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春天(一)
姜黎的微信名是“黎黎原上草”。
这个名字不仅仅是改了那句耳熟能详的诗, 最后一个字还赋予了阮星蘅的含义。
在偶然的一个事后清晨,姜黎慵懒地躺在阮星蘅臂弯里回着白天没来得及回的消息,忽然就想到了阮星蘅的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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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意着阮星蘅和姜黎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姜黎轻笑一声, 将名片下拉,她和阮星蘅说, “我问过你为什么名字里要带个蘅,你那时敷衍我说你命中缺草, 我开玩笑说你命中缺了个我。”
“黎黎原上草。”
“我想说, 其实我的命里呢,也缺你不可。”
“在我觉得这世上好像没有人真正的爱我的时候,你突然就靠近了。你牵着我的手, 指引我去了未来。”
记忆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在藏区的那段日子, 她去朝天宫求了心安, 在西藏的布达拉宫, 有无数的朝圣者慕名而来。
孤独的灵魂自由地徜徉在这片土地, 如果在这世上找不到爱, 那就在这片土地找到自由的浓烈。
刚来西藏的时候,姜黎还蛮新鲜的, 早上扛着一家摄像机去采风,这儿景色美, 空气也新鲜,晚上坐在高高的山头,仰头看满夜空的星星,在城市里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多的星星。
姜黎声音低了低:“我在西藏的时候, 总是想起你。”
“想起你给我过的每一个生日, 想起我承诺你的每一句话, 那时候我就很难受, 我想大不了我一辈子都呆在西藏好了,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算了。”
阮星蘅只是笑:“在西藏呆了那么久,就这么个感悟?”
姜黎嗯了一声,开玩笑道,“幸好你把我带回去了,不然西藏可要多一个孤独的流浪者了。”
“你的航班落地以后,我打你电话一直都打不通。”姜黎垂下眸,语气带了点委屈,“我是故意让你去国外的,可我又不是一定要和你分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绝情,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接。”
“你难道不知道出国要换卡吗?”阮星蘅叹了一口气,“宁大和京大联合的国家级项目,我一入境手机就被收了上去,后来回国又为了数据保密,在京大也不敢联系你。”
“我当时自负,觉得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国。现在想想,我何德何能让一个女孩子为我远走他乡?”
阳光洒的正好,清晨的朝露还颤颤巍巍地挂在枝头,阮星蘅抚摸着她肩头的秀发,带着一点儿玫瑰香水的馨甜,他们都平淡的诉说着没有彼此的那段过往。
阮星蘅说:“刚出国的时候,我很郁闷。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像是你,低头一串串实验数据也好像变成了你的脸。快要疯掉的时候我就不停的做实验,我想,只要我不放弃,你总会回到我的身边。”
阮星蘅轻笑一声:“怎么样,听着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在当时我误以为你甩了我的情况下,我居然想的还是挽回你。”
诚实的过分了。
姜黎也笑了起来,她歪了一下脑袋,在他的怀抱里感到分外的安心。
“是不可思议——”故意拉长语调,她笑得顽劣不堪,“不可思议的深情。”
阮星蘅捏了捏她鼻子,半是感叹道,“栽你身上了。”
两个人腻腻歪歪到了中午,冰箱里的菜早就吃完了,阮星蘅拎着车钥匙带她去阮母家里吃饭。
阮父阮母在今年年初正式办理好了离婚手续。
某一天回家的傍晚,阮星蘅语气很平常的和姜黎说了这件事。姜黎啊了一声,想找点儿什么话安慰他,思来想去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你还有我这个家,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
阮母一个人住,他们一有时间就会回家里看她。阮母也从律师事务所的工作正式退休,她在家里养了一只猫,和阮父多年紧绷又强忍的关系解除,她整个人多了点松弛的气息。
用姜黎的话来说,至少第一眼看见不会让她有那种教导主任的窒息感了。
姜黎还蛮喜欢回阮星蘅家里的,她感觉阮星蘅家里就像个小型的寻宝基地,她总能在里面找到点他成长的蛛丝马迹。
有时候是在沙发底下找到一个超级赛车的模型,她哇了一声,拿出来兴冲冲展示给他看。
“应该是我小时候藏在这儿的玩具。”阮星蘅说,“不过一直没时间玩,藏久了就忘记了。”
“那你小时候都干什么啊,这么忙。”
阮星蘅打开柜门,他指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橱,语气随意,“写题啊。”
各种版本的五三高考,还有什么地方小题,姜黎咂了下嘴,感觉在书店里看到的习题都没有阮星蘅家里的版本多。
她默默投去同情的目光,并且事先给他打好预防针。
“以后我们的孩子得素质教育,你可别搞题海战术啊。”
阮星蘅盯着她,目光垂下来,他很轻的笑了下。
然后推着她的肩膀去客厅吃饭。
他俯下身来的时候,声音就贴在她的耳边。
他说:“家里有你一个小朋友就够了。”
阮母做饭的手艺好的不行,两道新鲜时蔬,配上早上菜场买的土鸡,小火慢炖了三个小时就为了给姜黎熬上一碗不腻的鸡汤。
从小山珍海味吃多了,姜黎的嘴巴还蛮挑剔的。
她吹了吹上面的浮油,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
“好喝!”
阮母又给她盛了一碗放凉:“你喜欢喝就好。”
她还记挂着姜黎前些年做手术的事儿,拿出手机定了两个野生鸽子说改天炖汤给她补营养。
姜黎还挺喜欢喝汤的,她笑眯眯地应承下来,嘴巴也很甜的说,“妈妈对我真好。”
“那个阿蘅……你也喝。”
今天算是阮母和阮父离婚以来阮星蘅第一次回家吃饭,往日热热闹闹的一张桌子,现在连四个角都凑不齐。
阮母是传统的中国女人,她觉得亏欠了儿子,没办法给他一个健康完美的家庭。
“唉,妈离婚这事儿没影响你工作吧?”
“班上同事有没有议论啊?一把年纪了,说出去也是丢人。”
“没有。”
阮星蘅说:“不爱了就分开,这没什么丢人的。”
姜黎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其实离不离婚对小孩没什么不好的。像我爸妈那么恩爱,结果他们不爱我,都给我养缺爱了都。”
姜黎的一番言论逗笑了餐桌上的人,伤感的氛围一扫而空,阮母也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有点陈旧。
她抹了下眼角,笑着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嗯,妈明白了。”
“缺爱没关系,以后我来疼黎黎。”
姜黎连连点头:“好啊,那我们以后就是幸幸福福一家人了。”
吃饱喝足回到家里,姜黎的心情好的不得了。这两天阮星蘅休假,她纠缠着他给自己分析化妆品成分,一大堆化学名词晕晕绕绕,听的她困得不得了。
阮星蘅摸着她肚子笑道:“吃饱了就睡,谁家养的小猪啊?”
“你家的啊。”
姜黎哼哼了两声,把脸凑过去给他看,“阮星蘅,我最近老是长痘,你说我是不是过敏了。”
阮星蘅看了眼,过敏倒不至于,估计就是最近两天熬夜熬多了,内分泌有点不正常。
姜黎听了以后立马瞪
着他:“我这两天熬夜到底因为谁啊!”
一到晚上就压着人不给睡,昏天黑地的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又睡掉一整个早上。
今天去阮母家里的时候,阮母还惊讶的问他们两个怎么中午十一点才起床。
阮星蘅自知理亏,他摸着鼻子闷闷的笑,若有若无地看了下窗外的天色。
下午五点半,正是天明的时候。
他拉起了窗帘,日光从月白的窗帘里泄过,变得柔和起来。
“现在时间刚刚好,你大概今晚不会太晚睡。”
姜黎极快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扔了一个软枕砸在他身上,“阮星蘅,你真不是人。”
阮星蘅哼笑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凌晨五点半,黄昏落下了天空,日暮将整块云层染成绚烂的粉色。
由日暮到乌云,他在天光破晓时,进入了他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