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织田作之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轮回了一遍黑夜和白天, 下午的阳光从窗帘的边缘泄露出些许微光，让室内的光线刚刚好，不到刺眼的地步, 又能看清楚室内的一切。
红发少年坐在床上发了整整五分钟的呆。
他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难得一次, 恍若隔世。
明明三天前他还在组织里面挣扎，披着合法外皮的公司私底下其实干的都是违法的勾当, 收养了大量没有户籍的孩子当免费童工。超过30秒没有起床的话, 负责管理他们的人早就一巴掌呼上后脑勺了。
织田在起床的时候经常发呆，他是被打后脑勺的重点对象, 像今天这样, 在舒适的床上醒来, 房间里萦绕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香气，还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发呆……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少年觉得他睡了一觉，但是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是因为他上了天堂吗？
三天前，因为高濑会的步步紧逼, 整个组织紧急撤离，他们这些童工就被安排到了最后方, 要负责物资的搬运和最后的护送。也因为这样，熬过了两天之后, 在大家都疲惫不堪的第三天，高濑会来袭之前，织田作之助才能轻而易举地跑出来。
然而跑出来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没有身份, 没有学历, 他所学习的技能全部不足以支持他在普通人的社会里正常生活。
织田作之助从床上起来, 回头望着床铺还有一点留恋。
这是他第一次睡得那么舒服, 说夸张一点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可能这辈子都难以有第二次的体验。
好心的店主人肯收留他一晚上，织田已经感激不尽了。
床边还有店主提供的拖鞋，毛绒拖鞋让织田作之助不是很适应，他低头看着那双毛绒鞋，脚趾在里面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织田在“不要浪费对方心意”和“光脚走下去”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前者。
活到现在，他能够得到的善意不多，所以很珍惜每一份小小的好意。
“睡醒了？”
楼下，乔羽整在给他那群毛绒绒们梳毛。让织田警惕的鹦鹉站在猫爬架上俯瞰一览众山小，乔羽的旁边已经躺着变成了猫毯的黑猫和奶牛猫，手里在梳一只小白猫，还有另一只小橘猫挨着在边上等候。那只受伤的哈士奇躺在乔羽的脚边，受伤的腿已经包扎好了。
哈士奇见到织田作之助就抬起了头，对着他摇了摇尾巴打招呼。
让人看到就觉得温馨的一幕。
半大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头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青涩，“谢谢。”
对方摆摆手，“没事。我看你睡得香昨天没打扰你，午饭留了你一份在厨房里。”
“我……”织田有些窘迫。
撞了人家的狗，睡了人家的床，现在还要白吃对方的午饭……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困窘，乔羽建议道：“下午我还有两个客人有预约，方便的话吃完午饭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当、当然。”
于是少年完全忘了自己不应该吃饭的事情，一心想着要怎么帮忙才好了。
他对毛绒绒毫无经验。
乔羽交给织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阿哈梳毛。
拿着梳子的红发少年有些为难，比他第一次拿枪还要艰难。他望着阿哈，阿哈看着他，白色的尾巴翘起来，像人家摇助威呐喊的小旗子。
“别担心，阿哈抗打耐摔，用力梳就好。”
织田总觉得乔羽嘴里的抗打耐摔别有深意。
曾经的高级勤杂工将阿哈像是刮鱼鳞一样刮了一遍毛，梳下来的毛毛能团成一个小毛球。哈士奇是雪橇犬，那个毛发的丰厚程度，足以让家里每一个人都带着狗毛球出门。
被刮了一遍的哈士奇躺在地上，头顶对织田的好感度不断地up。
作为一只中型犬，给哈士奇梳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乔羽一个体力废，家里还有那么多小的，有时候顾不上它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对织田作之助来说，就不一样了。
根据乔羽的吩咐，织田把阿哈的毛收集起来，累计上之前的已经有一小个袋子。其他猫咪的毛也要分门别类地装好。
完成了工作，织田准备告辞了。
他还没说，刚刚送走一个客人的乔羽出来翻出几张钞票给他，“织田，家里的调料还有洗衣粉快用完了，你帮我去超市采购一些回来吧。常用的牌子你去厨房和浴室看看，可以不？”
“好、好的。”
……
放下买回来的东西，织田作之助再次准备告辞。
“织田，你可以帮忙做个宠物卡片吗？”
“好。”
……
打完电脑之后：
“织田，可以过来帮忙搬一下箱子吗？”
“马上来。”
……
“作之助，我们出去走走？”
少年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从乔羽口中的“织田”变成“作之助”了。脚上那双毛绒拖鞋也没有刚醒来时候的不适应。“好、好的。”
一点都没意识到乔羽陷阱的织田有些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对乔羽毫无防备心，乖巧的提着购物袋跟在他身后，那个老实的气质，活像跟爸爸出门的苦力。
站在店里盯了织田作之助一整天的鹦鹉长叹了口气，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骂了进去。
又是一个被乔羽忽悠瘸了的傻孩子。
乔羽想要找店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宠物店里的动物们都不是普通的动物，别说那成堆扎根在乔羽身边的假猫，店里轮值的鸟类大多数都不是普通的鸟，被普通人识破了没关系，就怕有人不怕死惹到它们。
乔羽可请不动食梦貘大人帮忙消除记忆。
恰好这个时候织田作之助送上门了。
一个对社会认识和正常人有着微妙偏差，还会被阿哈这个演技贼拉胯的烂片之王骗回家的少年人。
嘤哥观察了他一整天，发现了少年人的诸多好处。
年轻体壮，有一定的格斗技巧。
任劳任怨，阿治猫手贱捣乱也不生气。
对动物耐心极好，就连阿哈的口水都不介意。
——自己送上门的现成人选。
计划通√
乔羽手里还有不少以前的客户高价聘请他出差，最近又开始捉襟见肘的乔羽想要开拓海外业务了，家里得有人看顾。
第一天，乔羽对织田作之助很满意。
织田作之助跟着乔羽出门才发现，他们要去的是超市。少年低头看着篮子里的东西，拖鞋、睡衣、洗漱用品，还有各种各样零零碎碎的日用品。
家里差那么多东西吗？
“你觉得还有什么差的？”
“啊？”织田作之助本来打算下午就走的，一直帮忙到了晚上，现在准备提着东西回去就离开。 “不、不用，我……”
乔羽貌似不经意地打断他：“是这样的，接下来两天店里比较忙，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最近猫咪它们有点寂寞，作之助你可以帮帮我吗？”
织田作之助：“……好，好的。”
“那真是太好了。”医生对他露出了一个亲切友善的笑容。
再说一遍，织田作之助真的没办法拒绝乔羽。
英俊、温柔、善良且弱小的宠物医生，总是难以引起人的警惕。
他们的晚饭也在外面解决，吃饭的餐厅开着电视，“今年第14号台风“兰城”（超强台风级）预计将于明天晚上11点影响横滨沿岸，请市民做好防风防雨准备……”
吃饭的乔羽抬起头来，对着织田作之助说：“要打台风了，我们待会去买点胶布什么的回去给窗户封上吧。”
折返再回宠物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横滨的夜晚总是不平静，织田跟在乔羽身后，不知不觉就多了三个人跟在他们身后。
少年望着眼前的青年，在他没有回头之前，后退了几步将不怀好意的三个人解决掉。
最近高濑会、gss和港口黑-手-党的竞争越发激烈，很多不成型的小团体就被迫解散。有点能力的会被吸收进三个组织里面，没什么本事的则逐步向普通人生活的区域扩散，散落普通居民区。
像这三个小混混就是其中之一。
没什么能力，也足够对晚归的普通人造成威胁了。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乔羽后知后觉。
织田低着头问：“什么声音？”
乔羽边走边说：“没有吗？可能是我听错了。”
织田不说话了。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乌鸦。乌鸦盘旋着降落在三个混混身上，满意地点头。
异能特务科宿舍里，江户川乱步还绘声绘色的和与谢野讲述他的猫咪梦境。
小姑娘本来还是蜷缩在沙发上，听着听着却被乱步的故事吸引了过去。
她本来就不是内敛的性格，只是过早的被迫面对成年人的残酷世界，让她心生恐惧又无从适应。意识到自己变成了恶魔的帮凶之后，与谢野一度无法接受现实。她憎恨自己，也憎恨异能力。
她怀疑每一个接近她的人都是为了她的异能力。
异能力消失就好了。
与谢野是打从心底这样祈祷的。
然后她的异能力真的就消失了。
“不死军团”的计划失败之后，作为计划核心的森鸥外和与谢野晶子被军方隔离带走。比起成年的计划提出者森鸥外，与谢野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小孩子，与其说她是核心人物，不如说她是核心工具。
也因此，军部的人对她的态度相对缓和。
不过这也只是秉承着“有用物品回收”的缓和。
对人态度敏锐的与谢野当然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但是女孩子毫无办法。
她没有战斗能力，也没有反抗能力，没有背景，也没有保护她的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军部要再次利用她的时候，竭尽全力封闭自己，然后日夜祈祷异能力消失。
如果异能力消失了的话，我也能从这里出去了吧？
这个疑问在她的异能力消失之后得到了解答——不能。
军方用尽各种办法企图“治疗”她，从心理咨询到强制性的催眠甚至洗-脑，这些通通都失败了。
或许这个时候与谢野还应该感谢森鸥外，这个无良医生在前线的时候会给与谢野布置各种医学作业，女孩子学习到了足够多的心理医学知识，才能够抵抗住心理医生的“治疗”。
在军队对与谢野即将耗尽耐心的时候，异能特务科成立了。特务科以“异能力者是他们管辖范围”的理由对军部提出交涉，其中的利益交换不需一一说明，最终的结果就是与谢野从军部转移到了异能特务科手里。
对与谢野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军部的猎犬成立了，如果不是异能特务科横插一手，她即将会被安排上手术台，异能力恢复，她会成为猎犬的一员，没有恢复，则成为异能力实验的一个珍贵试验品。
与可怕的命运擦肩而过之后，幸运的姑娘才能在这里听江户川乱步絮絮叨叨。
“黑色的猫？”
乱步其实不太擅长和女孩子相处，好几天了都没能和与谢野说上一句话。难得今天的话题得到了对方的回答，乱步像是吃了菠菜的水手一样兴奋。
“对，黑猫，和我是绿眼睛的黑猫。”
可能是昨天乱步说的话触动了她，也可能是因为猫的话题引起了女孩的注意，总之与谢野终于愿意和他正常说话了。
女孩的睫毛就像是翻飞的蝴蝶，手里的发夹宛如折翼的蝴蝶。“你想变成猫吗？”
“我倒没想过。”乱步踢踏着腿，摁耐住了自己浑身不对劲，“但是现在……现在觉得变成猫也不错。”会有温柔的铲屎官，憨憨的狗，还有一起调皮捣蛋的同伴。
与谢野盯着她的发夹又不吭声了。
乱步望着她，神差鬼使地说：“你知道蝴蝶的象征意吗？”
——“自由、希望，破茧成蝶、惊心动魄的美。”
“送给你发夹的人一定对你也有相同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