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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小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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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六月, 暑气刚刚漫上这座城,深空里还残余一点儿春的和煦,湖边碧荷亭亭玉立, 青涩的花苞迎风发颤。

    青檀寺正是一片绿意正好,郁郁葱葱的林木苍树层层掩映,山林间鸟雀啾鸣,犹如行云山野之间。

    病愈后的第一次回来, 是为了还愿。

    阮星蘅摘下她手腕上戴着的佛串, 握在手心贴近唇边,他站在山脚下,宛若苍茫天地间最渺小一众生, 对着坐落于顶峰的大佛遥遥相拜。

    姜黎先走了一步,她站在高他一级的石阶上回头望向他。

    “阮星蘅。”

    “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你会嫌累吗?”

    阮星蘅大跨步, 他把那串佛珠小心细致地重新扣上她的手腕,然后说, “不会。”

    “你的语气太简洁啦,这个时候你应该再多添两句的。”姜黎小声嘟囔着, 牵着他的手继续往上走。

    阮星蘅走的略靠后些,他不动声色扶着她的腰,接着她的话问道, “那你教教我?”

    难得有他虚心求教的样子。

    姜黎唇角弯弯:“你应该再添上一句,你就说‘谁让你是我的亲亲老婆呢。’”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宝宝。”

    姜黎靠在他肩膀上, 她故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侧着脸狡黠地望着他笑, “阮星蘅, 我可以是你永远的宝宝吗?”

    “可以。”

    石阶苔藓丛生, 脚下极易打滑。把她的脑袋扶正,阮星蘅低声提醒她看路。

    不会。

    可以。

    阮星蘅难道只能说两个字吗?

    姜黎有种教不会学生的受挫感,她一下噎住了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着自顾自走在前面,安慰这是自己找的老公,只要在床上不说“不会”“不行”“不能”这样的字眼就好了。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阮星蘅单手拎着她的腋下小包,沉着眉眼闷闷的笑。

    笑了一会儿他再次小跑到她身边,重新牵起某个不想理他的小姑娘的手,语气无奈,“好了,我听明白了,姜老师。”

    姜黎不说话,撑着手抬着下巴无声的问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阮星蘅轻笑一声,抬手指腹蹭了一下她的唇,声音很低地在她耳边唤了一声,“学会了亲亲老婆这句。”

    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贴近她的耳廓,磁性的嗓音像是一把上好的弓弦,撩得姜黎心神一动,几乎要在这石阶上站不稳。

    她扶住了身侧的栏杆,别过头,捂住发烫的耳尖,假装很勉强夸赞道,“你学的还蛮快。”

    “嗯。”阮星蘅凑了过来,像是讨赏一样,他的气息轻轻柔柔喷洒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清凉的骨节存在感十足地拢住了她整个肩头,很快是冰凉的唇落下。

    阮星蘅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像是蜻蜓点水,笑意分明地落下一句,“现在是亲亲宝宝。”

    又是一下。

    姜黎恨透了他这副云淡风轻靠过来,又旁若无人地抽身去。

    她踮起脚,想要加重这个吻,却被他用手轻轻压了下去。

    阮星蘅掀眸看了她下,指了不远处的正殿牌匾。

    “忍忍,神佛面前不造次。”

    姜黎被他这话说的没了面子,她擦了下唇角,没好气地说,“阮星蘅,你这样讲的好像我想亲你亲的受不了一样。”

    “这话我是对自己说的。”

    阮星蘅掀起眸,看着她一字一句说,“我想亲你。”

    “有点受不了。”

    青檀寺的钟声清越,暮起的炊烟袅袅,在万籁寂静里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浮荡不平的心好像就此沉寂了下来。

    姜黎走到了旁边的纪念品店挑东西,明知道是些盈利挣钱的小玩意,可因为在佛门清净脚下,姜黎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也带了其特有的价值。

    她挑了一个柿子形状的小香囊,又买了两颗请大师开过光的珠子串在下面。

    “阮星蘅,送给你。”

    姜黎伸出手,血红的玛瑙在她素白的手腕上明亮又鲜艳,她把精致小巧的香囊扣在他的手机壳上,伸手拨了拨,语气轻快,“祝你柿柿如意。”

    “你多听话,我就如意了。”

    “哎呀阮星蘅,我还不够听你话吗。不然你现在让我亲你,我绝对乖乖照做。”

    就是知道阮星蘅的性格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姜黎才故意这么问。她的脑袋歪着自然靠在他的肩膀,白皙的面庞被面汤的热气熏蒸的绯红。

    阮星蘅挑完了面汤里漂的小葱,又拿了小碗放凉,他指尖探了一下碗口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抬手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过来吃饭。

    饭馆里是长条板凳,姜黎蹬了一下腿,立刻以一个很顺滑的速度从一头滑至他身边。

    阮星蘅似乎对她的古灵精怪有些无奈:“怎么长了一岁,更像小孩子了。”

    “因为有你宠着我啊。”

    温度刚好的面条,一大口咬下去舌头也不会被烫伤,姜黎大快朵颐,抽空回答他的问题。

    “我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什么我妈老是想法那么天真,什么都不懂,像是小孩一样。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有人爱着她,她什么都不用做。”

    阮星蘅唇角很浅的笑意:“以后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那不行。”

    姜黎昂着头,语气认真,“我和我妈不一样,她是把整个人都奉献给她那伟大的爱情了,我不会。”

    “在感情里,我百分之百都交给你,就算做一个小废物也没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在事业上,我才不会让着你。我以后会成为世界有名的大记者,拥有自己的独立报刊。不仅是中国,乃至南非,我都会踏上这些土地。”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独立女性的特有光辉,神采奕奕地望着辽阔的天空。

    阮星蘅微微笑了一下,安静地替她将碗筷收好。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长在他心里的这一支玫瑰,不仅属于他的荒原,更属于辽阔无际的天空。

    “嗯,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姜黎突然问。

    阮星蘅又轻轻笑了一下,他的脸颊有很浅的一个小梨涡,笑起来像春来一场雨,和煦又温润。

    他淡淡开口:“更喜欢你了。”

    姜黎脸砰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又坐了下去,感觉他就像哄小孩一样,顺着她刚刚的“豪言壮语”突然就说喜欢她。

    “你怎么乱撩人啊。”

    “没有,都是真话。”

    阮星蘅推了一下镜框,视线认真地看向她,“我不觉得爱是需要让人妥协的东西,如果你妥协和放弃了,那一定是我还做的不够好。我觉得你刚刚讲的话很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傲劲?”

    姜黎眨了下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大概就是别人都在想着安稳平淡,而你总是想要往上走,不服输的一股韧劲,要登上顶峰,站在最辽阔的土地上,永远自由烂漫的盛开在骄阳最高处。”

    “比起一朵花,我更觉得你像是整个春。”

    “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你一起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块土地。”

    阮星蘅伸出手,姜黎看了他一眼,唇边很快舒展出笑容。和阮星蘅交流总是一件无比欢快的事情,快乐到她觉得这世界上她不需要再和任何人沟通

    ,因为阮星蘅太懂她了,他充分肯定她的价值,并且温柔地提出想要和她并肩走下去的感觉。

    姜黎很喜欢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在感情上他们付诸一切的爱着彼此,在事业上他们携手共进,并肩去看世界的风景。

    “当然可以,我也是你的春天。”

    姜黎笑了起来,她的手臂轻轻环在他的脖子上,额头抵着他的,撞进他的眼眸,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姜黎是属于阮星蘅的。”

    阮星蘅的喉间溢出了笑,滚烫的胸膛,姜黎把掌心贴在上面,她笑得埋在他怀里发颤,声音娇气,“阮星蘅,你心跳得好快哦。”

    也是同样的一个春日的尾巴,下课铃声响的突然,阮星蘅思绪沉浸在最后一大题的解题里。

    狡黠的少女忽然从半开的窗户里探出脑袋,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水红的唇,一下就好像要亲上他的眼睛。

    她在数他的睫毛。

    思绪暂缓停了三秒,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垂落。

    她兴奋的嗓音再度响起:“班长大人,你为什么心跳的那么快?”

    还愿的事情算是有了结尾,从寺门口出来的时候姜黎还有些恍忽,就好像生死一线隔,她差一点就见不到身边的人了。

    想到这儿,她的手又握紧了他。

    阮星蘅回头看她,发现她的眼角有泪光。

    他抿了下唇,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能爱你,真是太好了。”姜黎说,“也许我没有拥有过人世间最普遍的爱,但我拥有了你最珍贵的爱。”

    阮星蘅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以后我们狸狸就是有人爱的小宝宝了。”

    喜欢上姜黎后,阮星蘅第一反应是心疼。

    心疼她像野草一样肆意生长,在无人知的角落,像是小兽一样舔舐伤口。

    所以他守护了她整个青春。

    她独立,勇敢,富有热情,像春天一样的美好,承载了整个黎明的光茫。

    家庭的伤害正在逐渐的远离着她。

    而阮星蘅会带着青春的记忆,给她一份完全的爱。

    “还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吗?”

    青檀寺出来的时候,阮星蘅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姜黎莞尔道:“怎么了,你要做替我实现愿望的神吗?”

    阮星蘅嗯了一声。

    姜黎双手合一,真的闭了眼睛许了愿望。

    “那我希望回到十八岁那年。”

    “从我们相爱的那一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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