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家
那天之后江泠没有再做那样的梦，也没有时间好好的去想那些事情。
她病了，应该是那天夜里没有关好门窗，早上醒来便头昏脑涨站不太稳，检查出来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但要每天下午去医院输液。
江泠小时候生过太多病的原因，对普通的药物都有抗性，以至于长大后一点小病就需要输液，不然拖拖拉拉半月，总不会好的利索。
她不住医院里，每天只输三瓶，输完液就回家。同病房的另一位输液患者是一个小姑娘，她姐姐陪同住在医院里。
她左手因为输液的原因冰冷冷的，第一天怀阳来不及去买暖手宝，只好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心，一只手凉了就换另一只手。
江泠输液的时候明明看着怀阳坐她旁边打游戏，远离她的那侧带着一只蓝牙耳机。
病房里还开着空调，她蜷了蜷手指，很快昏昏睡过去。
可当她醒来，却看到怀阳的手机和她的一并放在桌子上，身旁的他侧身抬头看着病房里电视上随意放的动画片。
是大耳朵图图，旁边的小姑娘很是开心，偶尔会被逗笑。
怀阳也在笑，江泠轻轻弯了嘴角，她们小时候这动画片正流行，江泠爱打瞌睡，看不了多久就能睡着，每每醒了怀阳都会给她讲一遍，像念故事书一样。
包括后来的看电影，片头看了片中睡了片尾醒了，中间全靠怀阳的语言描述的形象模仿。
怀阳从小就是唱跳俱佳的人，他适合站在舞台上，从小到大这么多文艺汇演，他跳过舞也唱过歌。受过很多夸赞，不过上高中后全部搁浅了下来。
江泠正想叫他，忽然目光向下落在自己输液的手上。有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输送源源不断的温热。
她往前看，怀阳的另一只手握着水杯，应该是热水，握着杯壁的手指泛红。
大夏天去握热水杯，真是。
江泠眼眶有些酸，在怀阳将要回头换手时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怀阳轻轻地松了手，另一只手又重新握住她的手指，带来新的热源。
这次他好像没有再转身去看电视。
过了会，床头有杯子触碰桌沿的声音，下一刻，刚才那只手又覆上了她的手背。
只轻轻贴着，没有压到针管。
温热隔着针管、胶布，有心跳传来。
怪不得她醒来的时候手是热的，不凉也不麻。江泠忍不住颤了一下手指，随即能感受到覆在她手上的手掌更加僵硬。
雨后的夏日更加炎热，病房里的冷气打的很足，安静了许久的机器忽然嗡嗡运转，凉风吹到了江泠脸上，心却是被烫了一下。
突然有声音传来，甜甜的小女孩音：“哥哥，你怎么不看了？”
“不看了，这个姐姐一会就输完了，我们要回家了。”
怀阳声音有些低，混在动画欢乐的声音里却异常清晰，江泠突然想起好久以前，她夸怀阳的声音好听，怀阳特别高兴。
后来她耍小聪明，她夸怀阳聪明，怀阳就帮她喝一口那难喝得要死的苦汤药。
“好吧。”小女孩没再说话。
江泠闭着眼睛沉沉的想，回家，前世怀阳死后，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所想的不就是要回家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把回家这个词建立在有怀阳的基础上了。
江泠再次睡着前，眼角滑落一滴泪，无声无息没入发间。
她病了三天，睡了三天，病好后，终于又活蹦乱跳了。回家路过篮球场，江泠主动开口：“咱俩打篮球去吧。”
江泠的篮球是怀阳教的。
不太严谨，江泠的很多都是怀阳教的，明明怀阳只比她早出生半年，却一直快快地走在她前面。而江泠跟在后面，走的路永远平坦无碍，鲜花盛开。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凉风习习，天边一片蔚蓝。
刚病好，两个人就玩简单的投球，计分制。朱航路过看到他俩，挣开朱妈妈的手，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也拿着一个儿童篮球，嘴里嚷着：“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小孩跑的气喘吁吁，江泠笑着给他顺气：“行啊。”
正是暑假，朱航的妈妈给朱航报了一个兴趣班，应该是兴趣班有活动吧，小孩穿了一件齐整的白衬衫，领口却卷着掖在里面。
江泠蹲下给他正了正领口，刚站起来，眼前一个人影蹲下。
是怀阳。
怀阳在帮她系鞋带。
刚才不知怎么松了，江泠一瞬间愣在原地。
朱航手里抱着儿童篮球，才刚跟帮她整领口的江泠道了谢，这下看到怀阳蹲下帮人系鞋带，他好奇的问：“江姐姐，你也不会系鞋带吗？”
“啊？”江泠的注意力全在突然蹲下来的怀阳身上，完全没明白朱航的问题。
“我七岁了还不会系鞋带，我妈妈都天天骂我，你都十七岁了，还不会吗？”
江泠面上有些红，怀阳没忍住笑了出来，站起来想说什么时，朱航又先他一步：“谢谢哥哥。”
“谢我干什么？”
“我帮江姐姐谢你啊，她这么大了肯定会羞羞，但是我不会。”
怀阳装模作样“哦”了一声，看向江泠：“这样啊。”
“不是的航航，我，”江泠被这两个人盯着，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她这么大了还要别人给她系鞋带，躲闪的目光看谁也不是。
余光落在手背上，她急忙举起来，“你看，我刚输完液，所以手上没力气，才系不了鞋带，平时我可会了。”
“哦。”朱航半信半疑点了头，随即想到什么，说：“那你生病没力气怎么打篮球啊？”
江泠又说她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可以打了。
朱航挠挠头：“好的这么快的嘛。”
怀阳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喉结滚动着发出愉悦的笑声，低沉的嗓音荡过来，江泠嗔了他一眼。
罪魁祸首。
她看过去，罪魁祸首的眼睛生的最是好看，眼尾宽宽的褶微微上挑着看向你时，没谁能不被吸引。
江泠耳尖泛红，拿着球板起脸，手呼噜了一下朱航的小圆寸头：“不打就回家。”
朱航不知道她江姐姐怎么突然这么凶了，他不是在关心她吗？他看看怀阳，难道她只能怀阳哥哥关心啊。
朱航搞不懂，又想到刚才怀阳给他江姐姐系鞋带，突然福至心灵。
对了，妈妈以前说过，江姐姐和怀阳哥哥以后是要结婚的，结婚了那不就成爸爸妈妈了，他也见过爸爸给妈妈穿过鞋。
所以完全没问题，不奇怪！
小孩脑子里用自己的逻辑把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串了起来，有理有据的。随后开心笑起来，问江泠可以开始打球了吗？
“打。”
江泠和怀阳各站一侧，朱航小小的站在中间。
刚才被朱航这么一搅和，江泠打球时难免往怀阳那边瞟。
朱航站在一分线外，江泠站在二分线外，怀阳站在三分线外，单脚踩着球看她俩先投。
朱航的个子小，但投球还挺准的，投中之后欢天喜地的，叫江泠也快点投。
江泠觉着这个站位非常不公平，她就算进球了也胜之不武好嘛。结果她手一扬，擦边了，球砸在玻璃上又滚下来，咕噜咕噜滚到草丛边的网线旁停住。
下一秒怀阳三分稳稳进球筐，落地有声。
好吧，就算这么不公平她也进不了。
三个人就按这样的方式轮流投球，其中朱航最开心，他准头好，最后硬生生让怀阳给拉到二分线外治治他的嘚瑟。结果接连几个球没中之后，他憋着嘴在投球前偷偷助跑到篮筐下投。
怀阳好笑道：“你直接从底下扔上去好了。”
“你打得好了不起啊！”
朱航被他说了两句，哼一声，跑到江泠身边去告状。
球场外面的合欢树开满粉红的花，风一吹，落的遍地都是。夕阳蒋落，天边总是漫着好看的绯红。
球场上就他们三个人，未灭的金光照过来反而有些刺眼，洋洋洒洒落在他们身上，每个人都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江泠跳了半天额头一层薄汗，眼睛看过来仍亮晶晶的，和朱航一块瞪了怀阳一眼。一大一小开始自己玩，玩的不亦乐乎，把怀阳当透明人。
怀阳站在后面看两人投球，也不知道是谁先说要和他玩球，现在跟一个小孩玩的倒是开心了。
这小孩，够亮的。
他在心里埋怨两句，把球扔到旁边的椅子角落里，喊了一声：“你俩待在这，我去买水。”
两个人头也不回，各自说自己想喝什么。
怀阳记下来，勾唇笑了笑：“没一个好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