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麦子进了仓，油菜也脱了壳晒干。一亩地的油菜，产油菜籽一百二十斤。这产量还没现代亩产量的三分之一。
不过柳芽儿和柳爹都不气馁。毕竟是头一次以榨油的目的来种，以后通过选种，施肥，灌溉都能提高产量。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所有准备事项都已做好，就等着张全从丈母娘家回来，就开始榨油。
张全回到小王庄已是三天之后，到家连水都来不及喝就直奔柳家。
钱氏先是给倒了水，又去灶房煮了几个溏心蛋。听说这榨油是卖大力气的活儿，得叫人饱着肚子干活。
陈大壮，张全，胡老三几个吃饱喝足，脱了上衣，一个个的跃跃欲试。他们也满心期待，想看看这平日里吃的芸薹，是不是真的能炸出油。
由柳爹指挥，几人先是就着油坊里的大锅灶炒籽，炒籽的火候需要控制好，将菜籽炒干炒香不能炒焦。炒好的油菜籽铺到大碾上，大壮拉着石碾轮，张全在后面推，将菜籽碾碎成粉。
碾粉的空档，钱氏跟柳芽儿又将炒籽的大锅洗净，烧了一大锅水，水中放上蒸饭用的木甑。碾碎的菜籽粉上木甑蒸，时间不宜过长，蒸上两分钟即可。
蒸好的菜籽粉放入垫有干稻草的圆形铁箍中，做成胚饼。
柳家老小是齐上阵，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做了五十个胚饼。
做好了胚饼，就是上榨。等五十个胚饼全部装入榨槽里，钱氏带着柳芽儿几个出了油坊。说是那榨捶有五六十斤重，她怕几个孩子没轻没重的乱跑，莫到时候磕了碰了。
钱氏刚一出油坊，就看到油坊外围了不少人。
“老嫂子，这是榨完油了？好香啊！”村长媳妇见钱氏出来，赶忙过了问。她刚在村头就闻着香味了，鞋底也不纳了就跑了过来。
“还早得很呢！这才刚刚开榨，走走走，到前头去！”钱氏说罢就将人往前头领。这一个个的，挤在油坊门口多耽误事。
可围观的村民们嘴里说着好，脚下的步子是半步也不肯挪。他们可是丢了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的，他们但要看看，搞这么大阵仗，那芸薹到底能不能榨出油。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当柳爹提着满满一桶黄澄澄的菜籽油出来时，村民们一个个的长大了嘴巴。
这芸薹，竟然真的能出油，而且出油量还挺乐观，味道也很香。
钱氏拨开众人，又是那杆子老秤。一大桶加一小桶，一共三十七斤。
三十七斤！这对缩衣少食的庄户人家而言，是想也不敢想的数字。
他们平日里吃的都是猪油，买上一块猪板油回来炼上一小陶罐，一次只拿筷子刮上一点。就这么省着吃上半年。
可现在，这一亩地的芸薹，现在该叫油菜，竟然能榨出三十七斤的油。三十七斤啊，省一省能吃上好几年。又或者说，种了这油菜，以后吃油就不会这么省了！
“明年啊，我也种两亩地的油菜。一亩地的油菜榨来吃，另外一亩地的，榨了油拿去卖！”
“哟，先前不是你骂秀才公骂得最凶？说什么，秀才公读书读傻了，拿一亩的地来种芸薹，吃撑起他！”周红看不惯这种两头倒的墙头草，嘲讽了几句。
被嘲讽的人气的老脸通红，刚想要反驳，就听到村长的厉声道：“吵什么！本来这芸薹当初柳相公就想带着你们一起种的！不然也不会特地建个油坊。这建油坊为的就是以后方便大家榨油！另外，我还是那句话，若是这个事谁穿出去半个字，别怪我不客气！特别是屁大点的事儿都要说回娘家去的！给我记住了！惦记娘家之前，先想想你的丈夫你的儿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在透风之前，你们都给我捂严实咯。别咱们小王庄还没靠这个赚上钱，你们娘俩倒先赚上了。柳相公说了，你们只管好好跟着种，到时候榨了油，由柳相公来搭桥帮着卖，总好过你们跟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的强。等我们小王庄先赚上几年钱，腰包子鼓起来，再去告诉你那些亲戚朋友！你们也别怪我自私自利，这两年都穷怕了，你们穷到都要饿死了，也没见着谁给你送些米送些油来。我作为村长，肯定是希望咱们小王庄人人都过的富足。好话歹话我都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村长说完，就去同柳爹说话。
留在原地的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村长说的很有道理。只有自己的腰包鼓起来，才是硬道理。有了钱，给娘家买些吃的喝的好好孝敬便是。
“哎哟！先前柳相公家开了那么多荒地，我还笑来着！早知道我也跟着开个几亩，这多一亩的地就多三十几斤的油。”
“你说的对，赶明儿我得看看哪还有荒地，也得开个几亩出来。就算要缴税，这油菜能榨这么多油也划的来！”
“不说了，我开荒去了！”
刚刚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村民，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柳芽儿看懵了，这些人行动能力还真是快，说风就是雨的。
没了热闹看，柳芽儿也回了宅子。
钱氏正在分油。
本来说好了让这几人来帮忙，一人一天给二十文的工钱。眼下这几人倒不要工钱，只说能不能给些油。
钱氏哪有不肯的道理？那榨油的锤子五六十斤，那么多的菜籽，可叫这几人辛苦了。钱氏找来了大汤盆，给胡老三和张全一人舀了一盆，约莫着有个小一斤。
别看才一斤，省着点吃，吃个三个月小半年不成问题。
“婶子，你这太多了些，舀个二两就够了！”张全端着汤盆就要往桶里倒。
“这能多个几两？可别倒了，撒到外面浪费！就这些，赶紧的端家去，把汤盆子给我还回来！”
张全一看汤盆边沿沾着油往下滴，怪心疼的，也不客气了，端着油就要家去。
刚转身就被柳芽儿叫住，道：“全叔，这油是生油，味道重。你与婶子说，炒菜的时候一定要先把油烧的热热的，热到冒白烟就成！”
“成，我会与你婶子说的。芽儿懂得怪多哩！”
张全走后，胡老三也捧了油离开。
钱氏翻出家里的瓶瓶罐罐，又开始分油。平日里吃饭的小碗，舀了几碗，分别送给隔壁夏梅家，村长家，陈婆婆和吴娘子。另外两个大陶罐子装的，一份让大壮带回家，一份送给柳芽儿大姑。
就这么一分，只剩下三十斤的油。
“我留个十斤下来，这十斤够我们吃上一整年。余下的拿到县里头去卖了，问问你平日里送菜的那家酒楼。酒楼里用油多，他若要都卖与他吧，剩的来回跑上好几趟。哎，幸好这油菜能榨这老些油，不然油坊一建，家里可是一个大子都没有了！”钱氏扶着腰站起来，将装了油的瓶瓶罐罐又归置好。
“嗯，明日我便去寻了那掌柜！”
翌日，父女俩又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许是来县里头的次数多了，父女二人在守城的小兵那混了个面熟。收入城费的时候，那小兵还对着父女笑了笑。就是笑起来有点憨憨的，不过柳芽儿倒是挺喜欢。
这样的人，实诚。
百味楼这一年来靠着柳芽儿时不时送的新鲜食材，名气倒与醉仙楼平起平坐。
而那老掌柜最盼着的，就是柳芽儿。每回那小丫头来，都带着好东西。
“掌柜伯伯安好！”
“哎哟，哎哟！我这将将说到你，你就来了。快，过来坐，这回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掌柜的之所以这么问，是在柳家父女俩进门的时候，他就闻着柳相公挑着的坛子里飘出的味儿了。
柳芽儿也不客气，端过茶杯就饮，喝完才道：“还真叫掌柜伯伯猜对了！这回啊，还真是个好东西。”
柳爹揭了坛子盖，掌柜的先是凑近了瞧了瞧，黑乎乎的倒是瞧不出个名堂。不过拿香味着实浓郁的很。
拿手指伸进去沾了沾：“油？”
这是什么油？质地与麻油相似，到香味却完全不同。他们酒楼炒菜，多用猪油。偶尔拌菜，得用麻油。他还从未见过此种油。
“掌柜伯伯，这叫菜籽油，拿来炒菜最好不过，也可以用来凉拌。”
“哦？倒是新奇，我先试试？”
“嗯，不过这油一定要烧熟，不然味道重！”
老掌柜的喊来了厨子，舀了些油便去后厨炒两个菜试试。
不多时，那厨子端出一盘小炒，一盘红烧肉。
老掌柜先是吃了一块红烧肉，又吃一筷子小炒，而后满意的道：“不错，别有一番滋味。”
“不瞒掌柜伯伯的说，这菜籽油不光味道好，产量高，最适合来做下宽油的大菜。而有多吃菜籽油，能延缓衰老！”
“此话当真？”
柳芽儿狠狠的点头，道：“我何时诓过掌柜伯伯？”
这话倒不是柳芽儿说假，菜籽油确实有软化血管，延缓衰老的作用。
“那这价格？”掌柜的突然拿不定主意。若只是普通的油用来炒菜，图个新鲜给个三五十文一斤倒也合适。若真有延缓衰老的功效，这油他就大有用处。
“不知柳相公家里，还有多少菜籽油？”掌柜的又问。
“今年除了留点自家吃，余下的都在这里了！不过明年倒是能多些。”
老掌柜微微点头，表示明了，又问道：“这菜籽油可是只有你一家有？”
“目前只有我家有，不过明年我打算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种。但榨油的法子，倒是只有我家会。掌柜的问这些是……”
掌柜呵呵的笑了两声，道：“这菜籽油，我出七十文一斤收。这价格不管你去哪家问，保管是最高的。不过有一样，以后你们村的菜籽油，要全部卖给我，都按七十文一斤的价格收！”
掌柜的是生意人，从不做亏钱的买卖。他打得是将油运到京城售卖。这油好储存不说，就延缓衰老这一条，足以让京城里的权贵们趋之若鹜。是以，他才以如此好的价格来收购，为了就是垄断市场。
“掌柜伯伯不说，我也要求着掌柜伯伯帮着收油的！”
“哦？丫头此话怎讲？”
柳芽儿清了清嗓子，道：“这油的质地和功效如何，现下掌柜伯伯是知晓的。我也不瞒掌柜伯伯，这油是我爹发现的，若只是我一家，统共也只能榨出那么些油，刚好管百味楼用。但我爹这人心善，想带着全村人一起赚钱。”
“种的人多了，油产量也就多了。本来是好东西，若是村里人自己去卖，谁知道会不会卖出个贱价来。他自己亏着了不说，还要连带着我们全村跟着一起亏。所以呢，我爹打算等到明年村里榨了油，统一由我爹来卖。可这么多油卖多哪里是个问题，所以我就想着，要不问问掌柜伯伯。我知道您东家在京城里头做大生意，到时候若把这些菜籽油运到京城售卖，想来应是不愁销路的！”
“哈哈哈哈哈！”老掌柜摸着胡须爽朗大笑。
而后道：“丫头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既然你我皆有此打算，那此事便这么定下了。从明年起，你们村的菜籽油，我全收。”
说完看向柳芽儿眼神带着惋惜，道：“丫头若生在商家，将来怕是首富也当得！”
哼，区区首富而已！柳芽儿心中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