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在恢复意识之后, 布鲁斯韦恩习惯性的没有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回忆了一遍自己昏迷之前的所有，最终他的记忆定格在了那个被放在地上的塑料袋上。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依旧不足以消除他的所有警惕。在睁开眼睛的同时，他的手摸向了隐藏在腰间的小道具。
然后布鲁斯韦恩摸了一个空。下一秒, 他转换目标，摸向了另一个小道具的位置，还是落空了。
他的手掌直接按在了自己带着数条伤疤的腹肌上, 皮肤的触感让他略一皱眉。不得不说, 他并不习惯这种赤衤果的感觉, 这种感觉往往象征着无力或者坦诚, 这两种情感都不是布鲁斯韦恩所喜欢的东西。
在简单的确定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之后，布鲁斯韦恩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房间中唯二的人。
楚言凝搬着板凳趴在离床不远处的窗檐边, 那个距离不远不近, 刚好是一个压着布鲁斯韦恩底线的安全距离。他的手臂抵着窗户, 下巴搁在胳膊上，还仗着板凳与床的距离不远，理所当然的分走了一半的被子。他似乎睡得很熟, 就连隔壁隐隐传来的男女之间暧昧的声音都无法打扰到他分毫。
说实话，小道具的消失并不让布鲁斯韦恩感到意外, 如果是他的话, 他也会倾向于和一个被完全卸下了武器的人呆在一起, 因为那样的情况更安全。
但是假设终归是假设，作为一个控制谷欠极强的人, 布鲁斯韦恩不可能让目前的情况继续持续下去：他一向不喜欢被动。
他单手撑床缓缓地坐了起来, 因动作而产生的疼痛感被他直接忽略了。陡然升高的视角让他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些小道具们。
各式各样的危险物品连同他的手机和房卡一起像积木一样被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简陋的床头柜上,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那个床头柜距离他还不到一指长的距离，只要布鲁斯韦恩想, 他就能立刻拿到它们。
这不符合常理，任何一个被认真训练过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么做。不能让任何一个还留有战力的人留在自己身边，这是布鲁斯韦恩在加入刺客联盟之后学到的的第一课。
像是为了否定自己的猜测一样，布鲁斯韦恩将那些属于自己的小道具拿起来一一检查。那些东西上完全没有被安装任何类似定位器或者窃听器的东西，就连那个最容易被动手脚的手机都毫无问题。
表情复杂的看了用后脑勺对着他的楚言凝一眼，布鲁斯韦恩扣开了那个老式手机的盖板。他通过桌上的某个道具在盖板里头拨弄了几下，原本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几个极为模糊的画面。再看到最后一个画面的时候，布鲁斯韦恩的手顿了一下————他看到了画面底部闪过的黑色披风的一角。
漆黑的制服，走路的姿态，再加上偶尔闪过的被放于胸口的蝙蝠标志，布鲁斯韦恩不得不承认那确实很符合自己的审美。但是，这也无法改变布鲁斯韦恩内心的复杂。
布鲁斯韦恩将手机内置监控器中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反复查看，然后他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他垂下眼眸评估了一下自己的伤势，然后便将被楚言凝尽数卸掉的小道具重新藏回了身上。
当他完成这一切之后，隔壁的男女似乎已经完事了，整个房间又重新被寂静所支配。
也正是因为这份安静，窗户被击打的声响也就格外明显。
“砰”
一团黑色的生物径直撞上了玻璃，然后擦着玻璃缓缓的滑了下去。
“蝙蝠？”布鲁斯韦恩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往窗户那边靠近了一些。在黑夜中活动并且带翅膀的生物很大可能性是蝙蝠。
“不，”刚睡醒，还带着些许迷惑的声音回复了布鲁斯韦恩，“是乌鸦。”
楚言凝将顶抵着窗户的手臂移开，布鲁斯韦恩看到了沿着窗户洒成了一条直线的白色晶体。
“盐？”布鲁斯韦恩用手沾起一些，随后又放任它们从自己的指尖滑下，“传说中盐能辟邪的事情是真的？”
楚言凝点了点头，他就像是知道布鲁斯韦恩将要说什么一样的继续开口，“乌鸦代表不详的事情也是真的。”
当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玻璃破碎的声音猛地响起。
“是隔壁。”布鲁斯韦恩低声开口。
房间的大门被一道劲风卷开，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墙上。门外的冷风猛猛地被灌了进来，原本还亮着几盏灯的走廊此刻却漆黑一片，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在大门打开之后，就连屋内的灯光也开始闪烁起来。
楚言凝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他猛地停了下来。他的突然停住同样拦住了布鲁斯韦恩。他并不宽阔的肩膀横在了布鲁斯韦恩的下巴处，径直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毛茸茸的脑袋也将布鲁斯韦恩的大半张脸挡住。
但是布鲁斯韦恩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他。从远处看的话，倒像是这个男人主动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楚言凝的肩膀上，轻轻去嗅闻青年带着淡淡沐浴露气息的发丝。
高跟鞋的声音在并不宽敞的走廊中回响着，那种感觉就像是钢钉在敲击地面。
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本已走到走廊尽头，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了脸。
已经快要燃尽的烟被她叼在嘴里，暗橘色的烟头几乎是走廊里唯一的色彩。抹了暗色调口红的唇勾了勾，她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一点暗橘色缓缓的离开了她的嘴唇，被她夹在两指之间。
从她的行为和衣着来看，她应该是个很成熟的人，但是她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年纪————那是属于二十出头少女的声音，张扬中带着有底气的傲慢，“这是你选定的目标吗？不得不说，你的效率简直是低的过分。”
她停下了步子，似乎是想好好打量一下布鲁斯韦恩的模样。但是碍于楚言凝的遮挡，布鲁斯韦恩那整张脸都隐没在最深的阴影之中，她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在她提到“目标”二字的时候，楚言凝几乎做出了一个扭头的姿势，但是很快的，他放弃了这个动作。他身后的男人哪怕听到了女巫的话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就连呼吸和心跳也没有变动一分。
布鲁斯韦恩的胸膛和楚言凝的后背之间几乎没有缝隙，楚言凝甚至能透过自己薄薄的衣衫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因为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缘故，布鲁斯韦恩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
“身材倒是不错。”看着布鲁斯韦恩轮廓中线条流畅的肌肉，她“啧”了一声，目光又扫过楚言凝的一侧口袋，明明只是看着口袋的表面，但她却像是已经透过布料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般，“你把他护得那么牢根本没有意义，不过是一个一次性用品，就算看到了他的脸我也不会利用这一点咒杀他的。”
明明是一句看起来非常正常的话，却因为她奇怪的断句而变得增添了几分桃色。
听了她的话之后，楚言凝的神色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他没有去看那个被女子重点关注的口袋，但他的手却下意识地掩了上去。被扔在口袋底部的方形袋子又薄又小，按上去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这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楚言凝已经后悔了，他不该为了省时间而接受老板塞到他手里的那个小东西。
“至于我为什么不会咒杀他嘛————”
“那当然是因为，”她略微顿了一下，眯起眼睛想了一下自己已经锁定好的那个目标，然后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我已经找到更好的了。”
“那只被灵魂出窍的乌鸦，不刷房卡便能从隔壁房间出来的能力，透视我口袋的能力，”楚言凝却并没有理会她的挑衅，他只是自顾自的数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是新奥尔良。你是这一届至尊女巫的备选吗？”
那个人影轻笑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燃烧的烈焰便自她脚下窜了出来，火焰倒映在她的眼珠里，带着一种别样的残酷。她哼笑着一步一步的后退，直至完全消失在火焰之中。
楚言凝没有试图去追她，他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行走，最终停在了他们房间隔壁的那个房间门口。
不同于楚言凝的犹豫，布鲁斯韦恩直接将老式手机按到了感应房卡的磁片上，伴随着象征着验证通过的绿灯，隔壁的房门悄然无声的开启。
楚言凝盯着那个老式手机看了半秒，随后用一种两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我后悔了，我现在还能将那个手机拿走吗？”
布鲁斯韦恩没有回话，他只是深深的看了楚言凝一眼。
隔壁的房间和布鲁斯韦恩的房间差不多大————都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那种。哪怕破碎的窗户正源源不断的往房间内运输新鲜的空气，但是那股盘踞在屋内的麝香味却久久难以消散。
一具年迈的，满是灰败的男人躯体被随意地扔在床上，还在不断冒出的皱纹将男人的脸绞在了一起————这种死法就像之前塔利亚所描述的一样。
“刚刚离开的那个女人是一个女巫。”在离开了那个房间之后，布鲁斯韦恩说出了一个陈述句，他显然也已经将这件事和塔利亚之前所描述的刺客联盟成员的死法联系上了。
“就是这么回事。”楚言凝背对着布鲁斯韦恩，此刻正暗搓搓地将那个正方形的小薄袋子扔到垃圾桶里，再找些覆盖物将它深深地埋在最底下，让它永远成为一个不见天宫的秘密。在听到女巫所说的话之后，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老板友情馈赠的东西不可久留。
突然之间的安静让正在埋小袋子的楚言凝感到了些许不安。于是他随便找了一个话题，“那个女巫看起来认识我，但是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确实见过她。”
楚言凝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在确认那东西被埋好之后，他回头看向布鲁斯韦恩，但那个男人依旧一脸平静，仿佛他无所不知一样，“在你昏倒的时候。”
在楚言凝陷入沉思的时候，布鲁斯韦恩扫了一眼那个被堆高了好几厘米的垃圾桶，大概过了几秒钟，他移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26日零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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