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年少时的梦
会议结束后，几位将军离开，苍池暮也疲惫地回到寝殿。
他倒在床上，抬手抚摸缠了纱布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直没好，按理说作为生化人，在得到替换的眼睛后，能尽快重获光明才是。
还有身体的伤痕，因为毒素在不断侵蚀，也一直血流不断，令他身体越来越虚弱。
眼下，没人知道他中毒的事，连将军们和女王一起，全被瞒住了。
这副身体，无论如何，至少要撑到最后一战结束。
他咳嗽两声，很快陷入昏睡中。
梦里，巨兽于云间翱翔，时而从云端坠落，跌入大海，时而又从大海中高高跃起，扶摇直上，飞入天空之中。
他犹记得，年少时，初次见到那头巨兽时的情景。
还有，那个死寂如枯木的人。
明明一开始的相遇那么美好，但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相见两厌，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夜色越来越深，连月亮都被阴云遮挡，大地一片漆黑。
夜风袭来，窗户被推开，水汽和枯枝落叶，一同被卷入寝殿内。
苍池暮能感觉到，有人进入他的房间，快步朝床边走来。
但是，他伤势太重，血气不足，导致身体十分虚弱，再怎么强迫自己醒来，身体都不受控制。
来人坐在床边，窸窸窣窣地捣鼓一阵，随后又去拿了毛巾和热水来。
对方解开他的睡袍，先给他擦拭了伤口，处理掉血渍，然后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在他伤口上。
那该是什么草药做成的药膏，有薄荷的清凉和香雪兰的微淡香气。
来人的动作也很轻柔娴熟，生怕弄疼他一样，小心翼翼地涂抹药膏，温热的指腹在伤口附近摩挲，令药效尽快催发。
因动作实在太轻，反而令皮肤上痒痒的，苍池暮皱着眉，竭力想要挣扎。
然而努力半天，也只是手指微动。
来人察觉到他的抵触，安抚，“乖，别动，是我千辛万苦才弄来的药，专解你身上的毒。”
苍池暮没了挣扎的力气，索性由他去。
药膏似乎还带有安眠作用，原本被噩梦困扰的苍池暮很快睡过去，一夜无梦。
几天下来，一到夜里，那人就来给他擦药，白天却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死活不现身。
翌日一早，女官蹑手蹑脚地进来送换洗的衣服时，苍池暮才悠悠醒转。
他身上的药膏还残留着，香雪兰的香气萦绕在帷幔中。
女官将衣服放下，看到满地枯枝落叶，立马吩咐其他人来打扫。
“最近风很大，总是在夜里把窗户吹开，要不要换一扇更坚实的窗？”女官问。
苍池暮穿上白色衬衫，慢条斯理地扣上纽扣。
“不用，让人打扫了就好。”
“是。”女官退到一边，恭敬地等待。
苍池暮眼睛看不见，许多事并不方便。
他穿好衬衫，女官拿来军装，替他穿上。
“大殿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再休养一段时间，一定能痊愈。”女官由衷地感到喜悦。
“嗯。”苍池暮简单回应，却在想，那人带来的药，效果这么好吗？
他自己也确实感觉到，伤口不像之前那样，用刀子在割一样的疼。
而且，好像也止住血了。
加上晚上睡得很安心，身体自然复原得很快。
苍池暮正发呆，又听女官低声说，“没人比您，更适合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
所以，请小心照顾自己。
这是苍池国所有民众的心愿和期待，如果连他都不在了，人们才会失去信仰和勇气。
苍池暮刚用过早餐，就有部下来报，霍重的车昨夜进入国境，红将军已经派直升机去迎接。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苍池暮前往花园，一去就听苍池溪涧在喵喵地叫，闵初阳也笑得很开心。
这段时间来，闵初阳跟溪涧经常在花园里摘花，去森林里捉蝴蝶，逮小鸟，还骑马疯跑，玩得忘乎所以。
因闵初阳不喜欢跟外人接触，溪涧就不许女官们靠近，也不准护卫跟随，回回令黑将军气得七窍生烟，唯恐小公主将来远嫁他乡。
苍池暮来到花园，低喊，“溪涧，过来。”
闵初阳看到苍池暮，反射性往溪涧背后钻。
溪涧拍拍他的手背，说，“我哥哥是很好的人，不要怕他啦。”
说着，她带闵初阳一起，跑向苍池暮。
“哥哥，早安。我跟初阳正在摘花，是很漂亮的玫瑰。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待会送到你书房去？”
“不用，你自己喜欢就好。”苍池暮温和地笑笑，又对闵初阳说，“最近，习惯苍池国的生活了吗？”
闵初阳摇摇头，又说，“不，不喜欢。”
眼前这个男人对他很好，衣食住行都考虑得很周到。
其他人知道他畏惧陌生人，也会尽量避开跟他接触。
小猫猫更是不用说，跟她玩很开心。
但是，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
他家，在那个有田地，有家畜，有蓝鲸和雪蜂，还有很多伙伴的地方。
苍池暮又随口问了几句，闵初阳选择性回答。
溪涧仗着哥哥看不见，粉色猫尾巴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因尾部系着铃铛，晃动时叮铃作响。
闵初阳被调皮的女孩逗笑了，笑容天真烂漫，灿若朝阳。
溪涧也在嬉笑，但笑容没维持多久，苍池暮又说，“闵初阳，你的家人来了。”
溪涧的笑容凝固了，闵初阳的笑容却在无限放大。
“很抱歉，明明你救了我，我却强行把你拐到这种地方，让你担惊受怕。”苍池暮歉疚地说，“如果将来，有机会弥补你，我会竭尽全力。”
作为苍池国的亲王，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会低下头颅，郑重道歉。
但是，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只要能给即将到来的大战增添一丝助力，给国民留下一点点活下去的机会，哪怕背负永世骂名，被万人唾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等你家人抵达后，我会派人把你送回你家。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作为补偿，只要我有，就一定送给你。”
闵初阳抠着手心，只嘿嘿傻笑，什么都没要。
来人一定是凌脉姐姐跟蔚昀哥哥，他们来接他了。
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对闵初阳来说，这是喜讯，可对溪涧来说，却无异于噩耗。
她看闵初阳那么高兴，心头霎时火起。
就这么想回去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她，丢下她吗？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同类，不会就这么放手！
她满面怒容，转身就跑，拳头紧握。
“溪涧。”
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苍池暮平静地叫住她。
“不要做多余的事。你是苍池国的公主，可以不承担责任，但不要任性妄为，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
苍池溪涧停下脚步，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是公主，就有义务，不可以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