一道闪电。
那道闪电很粗很亮很响，最关键的是与他刚刚从通讯器中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布鲁斯韦恩转身朝着之前被他重点关注过的灌木丛走去，漆黑的靴子踩在水洼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或许，他本可以悄无声息的靠过去，但却为了警示或者什么别的作用而特地发出了声音。
他的目的无疑达到了，在下一刻，那出灌木丛中探出了一个黑色的脑袋。因为淋了雨的关系，对方的头发被雨水粘得得贴在了脸颊上，耳朵处还挂着几片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落叶。
楚言凝愤愤地将通讯器扯下来扔进口袋，然后发出了一声哼唧一般的鼻音。
他踩着灌木丛中的树枝和碎石子来到了布鲁斯韦恩的面前，然后将湿淋淋的手掌附上了对方的面罩。
布鲁斯韦恩感受到盖在自己面罩上的那只手正在缓缓发力，但是他没有躲开。然后他的脑袋被楚言凝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向后推了一下————就像是猫咪用爪子扒拉着不倒翁。
“仔细想了想，”他听着面前的青年瞪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此开口，“我还是打算亲眼见证：你是怎样的无所不能。”
布鲁斯韦恩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是楚言凝却先一步用手捂住了对方的嘴————这下布鲁斯韦恩的整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了。
“如果你打算拒绝，那我会驳回你所有的意见。”他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揪着对方锯齿状的披风向风眼的位置靠近，不知道是不是跟在布鲁斯韦恩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他的话语中带着罕见的强势，“你没理由拒绝我的帮忙，我比你更熟悉阿撒兹勒。”
“而且，如果敌基督真的被召唤到这个时间段，如果我们真的不得不靠言语说服才能拯救世界，我觉得多我一个也不太糟？”
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沉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捂住了嘴，布鲁斯韦恩对此不发一言。
最终还是楚言凝先沉不住气，他将手一点一点的从布鲁斯韦恩的嘴巴上挪开，然后凑近了对方，语气忐忑，“我说服你了吗？”
对方依旧绷着张脸，表情和之前被捂着嘴时没什么两样。大概过了几秒钟，他抿紧的嘴唇动了动，“你既然觉得自己能说服敌基督，那为什么会觉得说服不了我？”
似乎是从对方的话语中嗅到了什么，楚言凝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透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向后望了一眼，然后才发觉，在谈话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走了好长一段路。
而这，似乎就是布鲁斯韦恩的答案。
看出这点之后，楚言凝放松了不少，就连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不满和抱怨，“还不是因为你那不讨喜的怪脾气，这个是连你自己都承认了的事情。”
“我不需要让每个人都喜欢我，蝙蝠侠本就是为了让人感到恐惧而存在的。”
和之前在蝙蝠战机上一样，布鲁斯韦恩对这个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理所当然，他将声音放得更低，也更轻————
“所以，你喜欢吗？”
他微微侧头，嘴唇贴上了楚言凝的脸。而楚言凝宛若被烫到了一般向旁边移了移，“………我真的不想吃你这套。”
“但是你还是吃下去了，完完整整的。”
这句话比之前的更轻，更模糊，就像是夹杂在暴雨中的海市蜃楼。
当楚言凝瞪大眼睛，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时，对方却将他拽到了一个大型遮挡物背后，然后捂上了他的嘴。
如果不是因为布鲁斯韦恩的下一句话，楚言凝几乎要将这当做报复了。
“那就是阿撒兹勒？”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布鲁斯韦恩，并未放下捂着楚言凝嘴巴的手，浓郁的皮革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
楚言凝从对方身后一点点探出脑袋，然后他看到了位于它正前方的石台，以及石台上半蹲着的男人。
此刻，那个男人正用手蘸着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快速地勾勒着，繁琐的图案一点点在他的脚下展开。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男人缓缓的抬起了头，暗金色的、如同冷血动物一样的竖瞳被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
看着那对眼睛，楚言凝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这个反应对于布鲁斯韦恩来说已经足够。
“我早就料到会有访客在这个时候出现。”
似乎是完成了工作，阿撒兹勒一屁股坐在了法阵的中央。如果忽略掉他的年龄以及指尖沾着的暗红液体，别人很容易将他当成一个拼尽所有努力、终究得到了自己想要礼物的孩子。
“你们知道在画法阵的时候，我都想了些什么吗？”
“我曾设想过无数种不好可能性以及解决它们的方法，但是事到如今却一个都没有用上————无论是天使还是上帝，他们都没有来阻止我。”
“就仿佛我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熟悉，因为我在敌基督一战中也感觉到了类似的东西。”
“在那一战中，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都已经拼尽了全力，掏尽了老底。在上帝或明或暗的暗示下，我们策划了一场战争，并且千里迢迢的从各自的地盘奔赴人界。但这场战争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而结束得格外滑稽。
“那明明是花费了大气力的一战，最后却又约等于零————就像是上帝为天使和恶魔安排的工作一样。一方行善，一方行恶，两者之间相互抵消，可不就是等于什么都没做吗？”
“从那戏剧性的一战之后我就开始思考，恶魔、天使乃至人类对于上帝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玩具，还是早已被定好结局的棋子？”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偏要打破它。”
“他希望天堂和地狱保持平衡，那我就要将敌基督拉回我们这边，让天平朝地狱这边倾斜。我要向上帝证明，他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不会总是按照他的计划走。”
“其实在这点上，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阿撒兹勒将他的目光转向布鲁斯韦恩，“这也是我在哥谭停留了很久的原因。”
“我知道你的底线，也了解过这些年你和小丑的争斗。”
“在这场无休止的争斗中，你失去了很多很多，你曾无数次对他有了杀心，但是每一次你都没有下杀手。”
“‘这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的问题想必你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而我也记得你对每一个人给出的答案。”
“你说，你不想让小丑赢。”
阿撒兹勒疯狂的大笑起来，喉咙产生的震动让他几乎压不住自己的咳嗽，点点的猩红自他的唇角蔓延。
“画出那个法阵似乎让他受了不轻的伤。”楚言凝在布鲁斯韦恩的掌心写下这几个字，但是对方却并没有搭理他。
“是的，小丑是全哥谭罪恶的精神集合体，他简直是全哥谭最可怕的病毒。他的胜利就代表着哥谭最后一丝希望的陨落，所以他不能赢。”
说到这里，阿撒兹勒话风一转。
“小丑是病毒，上帝难道就不是了吗？他用所谓的命运将所有人栓牢，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到达他所想要的结局。”
“我就问你一句话，在上帝掌控下的自由，究竟是不是自由？”
强撑着说出这么一大段话的结果就是阿撒兹勒再次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这一次，从他口中涌出的鲜血直接喷撒到了地面。
“你能准确分清自己想做的，自己在做的，自己做过的，究竟是出于你的本心，还是出于‘上帝’的指引？”
他撑着手下的石台喘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极为阴森的笑容。内脏和鲜血沾在他的牙齿上，让他笑容仿佛来自地狱。
阿撒兹勒缓缓的抬起了手，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刻意如此，这个动作就像是无机制的指针在一点点转动。
最终，他指向了楚言凝，暗金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你身边的这位半神姑且可以算作上帝的使者。”
“他按照天使乃至上帝的指示一步步介入你的生活。”
阿撒斯勒将另一只手伸进衣兜里艰难的掏了掏，然后拽出了一沓被细绳捆好的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动作过大的原因，细绳在中途就被崩断了，照片也散落了一地，有一张照片甚至还落到了楚言凝的鞋尖上。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露天公园，金色的阳光色上方撒下来，为公园内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这俨然是一副备受上帝偏爱的、岁月静好的场景。
在照片之中，楚言凝和一个拿着手机的老者并排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老人略显粗糙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而楚言凝也探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