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春天(二)
第一场春雨落下的时候, 阮星衡休了一个很长的年假。
专程带姜黎去西藏还愿。
睡得昏昏沉沉的一个早晨,刺目的阳光从拉开的窗帘里倾泻下来。
姜黎整张脸埋在被子里,被憋得喘不过气来, 又不情不愿地惺忪着眼睛看着收拾东西的男人。
“起床,十点的机票。”
从储物室里拿出行李箱,阮星衡伸出手,袖口挽至小臂, 露出线条流畅的线条。
姜黎这会儿可没心思欣赏,她抓了一把头发,不敢置信地说,“你真要带我去西藏?”
阮星衡嗯了一声。
看她早起一副炸毛的样子,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姜黎嘶了一声, 昨晚心血来潮和阮星衡说了自己在西藏发生的一些故事。
她去了大昭寺。
不自觉被叩拜在青石地板前的信徒所感染, 她手持转经筒, 也向释迦牟尼佛朝拜。
阮星衡问她当时许了什么愿。
姜黎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许愿茫茫人海中我还能遇见你,我们……还可以再相爱。”
这个答案让阮星衡沉默了两秒。
他低下头将她的手举至唇边,亲了亲。
“在英国,很少看见中国的寺庙。于是我走遍了每一个都城的教堂, 在上帝和神的注目下, 我许愿你还爱着我。”
姜黎眸光颤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 因为他说的话, 一下有了灼热的温度。
她笑着环住阮星衡的脖颈,把刚刚的吻加倍还给了他。
“是我们两个都很虔诚, 所以一切刚刚好, 我们又相爱了。”
……
话题从这句话戛然而止, 再深的爱念都变成很深的吻。
姜黎还记得昨天, 她有很多想说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的吻咽下,狼狈的仰起头,她扯住男人颈间的领带。
这动作对阮星衡没有任何威慑力。
反而让他的吻变本加厉起来。
后来他恋恋不舍离开她的唇,天色晕染出黄昏,姜黎一颗心被抛的摇摇欲坠。她像是没根的一株花,勾着腿攀缠着他,被荡得说不出来话,倦怠的眯着眼睛听他用很湿的气音在她耳边说道——
“狸狸,我带你去西藏。”
“去还愿,去我们爱启航的地方。”
-
这是姜黎第二次来西藏。
不同的是这次春来大地万物复苏,牧场上的牛羊成群结队,蔚蓝色的天空与碧绿芳草相连接,两个人牵着手走在辽阔的土地上,世界空旷,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姜黎问:“你是不是早就谋划了?”
不怪姜黎怀疑,实在是阮星衡这个人性格太深沉太内敛,喜欢她这件事可以埋在心里藏好多年,睡了一觉就带她来西藏这种好无厘头的事情,如果不是之前想过,她绝对不信阮星衡会这么冲动的带她来。
“嗯,想带你出来看看。”
阮星衡回头看她,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双精致的眼睛,像揉碎了山谷间的清风与朗月,他的笑容永远是那样的温煦。
“世界上的每一片土地,只要有你的足迹,我都想要来看看。”
“那我也要去有你的地方看看。”
姜黎说:“你还欠我一次蜜月旅行呢,就定在英国怎么样?”
阮星衡笑了一声,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有一场婚礼。”
“别人有了,我们狸狸宝宝也要有。”
姜黎心满意足了。
她握着阮星衡的手带他去找之前拍摄时候住过
的牧场村民家,路上遇见了村民正在撒经幡,三五成群的站成一个长队,五颜六色的经幡带着他们虔诚的祷告,在风里尽情的飘扬。
姜黎停了下来。
她想起来之前听藏族的朋友说过,经幡的每一次飘动,都是对世界的祝福。高高扬起又撒下的每一片隆达,都是风接过了神圣的祷告。
姜黎做过这样的仪式。
在一个绝望的冬夜,她孤独又悲伤的抱着一大堆隆达,在想自己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拥有爱。
她是西藏的流浪者。
雪山在黑夜中只勾勒出一点儿残存的边缘,虔诚的少女双手合一,她的神情先是空洞的游荡,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眸光猛地颤了一下。
她那一年许的祷告是——
“山河无恙,星蘅长明。”
直到今天,姜黎仍然会为那时候的自己感觉到好笑,一边生气着他就这么杳无音讯去了国外,一边又忍不住闭着眼睛偷偷祈祷他在国外万事顺宜。
她就像个情感的矛盾体,被拉扯着睁开许愿的眼睛,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五色的经幡轻柔地蹭着她的脸颊。
风里有自由的味道。
她梦寐以求的,却是爱。
风动幡动。
她心也动。
……
察觉到她停下来的动作,阮星衡徐徐看向她。
“还想许愿?”
“不是。”
姜黎摇摇头,忽然抓着他的手往一望无际的原野跑去,她的声音从风里传来,“是还愿!”
“还有就是——”
姜黎突然红了脸,十八岁的承诺重新被提起,她的心脏重温了十八岁明恋他的那份欢欣与悸动。
“春天每年都会如约而至的。”
“我的意思是,我永远爱你这个承诺,是作数的。”
阮星衡唇角弯了起来。
他俯下身与她平视,含着笑,尾调拖得很长。
“我们宝宝今天真是好乖啊。”
姜黎被他突然的弯腰撩了一下,迎面是他那双含情的眼睛,除了阮星衡,从来没有人的眼睛对她有这么大的魔力。
她指尖都泛了红,用力在掌心摁了摁,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跑开,嘴里嚷着不许他再喊她宝宝。
阮星衡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
他笑了下,问她真的以后都不要这么喊了吗?
姜黎又跑回他身边,口是心非地别过脸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喊之前得让我同意。”
阮星衡嗯了一声,好说话。
他不经意勾了一下她发烫的耳尖,唇角带着笑意贴着她说,“那宝宝,我现在可以叫你宝宝吗?”
—
不同于想象中的,西藏的夜晚热闹非凡。
灯火与星火相掩映,仰头看向天空,分不清到底看的是星星还是灯影重叠的路灯。
姜黎现在站在路口,就有点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气氛实在太好,路边的唱歌艺人背着一把吉他,节奏感极强的鼓声,带着沧桑的民乐古调。传统与现代的糅合,这儿既有朋克十足的酒吧,也有音调宛转的古建筑。
她没忍住,馋了两杯酒。
倒惹了阮星衡不高兴。
可能离开西藏有段日子了,有可能是前段时间做了一场手术,总之这回姜黎高原反应异常的厉害,在宾馆的床上躺了两天,好不容易拉着阮星衡出来陪她逛一逛,兴致上来了,没听他的话,偷偷多贪了两杯酒。
其实她喝完自己也感觉有点不舒服了,扶着路边的栏杆,姜黎捂着嘴要吐不吐的。
她眉头紧紧皱着,闪烁的目光几次落在阮星衡的身上。
等他真的沉着脸走过来,姜黎又立马紧紧闭着眼睛,以为这样就不会显露出自己的心虚。
她听见一声叹息。
然后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脑门上。
冰冰凉凉的,是阮星衡的指尖握住了她的手。
他说:“睁开眼,看路,回家。”
姜黎哦了一声,踮着脚往他身边凑。
却见阮星衡两指抵在她额头,动作极轻的将她推开。
“小酒鬼。”
姜黎抽了一下鼻子,学着他的动作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
“你才是酒鬼。”
回到宾馆,阮星衡一切如常,就是不太喜欢理她。
姜黎撇撇嘴,撑着下巴看着他在厨房烧水给她泡蜂蜜。
她顺手把到底的沙漏翻了个面,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阮星衡能憋几分钟不理她。
沙漏放了一半,时间过了两三分钟,姜黎自己忍不住了。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蹑手蹑脚靠近阮星衡背后,然后忽然抱住了他。
“穿鞋了吗?”
姜黎心跳顿了一下,在他转身视线落在她脚下的时候又飞快抬起腿,她理所当然地挂在他的腰上,像个懒惰的树懒。
阮星衡放下手里的东西,转了个身抵着料理台托住她的腰。
他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察觉到体温降了下来,他的神情松了几分,又有点无奈地说,“怎么学不会听话呢,生病了还乱跑。”
姜黎只管认错,下巴搭在他脖颈,她的鼻尖贴着最薄的一块肌肤使劲蹭。
“知道啦,今天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姜黎仰起头,她想亲亲阮星衡的唇角,却被着下巴躲开。
“干嘛不让我亲。”
“今晚没有亲亲。”
阮星衡轻轻拍了一下她后腰:“下来。”
姜黎环抱着他的腰更紧,她耍赖贴着他的脸,“就不!”
“你亲我我才下去。”
姜黎抿着唇,眼睛里泛着微醺的水光,她仗着几分醉意,肆无忌惮的在他的耳边撩拨撒娇。
“求求你亲亲我嘛~”
仅剩不多的一点儿原则就要被打破。
阮星衡眼睫颤了下。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察觉到她不省心的在他怀里扭动,他又抬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的臀部。
姜黎很委屈地抬起头看着他。
可爱的样子让阮星衡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他的声音放轻了,干燥的指尖从她的唇一笔擦过。
“为什么不可以做个乖宝宝,要做坏宝宝?”
姜黎还在耍赖:“你亲亲我,我就是乖宝宝了。”
大概是真的对她没有办法了。
阮星衡视线下垂,唇角溢出一声笑。
他指尖挠了一下她的下巴。
姜黎乖乖地仰起头。
阮星衡含住了她的唇:“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