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叛将与忠臣
嬴政转道武遂，行进一个时辰，马车再次停下，放眼望去，前方几名全副武装的军士持盾执戟，严阵以待。
身披黑色战甲，脸戴黑色面罩，可谓龙精虎猛，气势慑人，精锐非凡，这模样是当世流行的大秦锐士标配。
“站住！”锐士大喝提醒，同时张弓搭箭，展现出了良好的军事素养，一名锐士上前道：“你们是什么人？”
“不要打听。”嬴政也不解释，直接拿出随身印章扔给那士卒，道：“赶紧通知王齮前来见我，过时不候。”
“诸位稍候。”士卒也是聪明，猜出嬴政一行身份并不简单，接过印章后交代几名同伴道：“这人不一般，你们留下看着，我去禀告将军，对方身份未明，不可怠慢，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过了一刻，一队铁骑飞驰而来，隆隆蹄声如雷，激起漫天烟尘，区区十骑，却让他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领头的是一名须发如雪的老将，身材雄壮，目光锐利，看去一派精神奕奕，策马动作流畅，堪称老当益壮。
身穿玄色重甲，胯下一匹黑马，腰间挂一柄秦剑，一杆精钢大钺分量惊人，一看便知是名能征惯战的宿将。
来者正是秦国大将，四朝元老，平阳五万重甲军统帅——王齮。
“拜见大王。”王齮勒马止步，侧身跃下马背，上前参拜道：“大王驾临，老臣迎接来迟，还请大王恕罪。”
“将军请起。”嬴政虚扶一把，示意王齮不必多礼，并叮嘱道：“这里并非咸阳朝堂，将军不必如此多礼，孤此次微服出巡属于临时起意，越少人知道越好，将军大可以称呼孤为尚公子。”
“遵命。”
“王老将军。”嬴政目视王齮，目光变得微妙起来，道：“听说你麾下的五万重甲军不久前突然自平阳南下武遂，数日间行进数百里，如此急切可是对韩国有所行动？不知是谁下的命令？”
“回尚公子。”王齮丝毫不慌，稳如老狗，据实回答道：“老臣麾下兵马是奉太后的指令南下，调令上清清楚楚的盖着太后和大王的印绶，绝无虚假，虽然一路疾行，沿途关卡却无阻碍。”
嬴政尚未亲政，王玺和虎符一直在太后的手中，无论是人事任命还是调兵遣将都要同时加盖王玺和太后印。
“是吗？”嬴政神色平静，但言行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道：“将军南下是太后深思熟虑的结果咯？”
“正是。”王齮不慌不忙道：“两年前的五国合纵，兵锋直指函谷关，大秦的士卒和百姓死伤无数，这韩国亦是罪魁之一，太后执掌国政，岂能让韩国君臣逍遥法外，此次调兵必有所报。”
“也罢！”见抓不住王齮破绽，嬴政随即说道：“既然是太后的命令，我便不再多问，我早听将军麾下重甲军是由武安君一手调教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想检阅一番一赌大秦军威。”
嬴政目光斜视，暗中观察王齮，发现提到武安君白起之时，王齮的目光之中曾经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将军难道有不方便的地方？”
“老臣岂敢。”王齮谏言道：“今日天色已晚，军士即将休息，不及准备，公子歇息一夜，明日检阅不迟。”
“如此甚好，就依将军所言。”
重甲军营所在是一片空旷之地，地势平坦开阔，临近水源，营帐绵延不绝，黑色旌旗飘扬，迎风猎猎作响。
军士的训练之声不绝于耳，巡逻铁骑往返来去，岗哨箭楼林立，有强弓硬弩随时应对偷袭，可谓固若金汤。
“真乃强军！”嬴政赞叹道：“一直听闻老将军胸怀韬略，治军有方，果然名不虚传，不负大秦锐士之名。”
“尚公子过誉了。”王齮道：“老臣投身沙场数十年，虽说薄有本领，但比起武安君来不过是学到了皮毛。”
武安君白起虽被秦昭王赐死，却是秦国上下公认的冤案，人尽皆知，心中不平而暗中立庙祭祀者比比皆是。
虽然至今没人替他翻案，但老秦人也没忘记他，依旧时时祭祀，所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无形中的默契。
王齮带领嬴政入营，立即吩咐手下准备好居所，好吃好喝招待，只是营地的所在极其隐秘，处处透着诡异。
“尚公子今晚好生安歇，老臣去着手准备，明日驾临将台，臣一定让尚公子看到一只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
“那好吧，一切由将军安排。”
“既如此，老臣便先行告退。”
“将军且慢。”安排好这一切，王齮提出告退，刚转身又听嬴政道：“蒙武将军的长子蒙恬可在将军麾下？”
“公子要寻蒙恬？”王齮疑惑，不禁暗暗皱眉，不明嬴政用意：“蒙恬确实在老臣的麾下，现任千长之职。”
“那可真是巧了。”王齮生疑，嬴政赶紧掩饰，道：“蒙将军托我带家书，劳烦老将军通知蒙恬前来领取。”
“遵命。”
王齮恍然大悟，暗道蒙家自蒙骜起一直深受王室的信任，已历四任君主，顿时放下心中的戒备，退出大帐。
“尚公子。”王齮离去后，盖聂转头看向嬴政，思索再三，问道：“难道真有蒙将军书信？臣却从未见过。”
“这很正常。”嬴政微笑道：“你一直呆在孤身边，应知并无书信，只是哄骗王齮的借口，我是想见蒙恬。”
那可是孤最忠诚的心腹大将啊。
“尚公子怀疑王齮？”
“不止怀疑。”嬴政看向盖聂，语气笃定的道：“孤刚出咸阳就南下武遂，虽有太后调令，可未免太巧合？”
“王齮的确可疑。”盖聂道：“但并非没有巧合的可能，而且有太后调令，他南下武遂也算得上名正言顺。”
“不错！”嬴政冷哼一声，神色一片冰寒，沉声道：“朝中局势盖卿清楚，恐怕太后的命令并非出自本人。”
至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目的无非是利用王齮为白起报仇的心思除掉嬴政，好为那俩私生子上位铺平道路。
嫪毐该死！
车裂极刑也不能洗清罪孽。
就在嬴政愤怒的时候，一位身材挺拔面容刚毅的英武青年走进来。
看去二十来岁模样，浓眉大眼，五官硬朗坚毅，双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朝气蓬勃，衬托得他威武不凡。
这是大秦即将升起的名将之星。
“末将蒙恬，奉命来见。”蒙恬神色肃然，以礼参拜道：“拜见大王，恭祝大王千秋万年，大秦万世绵延。”
“免礼。”嬴政初见蒙恬，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欣赏掩饰不住，赞叹道：“果然威武不凡，无愧将门虎子。”
蒙家自蒙骜开始就为秦国效力，自昭王起已历四朝，多有战功，劳苦功高，在军队中极有威望，属于必须拉拢的股肱之臣，虽然蒙骜已经去世，但蒙家还有蒙武、蒙恬和蒙毅等，都是人才。
“大王谬赞。”蒙恬打破客套，开门见山道：“大王远道而来，传唤微臣，必有要事，微臣静候大王吩咐？”
“蒙卿倒是个急性子。”嬴政目光看向蒙恬，似笑非笑，高深莫测，道：“难道王齮没告诉蒙卿什么事吗？”
“大王不必考较。”蒙恬道：“将军已告诉臣，但家父书信从不假手他人，多年以来从无例外，哪怕大王。”
“如此甚好。”嬴政的脸色逐渐严肃凝重起来，道：“蒙卿果然心思机敏，孤此时唤你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臣谢大王夸奖。”蒙恬闻言，心中一突，知道问题不一般，道：“无论大王问何事，末将必将如实回答。”
“孤来问你。”嬴政道：“天下皆知重甲军是精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果把它交到你手里能带好吗？”
“蒙卿最好想清楚后再回答。”
蒙恬神色一怔，随即心中一紧，不知嬴政为何这般问，思索一番后决定按照问题本身作答，方可万无一失。
“大王放心，末将虽只是千长，但是熟读兵书，自首次上战场至今已数年，要统率这五万人马也并非难事。”
蒙恬十四岁上战场，南征北战，十七岁时已小有名气，尽得祖父蒙骜真传，广泛涉猎兵书战策，表现不凡。
如今年已二十，胸怀韬略，沙场经验丰富许多老将都望尘莫及，用兵之道也绝非某些纸上谈兵的家伙可比。
“很好！”嬴政微笑着说道：“我已记住蒙卿的话，待明日检阅重甲军时，不希望看到他们出现任何动乱。”
“遵命。”
“还有。”嬴政再次嘱咐道：“接下来说的关系重大，你我三人知道即可，绝不可以泄露一丝一毫给他人。”
“遵命。”
这一次蒙恬回答得更加的果断。
通过刚刚一番对话，他隐隐猜到明日的军营恐怕会有一场意想不到的变化，这对他来说一是场巨大的危机。
但反过来一想，未尝不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遇，关键看他如何把握，只要队伍站得好，多大的风也吹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