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许愿
夏天的暴雨过了几场，暑热愈增不减。
七月十五，二中高一高二年级开始期末考试，江泠和颜欢都在第十考场，在三楼。
也许是关于文理分科加分班——昨天应俊说高二楼教室规模和高一差不多，因此不大规模分班，直接走班，理科生一并归在前十五个班，文科生则是归在后五个班。
因为是期末考试，学校很看重，复习时间也安排的很合理，第一天的晚自习按课表安排给了第二天的历史和政治。但有人在做数学题，似乎是嫌旁边趁机说话聊天的人吵，两拨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就吵了起来。
江泠身为班长去劝，被人推了一把，不知绊住哪里的桌腿，踉跄一下，她跌坐在旁边的空位置上，桌子上的书本随着她的动作全部扫落在地。
哗啦一声，有人快步过来把江泠拉了起来。
熟悉的柠檬清新，嗡嗡不绝的教室中，他一靠近，头顶的光遮住大半，手腕也被他攥住。
怀阳本来在做数学，背书环境对他其实没什么影响，埋头多看了两道题，嗡嗡的声音就多了争吵。
他对这种闲事一向不怎么在意，只是恰好做完一道题抬了下眼，看到江泠被推开，他扔了笔，快步过去，肩膀紧绷，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怀阳先看向江泠，人好好的，接着扭头冲那两个人罕见地发了脾气：“不背书就滚出去。”
江泠没多大事，刚站起来，就听他发了火，她拉着怀阳后退了一步，站在他前面，不再委婉的对那两个同学说道。
“选文选理跟我无关，想背书还是想做题也随你们，但是在教室就要遵守纪律，不要影响别的同学。”
班里背书的声音小了一些，严肃起来的江泠自有震慑力，两个吵架的人自知理亏，好好地跟江泠道了歉，坐下各做各的事情。
江泠提高声音：“好好背书，第三节课再安静做题。”
嗡嗡的背书声又大了起来。
江泠回头，就着怀阳拉她的手用力，跟他一块走到后面。
两个人站在乒乓球桌旁，后门和最后一扇窗户都未关，晚风很凉，全无燥热。江泠站在灯光下，眼珠颜色被照的浅了些，眼睛却弯成月牙：“怎么发这么大火？”
“手。”怀阳垂眼，只说了一个字。
“啊？”江泠疑惑，怀阳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抬就看到手肘处的淤青。
“诶，又碰着了，”江泠自己也看着了，轻轻地笑了一下，“没事，过两天就消了。”
“考试浮躁算什么破理由，浮躁就能吵架，就能推你？还有你，说两句就算了，要我就让他们站外面背去，看着就烦。”
怀阳舌尖顶了一下左脸颊，一脸烦闷，江泠忽地笑一声：“大少爷，还要是你就让人家站外面，那当时选班长你怎么不干。”
怀阳像小孩子般气愤，竟背后说起应俊：“还不是俊哥以貌取人，我当时就怀疑他的眼光，说你能管班，能唬人？我看你个头都没到人家肩膀你能管个啥啊！”
怀阳把临到嘴的脏话咽了下去，仍是气着的，很快就不气了，“哎哟”了一声。
江泠狠狠拧了一下他的手臂，轮到她气呼呼的：“你说谁矮呢！我163我哪里矮，那两个人撑死一米八，连我二十公分都高不了，我怎么没到人家肩膀了！”
江泠手里的书砸了他一下，碍着在班里，说话声音压着，被迫成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怀阳看着她笑，说了句无关紧要的：“我185，我比你高二十二公分。”
沈概侧着身子脚蹬着桌腿仰着头，把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一遍，咂咂嘴感叹：“臭情侣。”
他听完搬了凳子过来跟颜欢搭话，颜欢最近和他又恢复到了互怼的关系，就是时不时劝他少说话。
这会一看就知道沈概是要找她唠嗑，她立起书本，还未说那些好好背书的话，沈概先开了一个让她拒绝不了的头：“你看他俩。”
看的是乒乓球桌旁的江泠和怀阳。
“是不是很可疑？”
颜欢垂眼往那边瞟了一眼：“整天闲的哟，多读点书吧，班长骂同学也要看。”
沈概摇头，一脸神秘：“他俩可不是普通的班长和同学那么简单的关系。”
颜欢不想接他的话，往常沈概就等着她问，她问一句，沈概能接十句，说这个说那个，十来句才能扯回原本的话题。
她不问，沈概没过两秒就忍不住说了，他熟练地开玩笑：“你不喜欢我，江泠也不喜欢怀阳，你看我兄弟俩可怜不？”
颜欢的手无意识捏了一下书角，她下意识否定道：“你从哪看出来怀阳可怜的？”
沈概搓着书，有模有样的思考了一下，偷偷指指后面：“刚才，明明怀阳是担心江泠，江泠呢，完全是以为怀阳说她矮。”
颜欢被逗笑，确实是江泠的风格，她不以为然：“好朋友之间关心一下，多正常。”
“江泠都能看出来我喜欢你，那你肯定也能看出来怀阳喜欢江泠吧。”沈概腿踩在凳子上，状似无意的说。
都看出来了，颜欢也就不跟他打哈哈：“嗯，能看出来。”
“那你不想帮帮怀阳？”沈概
“不想。”颜欢头都没抬，两个人毫无营养的快问快答。
“真不想？”
“不想。”
“为什么不想？”
“就是不想。”
“总有个原因吧？”
“没有。”
“不可能。”
“可不可能我说了算。”
颜欢不想跟他扯这个，把他凳子往那边踢踢：“你废话好多，快背书，历史课你历史课代表带头说话，好意思吗？”
“班长也在聊天，我不怕。”
颜欢：“”
沈概还在喋喋不休：“欢欢，你觉得江泠到底是啥意思，我怎么一点看不明白她呢？”
颜欢：“”
“你怎么就知道阿泠不喜欢他。阿泠不喜欢他，生日还跟他单独过？”
沈概终于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接着问：“那就是江泠也喜欢了？”
天啊，颜欢想给眼前的人一锤。
他们在这毫无营养的干架，后面的怀阳挨了江泠几下打，安安静静站在球桌旁陪江泠背书。
怀阳手上没拿书，又不愿去拿，就蹭着江泠的看。
“这两次事件的不同之处”
“这两次事件的不同之处”
“1937年的中国”
“1937年的中国”
“怀阳！”
“到，班长您吩咐。”
江泠发现怀阳一叫她班长，她班长的气势能减一半，她象征性的把书往自己这边扯扯，没扯动。她说：“别学我说话。”
怀阳无辜地反问：“没有啊，咱俩就一本书，看的同一页，那背的肯定一样啊。”
“那你去拿自己的书。”
“太远了，马上就下课了。”
头顶三尺不管什么神明请开开眼，虽说他们教室空间大，但乒乓球桌和最后一排之间最多一米，把怀阳横着放别说拿本书了，直接胳膊一伸能把倒数第二排翟向东的整个人薅过来跟他一块罚站。
怀阳笑嘻嘻地看着她，把她的书拿手上自己举着方便两个人看，江泠乐得自在，突然听到怀阳问她，“你生日的时候第三个愿望是什么？有没有偷偷许愿长高。”
揪着身高没完了是吧，江泠瞪他。
六月初一是江泠的生日，六班只有颜欢和怀阳知道，那是个周日，颜欢原本想说叫着大家一块出去玩，但江泠拒绝了，还说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江泠的想法很简单，前世万朝云就是在生日聚会上表的白，那时江泠犹豫，没有答应，饭桌气氛突然就变得很奇怪。这次是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她只想和家人过。
江衡和江梦那天在家陪她，姜蓉因为要去取礼物来得晚，怀阳的父亲怀城刚好在外地出差，给她发了丰厚的红包，说回家再把礼物补上。
重生第一次过生日，江泠的愿望很简单，一家人也不做什么别的，就一块坐在家里看电视聊家常，偶尔会问起她和怀阳在学校的日常。
三个大人都在家里，自然是要亲自下厨，江泠点了几道家常的，江衡先进厨房忙活了。
蛋糕是怀阳订的，说是特地想的创意蛋糕，不能提前让她看图片，他还消失了大半天，说去买礼物。
江泠这么多年收他的礼物最多，生日，节假日，心血来潮喜欢的，或者觉得有趣随便买的，卧室里堆满了他送的礼物。
说实话江泠还是对蛋糕更感兴趣。
晚上七点，怀阳拎着蛋糕和礼物进了家门。
姜蓉的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顿团圆饭，江衡和江梦夫妻俩如出一辙，小时候要什么给什么，长大了就是红包，还被姜蓉嘲笑了两声俗气。
吃完饭拆蛋糕，怀阳为了营造神秘感还让她把眼睛闭上，江泠闭上眼，能听到关灯的声响，她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有光亮一闪而过，周围传来小声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上一次过生日还是在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那时她考研成功上岸，怀阳演的话剧获了奖，颜欢和翟向东幸福美满，万朝云也将要从国外回来。
一切都很美好，却在半年后轻易化为齑粉。
江泠的眼角有些湿润，怀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小寿星睁眼！”
江泠慢慢睁开眼睛，窗外夜色如墨，微小的烛光闪烁，怀阳手机开了手电筒，举在蛋糕上方。
看到蛋糕的一瞬间，江泠的眼泪憋了回去——
“好丑啊。”
蛋糕整体是蓝天白云，阳光草地小溪流，最中间用草莓酱歪歪扭扭地写着：生日快乐。
江泠又高兴又无奈，情绪积了一脸：“你手工能不能再差一点？”
还有这创意真的，虽然江泠看得出来太阳代表怀阳，小溪代表自己，可这画的真的有点丑。
几个大人也低低笑了出来，怀阳微微红了脸，谁知道他一握住裱花袋就拿不稳啊，提前练习了好多遍，奶油果酱废了不少。
他咳了一声，“先许愿，我下去再练练，争取下回手工能好点。”
“下次一定要做好看点。”江泠面上对他提要求，心里软成一片，她知道这是怀阳亲手做的，怎么可能会嫌弃。
她默默在心里说出她真的想说的那句话：下次一定还要陪我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